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中吉祥文化元素在傳統工藝中的實踐探究

劉垚瑤 曹鐵娃 曹鐵錚

從原始時期先民們刻畫在器物或配飾上的吉祥圖案，再到呈現于紙張上的國畫，無不書寫著人們對吉祥美好的期許。國畫中所表達的“借景抒情”式的寫意風格和吉祥文化元素也常常呈現于布藝、面塑、木雕、玉雕、陶瓷等傳統工藝品中，并通過傳統工藝品的陳設或互相贈送來表達人們的內心情感和獨特的藝術追求。當我們在倡導保護傳統工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同時，更應該倡導整體性保護的理念，我們要保護的不僅僅是一件工藝品，更是與之相關的國畫藝術、制作工藝、景觀環境、傳承人以及情感層面的吉祥文化和民俗風情。

一、國畫與吉祥文化元素

國畫即運用毛筆、墨（顏料）、宣紙等材料來呈現的一種寫實與寫意相結合的繪畫形式，主要題材有山水、人物、花鳥等，繪畫者通過對事物與景觀環境的描摹以及不同色彩的運用來表達個人寄托于畫作的情感及蘊含其中的文化內涵。其中動物類和植物類的繪畫作品包含著豐富的吉祥文化元素，動物類常見的元素有：虎、魚、鶴、鴛鴦、蜘蛛、猴、雞、喜鵲、蝴蝶、龜、蝙蝠等；植物類多見有：松、竹、梅、桂花、荷花、菊花、玉蘭、牡丹、石榴、柿子、桃等。這些動植物類作品常見于畫作中，也在側面說明人們對安康富貴、淡泊清雅、團圓美好的生活追求。表達此類意象的國畫作品有：五代徐熙的《玉堂富貴圖》，宋徽宗趙佶的《芙蓉錦雞圖》，明代邊景昭的《竹鶴圖》，清代任伯年的《松鶴延年》，近現代齊白石的《喜蛛圖》、張善的《飛虎圖》，當代鄭力的《吉柿圖》[1]等等。

國畫不同于民間的年畫，雖然均存在表達吉祥寓意的層面，但民間的年畫多是運用多塊色板的刷印，具有可復制性，而國畫具有更多靈動性，繪畫者不同時期的心境和周圍的景觀環境的變化使得同一個意象的呈現在國畫中具有了更多可能性。國畫畫作常常以簡單的勾線和留白的運用，帶給觀賞者更多想象的空間。國畫中吉祥寓意的表達常常呈現單一或多個吉祥文化元素的特征，近年來，表意吉祥的國畫作品多采用多個吉祥元素構圖的形式，即兩個或多個動物類或植物類元素的結合，用以表達更加豐富的吉祥祝福內涵。例如：“玉蘭+海棠+牡丹”，被合稱為玉堂富貴，象征富貴高升；“猴子+桃”，寓意長壽吉祥，此外，常見的組合還有“喜鵲+梅花”“松+鶴”“龜+鶴”“鴛鴦+荷花”等等。

二、國畫中吉祥文化元素與傳統工藝的結合

傳統工藝與國畫中吉祥文化元素的結合多見于建筑、木雕、玉雕、陶瓷、布藝、面塑、剪紙、漆器等。例如，中國陶瓷藝術大師劉冠偉的《朝露》《雨霽》《竹報平安》等國畫作品均是與陶瓷進行了結合。現代釉上工筆瓷畫也是時下比較流行的一種書畫工藝品形式，可用于收藏、陳設和饋贈友人，表達多元的吉祥寄托。

在民間將蘊含著吉祥文化元素的畫作賦予了更多信仰層面的含義，人們將這些繪畫作品掛在家中，或描摹、雕刻、繪制在器物之上，連同物品的功用來表達更廣泛的內涵，或者直接用米、面、泥等材料按照畫作的圖樣，直接塑造相關的“吉祥物”來表達內心對趨吉辟邪、福祿壽喜財的追求。民間的吉祥圖案類傳統工藝品與呈現在紙張上的國畫作品的明顯不同是，更加追求“滿”，即在一件工藝品上呈現的吉祥文化元素越多越好，來表達滿滿的祝福。而國畫作品更強調“簡”，表達所呈現的意象之外的一種情景，筆者在前文中提及的多個吉祥文化元素的組合在國畫中的布局也不能過于“滿”，而是通過適當的結合來體現意境。

布老虎是在中國傳統民俗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吉祥物之一。廣泛分布于山西、山東、陜西、甘肅、河南等地，不同的地域賦予了布老虎不同的形態樣貌和多樣的吉祥文化元素體現。布老虎最引人注目的是布料的顏色和虎身的裝飾。“赤、黃、青、白、黑”是國畫常用的五色，而民間布老虎的用色更加大膽和多樣，紅色和黃色被稱為吉祥色，是最普遍的兩種用色，此外常用色還有黑、白、綠、紫、藍、橙等色彩的多種組合形式，此外在山東海陽、陜西合陽等地多用條紋絨、虎皮絨等形似虎紋的布面全身使用。在虎身的裝飾上，從一開始簡單勾畫或者刺繡形如祥云、如意等吉祥紋樣外，近年來的形式更加多樣，將國畫中的多種吉祥元素描繪或者刺繡在布老虎的身上，河南淮陽和靈寶的布老虎仍采用毛筆和顏料描繪身體花紋，其中以靈寶的桃林虎最具特色，布老虎的周身描繪祥云紋或者如意紋樣，耳朵形似兩個壽桃，以洋紅顏料暈染修飾，當地有“老虎頭上頂個桃，守住爹娘永不跑”的說法，南瓜狀的眼睛也用洋紅色暈染，寓意多子多福；鼻如大蒜，意在驅邪避毒；嘴似如意，口吐吉祥。

“我們的眼睛看到的永遠不是物體本身的樣子，而是從我們生物學的立場和我們所處的文化背景出發看到的樣子”[2]，布老虎的身上不僅蘊含著多種國畫中常見的吉祥文化元素，布老虎在民間本身也具有鎮宅辟邪、祝福孩子平安健康等民俗意蘊。

三、吉祥意蘊類傳統工藝品的整體性保護實踐

“不論采用何種方式，包括生產性方式和產業化方式，都必須以‘非遺’項目的核心技藝（而不僅是技術）和核心價值（原本的文化蘊涵）得到完整性的保護為前提，而不是以犧牲其技藝的本真性、完整性和固有的文化蘊涵為代價”[3]，吉祥意蘊類傳統工藝品的保護與發展實踐必須要注重整體性的保護，既不單單是保護一幅畫作，也不是一件工藝品，還應當保護與之相關的文化景觀生態系統、制作材料本體、民俗文化、創作者及制作技藝等，是內在的吉祥類民俗文化和外在的景觀環境和工藝品的整體性的保護。

例如，保護一件布老虎作品，要連同作品本身加之布老虎的制作材料及材料來源環境、制作工藝，吉祥圖案的文化內涵、當地虎文化的民俗傳統以及相關的手藝人一同進行整體性的保護。前文提及的河南靈寶的桃林虎依據的是當地的特色景觀萬畝桃林，桃子也是當地的特產，即如果不對桃林進行有效的保護，桃林虎所依托的源自桃林的傳說、故事等民間文化便失去了價值，反之如果只是單方面的對桃林進行保護，愿意投身于桃林虎制作的手藝人便會減少，與之相關的吉祥文化內涵和民俗會隨之消退。要讓整體性的保護觀念成為一種文化自覺，從而帶動賦予了吉祥文化元素的傳統工藝品成為大眾的藝術，而不僅僅存在于某一個鄉村或者某一間展館。目前，我國從2007年在福建省建立我國首個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開始，截至目前共設立7個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區和17個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4]，也為傳統工藝品的整體性保護實踐提供了良好開端。

四、結語

“民間美術是技藝性的、傳承性的，靠著精湛的手藝手工，靠著不可逆轉、不可移植的原始精神，原始藝術和民間美術都具備著高不可及的范本的美學價值和藝術意義”[5]。國畫中蘊含著民間豐富的吉祥文化元素，而再將這一種繪畫技法和元素運用于傳統工藝，也會使工藝品的意蘊價值得到升華，從而獲得更多人的喜愛。在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第四條中寫道：“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應當注重其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6]傳統手工藝是物質與非物質的集合體，在注重物質層面真實呈現的基礎上，更應當保護非物質層面的制作技藝、吉祥文化、民間傳說以及與之相關的民俗活動等，從而達到整體性的保護，讓國畫中的吉祥文化元素在傳統工藝中得到更好的實踐與傳承。

注釋：

[1]段汶利，中國畫對吉祥文化的意象抒寫[J]，內江師范學院學報，2011年第11期。

[2]馬知遙，劉智英，中國吉祥文化動物卷[M]，泰山出版社，2020年第187頁。

[3]潘魯生，唐佳璐，民藝學概論[M]，山東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39頁。

[4]劉錫誠，“非遺”產業化：一個備受爭議的問題[J],河南教育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4期。

[5]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網，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區[D B/OL]，http://www.ihchina.cn/shiyanshi

[6]馮驥才，鑒別草根：中國民間美術分類研究[M]，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7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