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繼誠
今年是我敬愛的老校長劉昂將軍誕辰105周年,回想起他生前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宛如發生在昨天。
1955年軍隊實行重大改革,在軍事院校體制方面,將原先隸屬總參謀部院校部領導管理的第四步兵學校改名為南京軍區步兵學校,也稱之為南京步校、軍區步校。這樣,南京就有了培訓軍隊排連基層干部的步兵學校,培訓營團中層干部的總高級步兵學校(設在衛崗),培訓師以上高級干部的南京軍事學院,從而形成了緊密銜接、結構完整的軍隊干部三級教育培訓體系。
軍事學院院長是德高望重的劉伯承元帥,總高級步兵學校校長是著名戰將宋時輪上將。南京步校的校長誰來當呢?中央軍委經過慎重挑選,選中了剛從軍事學院畢業,歷經中央蘇區五次反“圍剿”、二萬五千里長征、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身經百戰、戰功赫赫,并曾經擔任過第32步兵學校校長的劉昂少將。
劉昂將軍挑起此重任之際,只有39歲,可謂風華正茂、年輕有為。后來我調到他身邊當秘書,每當他談起這段經歷時,總是感謝組織上對他的信任和器重,又感到肩上的擔子很重,只有夙夜不懈,盡心竭力工作,才能不負重托。
當時院校有個口號叫“一切以教學為中心”。校長的職責就是抓教學這個中心,使其落到實地,是搞好教學工作的第一責任人。
我于1956年從文化教員改行干政治工作,調任訓練部政治助理員,后來擔任首長秘書,經常有機會跟隨訓練部正副部長和各教研室主任參加劉昂校長組織領導的許多教學活動,親眼目睹了劉昂校長抓教學的一件件實事。根據教員們的反映和我多年的親身感受,劉昂校長對教學可真是抓得狠、抓得深、抓得細、抓得實。
戰術訓練中的單兵、小組、班、排、連的進攻和防御課目,都是在野外實地進行。教員和學員到野外訓練前,劉昂校長往往都要先到一步。他會提前一兩天,交代秘書派車,我就遵照他的指示,派好吉普車,帶上他在現場坐的小帆布凳子和開水,隨他提前趕到野外教學訓練的現場。校長親臨教學第一線,都會給教員、學員很大鼓舞,因此教員教得更認真,學員也學得更起勁了。
南京步校的教學工作,受到了被譽為“中國戰神”劉伯承元帥的親切關懷和指導。有一次學校舉行閱兵式,在劉昂校長等學校領導陪同下,劉帥登上檢閱臺,檢閱了全校教職員工和學員的分列式。我作為一名在職干部也參加了受閱,聆聽了劉帥的講話。
有一次,劉昂校長到軍事學院開會,在會議進程中給我打電話找幾份資料,盡快給他送去。第二天我把材料送到會場,他看了后表示滿意,并指示我留下,向舉辦方以“秘書”名義登個記。我當時是個中尉,平生第一次見到這么多掛著上將、中將金色肩章的首長,深感莫大的榮幸。
按行政隸屬關系,南京軍區首長王必成經常到步校檢查指導。軍事學院和步校沒有隸屬關系,但劉昂校長多次晉見劉帥,參加劉帥主持召開的會議,向他當面請示匯報。按我的理解,當時步校的教學已納入全軍從排連基層干部—營團中層干部—師以上高級干部教學培訓的“一條龍”體系,劉校長向劉帥請示匯報,是為了加強三級教學培訓內容的銜接和深化,以便進一步提高步校教育培訓的目的性、針對性和質量。首先從基層干部訓練抓起,讓他們真正學會和掌握未來戰爭中在戰場第一線領兵打仗的技能和本領,無疑是抓住了步校教學的本質,是大有裨益的。我認為這也是劉昂校長對我軍教學培訓工作的一個突出貢獻。
劉昂校長一貫遵循黨的思想路線: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當時全軍學習蘇軍,學校還派來了一位蘇軍顧問,由錢家趙同志擔任俄語口譯。當時一度實行蘇軍的“兩餐制”,即上午10點和下午4點進餐。教職員工和學員吃慣了一天三餐,對“兩餐制”議論紛紛,強烈不滿。劉昂校長認真聽取大家意見,最后廢止了“兩餐制”,仍改為一日三餐,受到了大家歡迎。
學校還有一個特殊情況:教學途中時間算是正課時間還是休息時間?算在正課時間內,則減少了教學時間,影響教學質量;如果算在業余時間內,則影響教員、學員休息。劉昂校長對這個“兩頭為難”的問題進行了深入調研,最后,根據每堂課的上課地點,實事求是地分別作了不同處理,從而使“兩頭為難”問題得到了妥善解決。
劉昂校長參加紅軍的時間是1930年,也就是說他只有14歲。這么小的年紀,跟著黨、跟著毛主席一路走來,爬雪山,過草地,長征二萬五千里,又從陜北打到江南,不到40歲就擔任南京步校校長,培養出成千上萬的人民解放軍合格的優秀基層干部,靠的是什么?就是靠他們那一代人的政治本色。
劉昂校長對政治的重視,體現在他把政治教育和軍事教育有機結合起來。怎么把軍事課目和政治課目有機結合起來,是一大難題。劉昂校長帶領各個軍事教研室和政治教研室進行了較長時間的探索和研究,終于找到一條路,即在軍事教員寫教案時,和政治教員一起,把政治教育的內容,主要是政治工作的內容,寫入軍事教員的教案中。軍事和政治一起進行演練,定名為“軍政合練”。我當時在政治部宣傳科工作,分管全校的通訊報道,還被《解放軍報》聘為特約通訊員。我把這個情況寫了一篇報道,寄給北京的解放軍報社,軍報看了這篇報道后,特地派了一位記者到我校采訪,記者寫的報道刊登在《解放軍報》頭版頭條,突出宣傳南京步校舉行“軍政合練”是個創舉,引起全軍較好反響。有人稱,南京步校放了一顆幾噸重的“大衛星”。劉昂校長就是放這顆“衛星”第一責任人——也就是第一功臣。
劉昂校長在南京步校期間,先后與三位政委共事。我當首長秘書期間,他共事的政委是宋獻璋將軍。劉昂校長和宋獻璋政委彼此互相尊重、合作愉快,從未看到兩位軍政主官之間有過口角。他有事要和宋政委協調,總是吩附我說:“夏秘書,你把這事報告宋政委,聽聽他有什么指示?”態度謙和,語氣尊重。對三位副校長,劉校長也都很尊重。劉昂校長對部屬都很關心。1960年全國鬧饑荒,學校教職員工也感到吃不飽。劉校長和宋政委就千方百計設法搞糧食、搞代食品,要求大家搞好業余生產,多種地瓜、南瓜、蠶豆以及各種可以填飽肚子的蔬菜,充分體現了對下級的關心愛護。
劉昂校長后來調任南京軍區炮兵副司令員、浙江省軍區副司令員、空五軍政委等職。當老校長調回南京任南空顧問后,我專程上門拜訪、祝賀。這是副兵團職,比空五軍政委又升了一級。他非常感謝黨組織的教育培養和關心。我說,首長南征北戰為軍隊建設貢獻了一輩子,當之無愧。
劉昂校長逝世后,我參加了他的告別儀式。那天,南京步校來了很多人給老校長送行,充分說明他在步校教職員工中的崇高威望。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老首長劉昂將軍離開我們已經快20年了,但他對我的知遇之恩、關愛之情,我永遠銘記在心。愿老首長在天國安息,他的高風亮節,永世流芳!
(編輯 韓鴻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