陳培禎,李 健,曾德明
1 長沙學院 經濟與管理學院,長沙 410022 2 湖南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長沙 410082 3 湖南大學 創新與創業管理研究所,長沙 410082
市場需求日益多樣化和個性化的發展趨勢對企業新產品開發提出更高的要求。與此同時,產品迭代速度的不斷提高,使企業只有不斷研發和推出新產品才能應對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保證企業長期發展[1]。作為企業資源基礎的重要組成部分,知識基礎對新產品開發具有重要的支撐作用。ALEGRE et al.[2]認為企業在開發新產品時,知識和技術是獲取競爭優勢的基礎。知識基礎觀進一步表明,當把企業視作不同知識元素的集合體時,企業知識基礎便成為其競爭優勢的重要來源[3]。
關于知識基礎觀的研究分析了知識基礎的體量和構成對企業創新活動的影響。GARCIA-VEGA[4]認為知識元素的多元化有利于企業提升創新績效;陳培禎等[5]發現相關技術多元化與新產品開發績效呈倒U形關系,而非相關技術多元化正向影響新產品開發績效。然而,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除擁有知識元素的體量和構成種類等內容性特征外,知識元素之間的連結方式等知識基礎的結構性特征同樣對企業創新活動產生重大的影響。YAYAVARAM et al.[6]將知識元素之間的連接關系看作一種耦合模式,將其用于反映知識基礎結構的變化,研究結果表明,在已有知識領域的耦合變化削弱企業的創新產出,而新型知識與已有知識領域的耦合變化能夠提高創新產出。事實上,知識結構刻畫了知識元素之間連結的具體方式,知識元素之間的連結方式反映了知識基礎的不同結構特征[7]。遵循這一思路,本研究試圖從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的視角揭示企業知識基礎結構性特征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作用機制。此外,本研究從知識管理的角度提出并檢驗企業內部技術多元化和外部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以期進一步完善知識基礎結構性特征對企業創新活動作用的理論模型,并為中國企業根據自身知識基礎的特點制定有效的新產品開發策略提供參考。
知識基礎通常被視為一組能力、信息和知識元素,企業在這些元素之上進行創造性活動和解決問題[8]。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是反映企業知識基礎結構的兩個重要關系屬性,知識替代性表征了知識元素在使用過程中元素共享相似屬性的程度,即知識元素傾向于與相似的其他元素組合的程度;知識互補性是指兩種知識元素組合之后的元素價值或效用增加的程度,知識互補性不僅是元素的簡單組合,而是通過組合搜索過程對不同元素的集約化利用[9]。李金明[10]認為技術創新過程中的知識替代性發生在具有同種目標或功能的不同類型知識之間,以及同種類型知識被外界新知識替代的過程中,并對新舊知識選擇的決策問題進行經濟分析;DIBIAGGIO et al.[9]關注企業專利的質量,認為知識替代性對企業的整體創新績效具有負向影響,而知識互補性對企業的創新績效具有促進作用;曾德明等[11]以中國汽車產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實證分析結果表明,企業的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與技術創新績效之間均存在顯著的倒U形關系。
新產品開發數量是在新產品開發活動中測量其產出績效的一種客觀指標[12]。作為一種特殊的創新活動,新產品開發涉及到多個學科技術知識的整合問題,其本質是企業不斷創造新知識的過程[3]。KATILA et al.[13]基于組織學習的觀點,將企業新產品開發視為一種解決問題的活動,認為企業的知識搜索寬度正向影響其新產品的數量,而搜索深度與新產品的數量呈倒U形關系;徐彪等[14]基于長三角地區企業的調查數據進行研究,結果表明企業的顧客知識對新產品的市場績效具有正向影響,競爭者知識對新產品創新效率具有正向影響,而技術知識對新產品的市場績效和創新效率均有正向影響;CHEN et al.[15]基于知識基礎觀,通過分析調查問卷數據發現,企業的人力資本、組織資本和客戶資本等智力資本對新產品開發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綜上分析可知,已有研究基于不同的知識視角探討了企業知識對新產品開發績效的重要影響。
新產品開發已得到學者的大量關注,但仍存在不足。學者們從不同視角研究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對企業技術創新活動的影響,但并未得到一致的結論,且鮮有研究關注知識基礎的微觀結構對企業新產品開發的直接影響;新產品開發是一個多維度的問題,已有關于新產品開發績效的研究仍以調查問卷數據為主,且缺乏基于大樣本二手數據的縱貫研究與之進行比較,特別是基于中國制造業企業數據對上述問題的驗證分析,使相應企業的新產品開發活動缺乏理論指導;關于新產品開發的影響因素,已有研究已經取得大量成果,但是基于不同情景和研究視角的成果相對分散,對于技術多元化和知識產權保護等因素影響知識基礎的不同結構特征與新產品開發之間關系的研究較少。對于上述研究缺口,本研究通過收集中國汽車制造企業的專利數據和新產品數據,探討并實證檢驗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對企業新產品開發數量的影響,并將技術多元化和知識產權保護納入研究框架,以揭示知識基礎的不同結構特征在不同情景下的作用。
新產品開發不僅復雜,且包括對諸多學科知識的整合和創新,需要企業對大量知識進行消化、吸收和創造,因此整個新產品開發過程可以被視為知識具體化為產品的過程[4]。盡管企業在技術上越來越多元化,但在同一行業存在競爭的企業往往表現出知識基礎趨同的現象[16]。這表明,知識元素具有多元化的特性,而知識元素之間的連結方式反映了開發和使用知識的特殊方法。企業在進行新產品開發活動時,應結合自身知識元素的特點和關系屬性,制定有效的知識組合策略,構建符合新產品開發要求的知識基礎,才能生產出滿足顧客需求的新產品。
知識替代性刻畫了不同知識元素在知識整合過程中與其他相似知識元素進行結合的可能性,如Polar、LDPC和Turbo信道編碼技術之間存在的替代性關系,它反映了不同類型知識之間的相似性[9]。因此,如果兩個元素可以與相似的其他元素組合,則它們是可替代的。新知識通常被認為是由現有知識元素的組合或重組產生的[8],這一觀點反映了熊彼特的創新理念,即企業的創新過程能夠識別可以被重新定義和重新組合的資源,從而創造出潛在的、新的、有價值的產品和服務。擁有大量替代性知識的企業可以通過擴張企業的產品線,為市場提供功能相似的差異化產品,進而提高企業的市場占有率。知識替代性也可能來自于一個領域內專業知識的專門化,企業通過對相似知識的學習和積累,強化對特定技術領域知識的理解,這種積累使企業能夠更加高效的解決新產品開發過程中遇到的技術問題[17]。通過構建企業自身的專門化知識體系,能夠提高企業在新的應用和組合中利用專門化知識的能力,從而在開發新產品的過程中發揮規模經濟的作用[18]。此外,對相似知識元素的深度利用能夠減少出錯的可能性,有利于完善企業慣例,因為對使用的知識更熟悉,企業可以更好地理解新產品需要滿足的需求,新產品開發任務可以被有效地分解成若干子問題,減少不必要的步驟,提高新產品開發效率[19]。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
H1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具有正向關系。
創新的本質是重新組合已有知識與新知識,不同的知識元素組合能夠有效增加企業使用互補和創新的方法重組知識的機會,極大地提高了新產品開發效率[20]。知識互補性體現了不同知識元素之間的結合增加知識元素使用價值的可能性,如激光技術與光纖電纜技術在電話信號傳輸過程中體現的互補性,是企業知識凝聚的一種體現[9]。不同于共生的知識元素,互補性知識元素往往單獨使用,通過與其他元素相結合產生協同作用,知識元素的互補性能夠增加企業選擇有效組合的概率,增強知識互補性使企業更傾向于在熟悉的技術環境中選擇新研究項目。隨著知識互補水平的提升,企業對知識元素重組方向逐漸清晰,知識整合和利用效率的提升能夠優化新產品的開發過程并提高新產品的開發數量。此外,認知距離隨著知識互補性的提高而下降,這有利于企業內部知識的流動和分享,從而進一步推動企業研發活動的有效性[21]。
然而,過高的知識互補性會給企業新產品開發活動帶來不利影響。首先,知識互補性過高導致企業知識基礎凝聚程度過高。已有研究表明,知識基礎凝聚程度越高,企業越傾向于進行利用式的技術升級活動[7],從而降低對新產品開發的資源投入。其次,隨著知識互補水平的不斷提高,研發人員之間過短的認知距離使內部交流無法碰撞出新想法和新觀點,從而降低了研發人員設計和開發新產品的想象空間。最后,專注于搜索不同的知識使企業陷入“失敗導致搜索和改變,進而導致再次失敗,導致再次搜索和改變”的怪圈[22]。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認為企業新產品開發數量隨著企業自身知識互補性的提高而增加,然而,當知識互補性超過一定水平時,急速增加的知識整合和利用成本會降低新產品開發數量。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
H2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呈倒U形關系。
技術多元化是指企業知識元素的多樣化程度[4]。技術是一種特殊的知識,技術多元化源于企業知識本身固有的廣度以及在知識網絡中的搜索方向和距離[23]。已有研究表明,技術多元化對企業的新產品開發績效具有重要作用[5]。因此,本研究在考察知識元素關系屬性的基礎上,將反映企業知識元素種類的技術多元化作為調節變量,深入分析知識基礎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關系。
知識替代性越高,企業內部的知識基礎相似性越高,企業的技術多元化水平越高,其內部知識元素的異質性越高。相對于技術多元化水平較高的企業,低水平技術多元化企業往往更專注于已有知識元素的組合。根據重組理論,當一組技術被反復利用時,這些技術之間的組合潛力會被耗盡[8]。因此,對于低水平技術多元化的企業,知識替代性程度的提升將阻礙企業對新知識元素之間組合機會的探索,從而容易使企業陷入能力陷阱,進而導致核心剛性[24]。因此,低水平技術多元化企業知識替代性的提升將降低企業應對未來的行業或技術變革的能力,威脅到企業的新產品開發甚至是企業生存。與此相反,企業保持多元化的知識基礎,可以在提升知識替代性的過程中嘗試新的知識組合,從而創造出全新的應用和產品。此外,技術多元化可以強化企業在提升知識替代性過程中構建核心技術領域的R&D能力,從而弱化企業在特定技術軌道下持續進行R&D而造成的R&D規模邊際收益遞減的影響[4]。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
H3a技術多元化正向調節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關系。
知識元素之間的互補性體現了不同知識元素之間的關聯性及其整合創新的意義,為了實現技術創新和產品創新,企業需要通過挖掘不同知識元素之間可能的互補關系以實現技術整合優勢。從技術知識本身的屬性來說,兩種或更多技術之間的關聯性是由它們之間存在的功能差異以及將它們組合使用(而非單獨使用)創造的價值決定的。相對于技術多元化水平低的企業,技術多元化水平較高的企業往往擁有多個不同技術領域的知識儲備和應用經驗,為企業充分利用不同類別知識元素之間的互補性對創新活動帶來的積極作用創造了更大的空間。如突破式創新往往是不同知識創新性組合的產物,更易產生符合客戶需求的技術解決方案[25]。企業通過對不同知識的探索,能夠實現不同程度的突破式創新[26]。技術資源和技術訣竅通常可以在多個R&D項目之間共享,并且不同技術領域之間存在互補性[3]。同時,不同領域知識的學習和互動會產生溢出效應,增加新知識與已有知識關聯的可能性,而已有知識已經組織化,能夠促進個體有效的消化和運用新知識,從而強化企業吸收外部知識的能力,改善企業的新產品開發活動[27]。由于技術知識可以在多個R&D項目中共享,通過提高知識元素的多元化水平,企業可以利用技術知識的范圍經濟,從而在不同產品線的多元化知識中產生協同作用。然而,技術多元化水平越高意味著企業擁有的不同領域或技術門類的知識越多,通過組合不同類別知識元素實現知識元素間互補效應的成本越高。由于技術多元化程度較高的企業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整合不同技術領域的知識[28],當知識互補性超過一定水平時,知識整合和利用成本激增,削弱了知識互補性對新產品開發的積極作用。此外,多樣化的技術體系為企業沿著既有的知識搜索路徑開展技術利用和開發活動提供了更大的空間,從而降低了企業開發新產品的意愿和資源投入。不僅如此,由于探索新的知識組合具有很高的不確定性,信息的可信性將大打折扣,過多的信息增加知識整合的難度和成本,以至于企業無法吸收和利用新知識,為企業帶來高昂的試驗成本,降低企業的新產品開發效率[29]。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
H3b相對于技術多元化水平低的企業,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倒U形關系在技術多元化水平高的企業表現得更為顯著。
知識產權是法律賦予的以知識形態表現成果的獨占權利,知識產權為企業提供了關鍵的戰略優勢,在位企業可以利用知識產權阻止新進入者將競爭性創新成果商業化[30]。知識產權保護是阻止競爭者模仿產品和工藝創新的重要手段,有利于企業從保護創新成果中獲益[31]。因此,政府實施知識產權保護對企業的新產品開發具有重要影響。
新產品開發是一種以知識為資源,通過一系列知識活動產生新知識和新產品的知識組合和創新的過程[32]。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高低體現了企業所在技術創新環境制度水平的高低,不僅反映了政府職能部門對創新成果保護的重視程度,也深刻影響到企業知識結構對新產品開發的作用機制。技術創新活動面臨著各種不確定性,企業開展研發活動需要面對極大的風險和挑戰。當企業研發成果被競爭對手模仿和復制的成本較低時,企業可能降低對研發活動的投入以規避研發成果被競爭對手盜用的風險[33]。提高知識的替代性有助于企業在某一技術領域積累知識重組的經驗,在該技術領域建立起技術研發優勢。然而,正是因為同時存在多種技術替代方案(知識重組方案),企業知識替代性的提升可能導致創新成果被模仿和復制的門檻降低。在這種情況下,企業對本地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敏感程度較高。當地政府相關部門對企業研發成果保護措施的執行力度越低,企業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積極關系越弱;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越大,越有利于激發企業在不同替代性知識元素之間探索新的知識組合,從而實現產品的技術創新[34]。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
H4a企業所在區域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力度正向調節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正向關系。
與知識替代性不同,知識互補性高的企業,更容易發現獨特的知識組合,有利于企業探索不同的技術領域,當技術環境發生變化時,企業更有可能為遇到的技術瓶頸提供解決方案,在技術不確定條件下提高新產品開發效率,獲得先動優勢[12]。知識產權保護具有獨占性,如果企業率先推出一種全新的或改進的產品,很可能在特定的市場中獲得先動優勢,對于旨在阻止競爭對手模仿其發明的企業,在新產品開發過程的早期階段申請專利,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獲得超額回報[35]。因此,在知識產權保護較弱的地區,企業所處的技術研發環境中其他競爭者傾向于降低研發投入,以期規避研發活動的高風險性和高不確定性,知識互補性越高的企業越有可能通過技術研發的先動優勢打造符合市場需求的新型產品[7],同時通過知識互補性形成的專業化技術體系降低新產品被模仿和復制的風險。然而,隨著知識互補性不斷提升,過高的專業化技術導致的技術鎖定風險以及企業內部較短的認知距離導致的新觀點缺失對新產品開發的消極作用開始顯現[21]。相對于知識產權保護較強的地區,由于知識產權保護措施執行不到位引發的信息不對稱導致企業降低合作研發的意愿,并封鎖自己掌握的技術信息和知識[30],從而降低知識互補性較高的企業從外部環境中獲取新技術的機會和信息的可能性,提高外部知識搜索的成本。因此,較弱的知識產權保護措施進一步加劇知識互補性過高對企業新產品開發的消極影響。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
H4b相對于知識產權保護較強的區域,企業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倒U形關系在知識產權保護較弱的區域表現得更為顯著。
本研究以中國汽車產業作為研究對象,選取1998年至2014年的車輛生產企業作為研究樣本,之所以采用這個時期的數據作為樣本,是因為基金項目購買的國家工信部汽車新產品數據截至2014年是完整的,未更新之后年份的數據。本研究涉及3個主要的數據來源,分別為專利數據、新產品數據和省份經濟數據,專利數據來自國家知識產權局,新產品數據來自國家工信部發布的車輛生產企業及產品公告,省份經濟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由于計算技術多元化需要使用專利數據,剔除觀測期內所有年份專利總數為0和小于10的企業。經過整理,最終得到574家車輛生產企業的3 752條觀測值,這些企業分別來自中國東部的11個省份、中部的8個省份和西部的10個省份。
3.2.1 因變量
本研究的因變量為企業新產品開發數量。已有研究對新產品開發績效的測量方法分為多維度和單維度兩類,多維度測量以調查問卷為主,通過考察新產品的財務績效,反映新產品開發績效[36];單維度測量主要通過統計新產品的數量測量企業的新產品開發績效[12]。根據已有研究,本研究通過統計國家工信部每年公布的車輛生產企業整車新產品的數量作為因變量[5]。
3.2.2 自變量
本研究借鑒DIBIAGGIO et al.[9]的方法測量企業的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根據中國專利分類號的特點,國際專利分類號的前4位可以代表技術分類。
(1)知識替代性和知識互補性
①計算兩個不同技術分類之間的相似性。令Pi,k為k專利是否包含i技術分類,包含取值為1,不包含取值為0,i為技術分類,i=1,…,m,…,n,n為企業專利包含技術分類的個數,k為專利。同時包含i技術分類和j技術分類的專利數量為Vi,j,Vi,j=∑kPi,kPj,k,Pj,k為k專利是否包含j技術分類,包含取值為1,不包含取值為0,j為技術分類,j=1,…,m,…,n,i≠j。因此,對于所有可能的技術分類,可以得到專利同時包含i和j技術分類的共現矩陣,該矩陣是由元素Vi,j構成的一個對稱矩陣。i與j之間的技術相似性為Si,j,通過余弦指數進行計算,有

(1)
其中,Vi,m為同時包含i技術分類和m技術分類的專利數量,Vj,m為同時包含j技術分類和m技術分類的專利數量。


(2)
其中,τi, j為i技術分類與j技術分類的關聯性。
對τi, j進行標準化處理,得

(3)
③計算技術分類的知識替代性和知識互補性。有

(4)

(5)

④計算企業層面的知識替代性和知識互補性。有

(6)
(7)
其中,KW1為企業層面的知識替代性,KW2為企業層面的知識互補性,Wi為與i技術分類相關聯的專利數。
(2)技術多元化
采用熵指數[37]測量技術多元化,有

(8)
其中,TD為技術多元化,Pti為企業專利中包含i技術分類的專利所占的比例。
(3)知識產權保護

3.2.3 控制變量
(1)企業年齡
企業技術創新是一個累積過程,企業存活時間越長,企業的知識儲備越多,越可能影響企業未來新產品開發的選擇,因此將企業年齡作為控制變量。
(2)技術創新水平
GRO?MANN et al.[39]認為企業擁有的專利可以影響新產品開發過程中的知識轉移。因此,將技術創新水平作為控制變量,并用企業每年申請的專利數進行測量。
(3)技術標準化能力
GRO?MANN et al.[39]認為企業的標準化能力可以影響新產品開發過程中的知識轉移。因此,將技術標準化能力作為控制變量,并用企業每年參與起草的標準數測量,所需數據來自《標準數據總庫》。
(4)本地R&D強度
有研究表明,企業的R&D強度對新產品開發的成功具有重要作用,而企業的R&D經費來自于各地政府的撥款[40]。因此,本研究將其作為控制變量,通過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各企業所在省份的本地R&D強度測量。
(5)技術市場交易額
據統計,中國每年在技術市場完成的技術交易額呈上升趨勢,在市場上進行交易的技術必須通過企業這一環節,最終才有可能將技術轉化為產品[41]。因此,將本地技術市場交易額作為控制變量,將各企業所在省份的技術市場交易額進行對數處理,所需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
因變量新產品開發數量是離散的非負整數,其均值為46.983,方差為163.615,二者相差很大,表明存在過度離散的現象,故選擇處理離散數據的負二項模型,并采用隨機效應負二項回歸模型進行回歸分析。
表1給出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1可知,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顯著正相關,與預期相符,而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相關性與預期不相符;技術多元化與新產品開發數量顯著正相關,而知識產權保護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相關性不顯著,因此需要借助分層回歸進一步分析變量之間的關系;控制變量均與新產品開發數量顯著正相關,表明本研究所選控制變量均能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產生影響。為了判斷各變量之間的共線性問題,經計算發現,所有VIF值均小于3,說明各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1 描述性統計結果
為了檢驗本研究提出的假設,使用Stata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結果見表2,因計算知識替代性、知識互補性和技術多元化采用滾動數據,在計算其交互項時有數據丟失,因此觀測值有所減少。在表2中,模型1納入控制變量和調節變量,結果表明本研究采用的變量基本與因變量相關;模型2在模型1基礎上加入知識替代性、知識互補性及其平方項,分析知識替代性和知識互補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影響;模型3在模型2基礎上加入自變量與技術多元化的交互項;模型4分析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替代性和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調節作用;模型5將兩個調節變量與知識替代性和知識互補性的交互項同時進行回歸。

表2 隨機效應負二項模型回歸結果
由模型2可知,知識替代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具有正向影響,β=0.529,p<0.010,H1得到驗證。表明企業在進行新產品開發活動時,不斷升級已有技術知識,深化對某一領域知識的理解,有利于促進企業形成核心能力,打造屬于自己的核心產品。知識互補性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0.354,p<0.100;知識互補性平方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β=-0.429,p<0.050。因此,知識互補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影響呈倒U形,H2得到驗證。表明在一定程度上企業增加互補性知識能夠提高新產品開發數量,企業通過利用關聯知識帶來的范圍經濟,可以提高企業在新產品開發方面的先發優勢;但互補性知識超過一定程度將阻礙新產品開發,因為過多的知識類型會提高技術鎖定的風險并降低研發人員的認知距離,不利于企業有針對性地進行內部研發活動,從而降低企業新產品開發的數量。
本研究進一步分析技術多元化和知識產權保護與知識替代性和知識互補性的交互作用。由模型3可知,技術多元化與知識替代性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0.650,p<0.001,即技術多元化正向調節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關系,H3a得到驗證。表明企業增加替代性知識的同時,適當擴大企業技術知識的范圍可以降低企業知識的路徑依賴,更有利于提高企業的新產品開發數量。圖1為技術多元化對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示意圖,可以看出,企業技術多元化水平較高時,知識替代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有正向影響,而技術多元化較低時則有負面影響,符合本研究預期。

圖1 技術多元化對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
由模型3還可知,技術多元化對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調節作用不顯著,H3b未得到驗證。可能的原因是,企業在增加互補性知識時,相應的增加了企業技術知識的種類,從而稀釋了企業在不同技術領域產生的經驗曲線效應。
由模型4可知,知識產權保護與知識替代性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2.805,p<0.010,表明知識產權保護正向調節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關系,H4a得到驗證。表明加大企業所在區域的知識產權保護,有利于強化知識替代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正向影響。圖2為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示意圖,可以看出,知識產權保護較強時,知識替代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有正向影響,而知識產權保護較弱時則有負向影響,符合本研究預期。

圖2 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
由模型4還可知,知識產權保護與知識互補性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β=-2.484,p<0.010;知識產權保護與知識互補性平方項的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β=2.534,p<0.010。表明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倒U形關系具有調節作用。圖3為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示意圖,在知識產權保護較弱時,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倒U形關系表現得更為顯著(即陡峭),而在知識產權保護較強時,二者之間的倒U形關系則趨于平緩。因此,H4b得到驗證。

圖3 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
為了進一步明確企業內部知識元素的連接方式如何作用于新產品開發,本研究借助知識重組理論,從知識基礎觀的視角分析企業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影響機制,并考察企業技術多元化和知識產權保護的調節作用,得到以下研究結果。
(1)知識替代性對新產品開發數量有正向影響,知識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呈倒U形關系。一方面,企業應不斷加強對替代性知識的搜索,通過對特定領域知識的學習和積累幫助企業形成核心技術能力,打造企業自身的特色產品。另一方面,本研究結果表明通過組合搜索過程選擇互補性的知識會帶來更高的新產品開發數量。由于互補性元素之間具有較強的關聯性,通過這種關聯關系進行知識搜索和重組能夠減少企業的搜索成本,提高企業學習和產品研發的效率。然而,高度互補的知識會降低企業的靈活性,阻礙企業探索新的知識組合,因為在熟悉的項目中利用互補性知識類似于演化經濟學中的局部搜索,容易導致企業形成路徑依賴,產生次優的解決方案,從而減少企業的新產品開發數量。
(2)技術多元化正向調節知識替代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關系。企業的知識替代性水平高,說明企業的知識積累集中在特定的技術領域,投資于提供相似解決方案的知識元素會增加知識的功能冗余,從而增加企業的機會成本。而知識元素的多元化可以為企業帶來異質性知識,使企業有機會探索新的知識組合。
(3)知識產權保護對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的調節作用均具有顯著影響。由于知識替代性高的企業中知識元素之間共享相似屬性的可能性較大,通過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來保障企業的技術創新成果不受侵犯,強化企業在特定領域的知識積累,有利于企業打造自身的核心產品。此外,相對于知識產權保護較好的省份,知識互補性對企業新產品開發的積極作用在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不足的區域更強。但隨著企業積累的互補性知識不斷提升,企業需要注意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低的外部環境將放大知識互補性過高帶來的消極作用。
本研究的理論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①在企業知識對創新影響的研究中,本研究聚焦于企業內部知識基礎的結構性特征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影響。雖然知識積累對企業的技術創新和新產品開發具有重要作用,但是知識基礎是由各種知識元素及其連接組成的,正是這種結構上的差異形成企業在行業內的異質性。企業內部的知識基礎很難被直接觀察到,而專利信息在一定程度上是知識的載體,為描述企業的知識基礎提供了數據支撐。因此,本研究結果表明知識元素之間的關系屬性可以指導知識元素的選擇,使學者們對企業內部的知識基礎特征有更全面的認識,并拓展了知識元素之間的耦合或互補作用產生協同效應的研究,對企業知識基礎理論及后續更微觀的研究具有一定的補充作用。②本研究發現知識基礎結構性特征對企業的新產品開發數量具有一定的促進或抑制作用。在戰略管理研究中,已有關于新產品開發績效的研究對象多以西方發達國家的成熟企業為主,而中國關于新產品開發績效的研究多以調查問卷數據分析為主,缺乏在中國制度背景下的實證研究。本研究實證分析新產品開發數量,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新產品開發績效的量化研究,揭示了企業知識具體化為新產品的影響機制,為新產品開發活動中的知識管理提供一種新的思路。③本研究結果表明企業內部知識基礎的多元化和外部知識產權保護對企業新產品開發數量具有重要的影響。已有研究多關注技術多元化和知識產權保護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本研究將它們作為調節變量,分析它們在知識替代性和互補性與新產品開發數量之間的調節作用,更好地詮釋了技術多元化對知識替代性影響新產品開發數量的重要作用,豐富了技術多元化戰略的研究。同時,知識產權保護作為一種法律機制,本身不能決定知識的價值,本研究結果表明它可以作為企業內部知識組合的一種調節措施。
本研究為企業管理者提供以下啟示:①在制定新產品開發戰略的過程中,管理者應結合企業知識基礎的結構性特征,積極搜索和學習替代性知識和互補性知識,打造具有核心競爭力的產品。一方面,對具有相似功能的知識元素進行投資,進而積累可替代性知識對企業是有益的,因為高可替代性提供了支持新組合的可選方案,從而能夠提高新產品開發的成功率。另一方面,互補性知識元素是單個的元素,企業往往在熟悉的背景中組合和重構它們,企業專注于對熟悉的知識進行組合,并在一個領域內積累專業知識,能夠在研發活動中利用范圍經濟。然而,在提升企業互補性知識積累水平的過程中,要將企業的技術探索控制在合適的范圍,以保持企業在產品市場的靈活性,降低知識互補性過高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消極作用。②作為企業的決策者,需要保持多元化的知識基礎,才能在利用替代性知識時增加解決問題的可能性,提高新產品開發的成功率。③管理者應根據企業自身知識基礎的結構特性和本地知識產權保護制度背景的具體情況設計有效的知識積累路徑和新產品研發模式。當本地知識產權保護程度較高時,企業可以提高對替代性知識的投資,并將互補性知識的積累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最大限度的提高對新產品開發數量的貢獻。
本研究仍然存在一些不足,有待未來研究進一步完善。①本研究選取中國汽車產業作為研究樣本,不同產業的新產品開發具有不同的特征,在推廣本研究結論的過程中需要考慮產業之間的差異可能造成的限制。未來研究可以增加高技術產業的其他產業進行比較研究,以分析不同產業的區別。②本研究未對新產品的類型、車輛類型和車輛生產企業的類型進行區分,未來研究可以探討知識基礎對不同類型新產品的影響,以及對不同類型車輛和不同類型車輛生產企業的新產品開發的影響。③本研究所用車輛新產品數據僅能反映企業新產品開發的產出,沒有考慮新產品進入市場后的財務表現。未來研究可以收集新產品相關的財務數據,提高研究結論的精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