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恐龍（五）

劉虎

飛船上也下來了幾個家伙，和萊姆站在一起，好奇地打量著如米們。如米看到，他們和萊姆的外形一樣，多數都戴著頭盔。隔著頭盔上的玻璃罩，能清楚地看清他們的面孔，和自己很像，大概也是蜥蜴的一種。其中一個應該還是個孩子吧，臉上稚氣未脫。

獨獨有一位比較奇怪，居然沒有戴頭盔，一副漂亮的面孔直接暴露在自己眼前。如米看出來，那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嗯，也許是其他人的容貌都很丑陋，所以他們才把自己的臉擋了起來。

“來，我向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妻子雨禾，這是我的兒子銀笛。其他人都是我的親屬或同事。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也就是我們和你，以及你的所有的同胞，都是一個種族的。關于這，后面我會細說的。能介紹一下你的親人和同胞嗎？”

“嗯——”如米沉吟片刻，“我叫如米，這是我的妻子蘭葉，那是我的弟弟碎米和他的妻子蘭可。那個漂亮的孩子是他們的女兒，名叫東關。”

“哦，好漂亮的小蜥蜴，好好聽的名字，讓人想起宇宙里曾經流行過的一句詩，叫什么來著？”自稱叫萊姆的人扭臉看了看他的妻子。

“東方關雎。”雨禾微笑著朝東關擺了擺手。

“嗯，沒錯，是東方關雎，好像是我們在宇宙中無意間從一封來自地球的信中知道的。這么說，你們和地球沒準還有什么聯系呢。當然，這也可能說明，宇宙萬物，在本質上都是可以相通的，哪怕只是在潛意識里，在我們彼此都不了解的情況下，都存在著一種精神領域的相通。這簡直太棒了，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和銀笛成為好朋友的。”

萊姆注視著東關，藏在頭盔后面的臉上堆滿了笑容，頭盔表面的反光持續性地把這種笑容放大著，像一朵飛速開放的巨大花朵，看上去很不真實。

銀笛隨著父親的話，也隔著頭盔向東關點頭示意。他的腦袋巧妙地避開赤鴉的光線，頭盔上的玻璃純凈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東關感覺到，這只蜥蜴有點內向和淡淡的羞澀，還有一種真誠的執拗。她很喜歡這種性格的異性，有主意，不夸大，意志堅定，內心善良。東關的臉微微一紅。她故作鎮定地昂起頭，馬上就感覺到自己的這一細微心理暴露在了萊姆的目光里。東關覺得萊姆的目光狡黠而陰森，她快速地移開目光，躲到父母身后。

萊姆看出了東關對自己的戒備。他快速轉移話題，告訴如米說，自己來自遙遠的沐恩星球。有多遠？要是用光的運行速度來計算的話，大概有幾萬光年的距離吧。

“哦，光的速度，都要跑幾萬年，你們是怎么到達這里的呢？”如米驚訝得兩只眼睛高高地凸起在頭頂，像是變成了一對犄角。

“是啊，這世界上目前已知的最快速度就是光速了，雖然我經過縝密的計算，已經初步確定了比光速還要快的光是存在，而且我也發現了它存在的證據，但暫時還無法科學地描述它——”

萊姆晃動著腦袋，忽然停止了說話，貪婪地注視著沙漠之外，遠處的草原和森林，還有更遠處高高的雪山，眼睛一時有些失神。

萊姆戴著面具，面具表面的材料反光很強，在赤鴉的照耀下特別刺眼。如米沒有看見，萊姆的眼睛里已經溢滿了淚水。

銀笛看到了父親的眼淚，他也看到，媽媽的眼睛里閃動著同樣的淚光，周圍所有的族人的眼里都閃動著淚光。銀笛懂得，那是希望親近大自然的熱切的淚水，那也是他們家族苦苦尋覓多年，總算看到希望時才涌出的淚水。銀笛弄不太懂的是，這淚水里除了欣喜，是否還會有幾分的悔恨？

“所以呢——”

如米其實聽不懂什么叫光速，但他不愿意被外人看出自己的無知。他蹺著腿，挺著胸，兩只前爪抱在胸前，做出自信且有些想要壓制對方的架勢，直勾勾地看著萊姆，希望盡可能多地攝取一些有效信息。

所以呢，我們已經在宇宙中漂泊了幾萬年了。”萊姆心不在焉地回答著，眼睛依然貪婪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好像找到了一件丟失已久的珍寶。

“哇——！”

如米裝不下去了。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大腦瞬間就變得一片空白，兩顆快要迸出來的眼球散射著油脂樣的渾濁光芒，耀眼的赤鴉直接照在他的臉上，他也沒有了不適的感覺。

瑪若星球上普通蜥蜴的壽命不過十來年，幾萬年對他們來說，是一個無法丈量的數據。

“不過，我們總算是達到目的了。”

萊姆終于從對瑪若星球景觀的艷羨中脫離出來，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隔著罩子朝豎直著躺倒在自己身前的如米眨了眨眼睛。

如米逐漸恢復了意識，他假裝鎮定地重新站起身，掩飾著自己剛剛的驚懼。他還是不敢走出飛船底部，繼續半掩在那根柱子后面，好像那根柱子會保護自己似的，全然忘記了這就是萊姆的飛行器。他撓了撓腦袋，像在消化一個從來沒有吃過的食物一樣，努力地思考著什么，問道：“為什么說你們總算是達到目的了呢？”

“剛剛我不是說過嗎，咱們是遠親呢。不過，更準確地說，咱們就是一家人。”

萊姆沒有絲毫卡殼就接上了如米的問話。接著，他主動向如米講述了自己家族的前世今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