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蘭
(寶雞文理學院 外國語學院,陜西 寶雞 721007)
科幻小說是作家以文學的幻想形式,表現和描繪人類在未來世界如何得以幸福和諧生存的科幻遠景。這種文體誕生于19世紀歐洲工業文明,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說特殊,是因為進入19世紀后,伴隨著科學技術的到來,人類對于文明的追求,對于未來世界的探尋,對于新生活以及生存空間的拓展和寄望,需要有一個超越傳統現實主義敘事表達的文學載體的出現和替代,于是科幻小說便不可避免地成為人類文明寄望的新的敘事模式。由此,傳統文學插上獨特的科學想象的翅膀,淋漓盡致、饒有興趣地演繹和釋放著文學的狂歡。
科幻小說(science fiction)屬于科幻文學的一個分支,誕生于西方,英文簡稱為SF或S.F。其結構為兩個概念的兼容,即“科幻”與“小說”,是以尊重科學理論為基礎,以文學想象為敘事策略,在合理的科學預想中借助文學的虛構手段,釋放人類探尋未來世界的精神向往。所以,科幻小說的出現,從文學藝術書寫方式看屬于浪漫主義文學范疇,從思想傾向看是科學化了的現實主義文學范疇。優秀的科幻作品,不僅能給科學技術以啟示,給人類社會文明的進步提供可鑒的思路,同時也使這種科學幻想得以成真。
這樣一種文學與科幻兼容的特殊文學現象的出現絕非偶然,它是人類社會不斷進步、探索創新,追求一種更高的文化生態和生存環境的文學期許的文明創舉。世界各國一次次的工業革命、技術革命、人文革命等等推動歷史前行的壯舉,孕育和催生著文學走向現代化,走近科學技術并與之結合、相容的新步伐,才有了今日之改變純文學面貌的全新體式。如果我們做一個文學視野的線性梳理,便會明顯看到人類社會的推進與文學體式變革的密切關系和路徑。現代技術革命從西方開始,然后波及全世界,在這個過程中,世界各國吸收現代技術形態模式以求自身發展就顯得十分重要。比如中國17至18世紀,明末清初城市的興起,工商業的發展催生了《官場現形記》《儒林外史》《三言二拍》等多具商業化色彩的市民文學、商賈小說、世情小說等文學樣式。在國外,18世紀以來,法國、美國啟蒙主義思潮的崛起,英國紡織業技術革命、蒸汽機革命時代的到來,使得世界前行的步伐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面。民主自由人文思潮的彰顯,人們個性解放創造力的勃發,加之技術革命浪潮所引發的生活領域變革的到來,敞開了文學創作描寫的無限空間。人文思潮元素、技術革命元素進入了小說創作的視野,由此出現了《威尼斯商人》《光明之城》《唐·吉訶德》《魯濱遜漂流記》等等異樣種類的作品。同時,以法國大革命、美國獨立戰爭為代表的民主共和思想熱潮,在更深層面改變著整個世界的文化、經濟和政治面貌。《強盜》《陰謀與愛情》《阿達拉》《人間喜劇》《列那狐傳奇》等等作品,從各個層面描摹著社會人生諸多形態的變化。到了19世紀60年代,在西方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強大沖擊下,一個更為激進的社會改革模式-明治維新出現在日本,“洋學”“開明文化”之風迅速彌漫,不但被人們認可接受,而且達到了一定水平的發展和普及。再加之明治維新所倡導的“殖產興業”,促進了工商業、銀行業、軍事業的發展,扶助了日本資本主義的成長,現代化科技改革風涌于東南亞大地,這給傳統古老的世界文學增添了新的現代科技革命元素和新的文學生命。諸如《明治維新生活史》《黎明之前》《春》等作品,描寫了日本社會文化、經濟、習俗、思想觀念等現實。
綜上可見,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學,勢必伴隨著一定的社會發展而發展,一定攝取的是這個社會發展中最為超前的、波動人們心靈的事象去反映、去描寫。那么,既然世界科技推動了社會形態的前行,改變著人們更為科學、快捷、舒適的生存環境,傳統文學也就必然地順應這種改變,于是文學與科技的聯姻、科技與文學樣式的兼容,使這種特有的文學形式,以其特有的敘事方式,來承載人類探求未來世界、認知未來社會精神寄望。這已經成為文學與科技革命、智能未來人生潮流中不可或缺和不可阻擋的發展趨向。
美國科幻小說的創作及研究,緣起于20世紀20年代,二者幾乎是同步的,歷經了起初的靜默、中期的現代跟進、后期的成熟與繁榮。值得贊賞的是,美國的科幻小說在短時期內涌現出了眾多科幻名家及經典作品,如科幻巨匠艾薩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992)、羅伯特·海因萊因(Robert Heinlein,1907-1988)等等。在這些科幻大家的引領和激發下,美國燦若繁星的科幻名篇形成井噴之勢,這一盛況引起科幻界內外研究者的極大興趣。可以說,科幻創作和科幻研究在美國如影隨形。
在美國,最先開始科幻小說創作的作家可追溯至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他一生創作約七十篇短篇小說,其中十多篇為科幻小說。愛德華·貝拉米(Edward Bellamy,1850-1898)的長篇小說《回顧:公元2000-1887》(1888)一經問世便產生了巨大反響。對美國科幻小說的早期探索貢獻卓越的還有著名作家馬克·吐溫(Mark Twain,1835-1910)和杰克·倫敦(Jack London,1876-1916)。20世紀初,美國科幻小說開始邁入成熟期,也是在此時期,世界科幻中心由歐洲轉移到美國。20世紀20年代末,美國科幻進入其現代發展期,誕生了一大批著作頗豐的科幻作家,主要代表有愛德華·史密斯(Edward Smith,1890-1965)、默里·萊因斯特(Murray Leinster,1896-1975)、杰克·威廉森(Jack Williamson,1908-2006)、克利福德·西馬克(Clifford Simak,1904-1988)、范·沃格特(Van Vogt,1912-2000)、羅伯特·海因萊因、艾薩克·阿西莫夫等等。二戰結束后,美國硬科幻黃金時代宣告終結,原子彈所帶來的災難性后果使人們開始反思科技發展的負面效應,代表作家作品有阿爾弗雷德·貝斯特的《被毀滅的人》(1953)、《群星,我的歸宿》(1956)和雷·布拉德伯里(Ray Bradbury,1920-2012)的《火星編年史》(The Martian Chronicles,1950)等,至此,美國科幻小說已經極其成熟。20世紀60年代初,美國科技迅猛發展,但工業化也帶來了如環境惡化等諸多問題,科幻題材由此轉向了“生態災難”,這一領域最為出色的是哈里·哈里森(Harry Harrison,1925-)。到60年代末,受大洋彼岸的英國新浪潮運動①影響,美國很快也掀起了新浪潮運動并融入自己的創造,代表作家有塞繆爾·德拉尼(Samuel Delany,1942-)、厄休拉·勒古恩(Ursula Le Guin,1929-2018)、喬安娜·拉斯(Joanna Russ,1937-2011)、菲利普·迪克(Phillip Dick,1928-1982)等。至20世紀八九十年代,科幻小說的創作多為高科技的驚險小說。湯姆·克蘭西(Tom Clancy,1947-)和邁克爾·克萊頓(Michael Crichton,1942-)在此階段大放異彩。十余年后,另一新分支——“賽博朋克”科幻小說(cyberpunk science fiction)誕生。“賽博朋克”科幻小說發源于美國本土,影響力遠遠超過新浪潮科幻小說。1984年,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1948-)出版了《神經漫游者》(Neuromancer),這部長篇一經出版便引起極大關注,次年史無前例地包攬了雨果獎、星云獎和菲利普·迪克三項科幻大獎,被譽為“賽博朋克”圣經。“賽博朋克”科幻小說的另幾位代表為布魯斯·斯特林(Bruce Sterling, 1954-)、魯迪·拉克(Rudy Rucker, 1946-)和劉易斯·夏納(Lewis Shiner, 1950-)等。自90年代起,美籍華裔科幻作家特德·姜、劉宇昆等佳作頻出,屢獲大獎。進入21世紀后,美國科幻小說也并未江河日下,每年仍有大量新作出版,其中不乏佳作。由于所得資料受限,本文未能探討新世紀美國科幻小說的現狀,以待后補。但是,隨著20世紀末多媒體、視覺藝術、數字藝術以及有聲科幻的發展,科幻小說必將如亞當·羅伯茨所預測的,“科幻的趨勢將是電影、電視、電腦游戲(其敘事成分越來越多)和圖畫小說。這些媒體的力量在于它們能夠滿足一種日益迷戀視覺藝術的文化訴求,更不用說這種文化也是對技術變遷的焦慮以及‘何種救贖是可能’的一種概念化表達”②。
1952年,美國科幻小說之父雨果·根斯巴克(Hugo Gernsback,1884-1967)的《現代科幻小說的進化》(Evolution of Modern Science Fiction)問世,在這部著述中,雨果·根斯巴克把科幻小說作為一種專門文類進行了系統的認識和研究,這是美國最早集中討論科幻文學的理論研究論著。次年,雷吉納德·布雷特納(Reginald Bretnor,1911-1992) ,在更大的范圍內,收集整理編輯出版了專題論文集《現代科幻小說: 意義及未來》( Modern Science Fiction: Its Meaning and Its Future) ,書中輯錄了著名作家兼編輯約翰·坎貝爾(John Campbell, 1910-1971)、艾薩克·阿西莫夫以及他自己在內的11位科幻作家的經典論述,分三個專題,從多個角度探討科幻小說的地位、出版和批評,涉及科幻小說諸多方面的問題如倫理、未來發展等等。其時,科幻小說的學術批評還處于起步階段,這部選集首次把科幻小說當作獨立的文學體裁進行學術研究,給后來科幻小說的創作和研究奠定了基礎。
20世紀70年代后,著名科幻作家詹姆斯·岡恩(James Gunn, 1923-2020)將科幻的創作與研究又推向了一個新的層次,他所編著的6卷集《科幻之路》③(The Road to Science Fiction,1977-1998)是其最有影響的成就。每卷都有岡恩教授撰寫的長篇前言,結合每篇經典作品之前編者的述評,世界科幻小說發展的來龍去脈系統全面而深刻地呈現于讀者,這是一套較專業化的科幻史兼評論的著作。
20世紀80年代,科幻巨匠阿西莫夫出版了《阿西莫夫論科幻小說》(Isaac Asimov on Science Fiction, 1981),本書是這位科幻大師唯一一部有關科幻評論的著作,集其多年的科幻創作心得與親歷科幻史的所感所悟。書中對英國著名科幻作家和學者布萊恩·奧爾迪斯將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Frankenstein, or The Modern Prometheus, 1818)確立為現代科幻小說起點的觀點做出回應與支持。
美國科幻小說的創作與研究,除了上述歷史階段線性發展狀態外,還凸顯出內容質涵視角的多維性,如從社會與文化的角度進行科幻文學研究。薩拉·勒法奴(Sarah LeFanu,1953-)的《女性主義與科幻小說》(Feminism and Science Fiction,1989) 分析了厄休拉·勒古恩與喬安娜·拉斯等女性主義科幻作家的作品,認為科幻小說的傳統是探索女性主義建構方式的有效途徑,在與科幻小說的斗爭中,女性主義科幻小說融為其中的一部分。[1](P5)德布拉·貝妮塔·肖( Debra Benita Shaw)在《女性,科學與小說: 弗蘭肯斯坦的遺產》(Women,Science and fiction: The Frankenstein Inheritance,2000)中認為弗蘭肯斯坦的遺產指的是一種自由,它超越了當代社會生活的制約,打破了政治的束縛。因現實而創造的幻想世界,建構于科學原理之上,卻成立于性別政治[2](P178)。亦有作者通過研究女性主義科幻小說亞流派的形式轉變,勾勒出家庭生活的學科體系。這些研究提升了科幻文學的文化意味。
進入新世紀后,不少碩博論文將研究視線投向科幻小說,研究者們從科技、自然、社會、生態、教育、宗教、政治、歷史等各方面對美國科幻小說進行了全方位的剖析,如“帝國意識形態與科幻小說”“科幻小說是駕馭現代政治主體意識形態環境的重要認知資源”“科幻小說類型實行新的理解,即歷史世界系統的認知地圖”等話題的涉獵;有對科幻小說的主題、歷史與亞類型等的研究;有對科幻小說具體意象的關注;并提出了賽博朋克科幻小說城市建筑的物理結構、動物研究,護士形象研究,以及粉絲文化科幻圈的研究等等多形式多樣態的研究問題。這些創作的新出現和研究的新跟進,顯示了美國高科技社會對未來世界的積極探索和率先認知程度。這些都是中國科幻小說、科幻文學界所不及的。
那么,美國學者對中國科幻小說的研究境況又如何呢?在眾多的西方科幻特別是英美科幻小說的創作及研究之外,有關中國科幻小說的研究卻是寥寥無幾。僅有的幾篇論文,主要研究視角著眼于晚清科幻小說,探討20世紀初中國科普作品、科幻小說與工業現代性的關系,探討救國而倡導科普寫作間的關系,進而追溯新文化運動期間科幻小說在中國的早期發展。這些研究對晚清以來被忽視或不為人知的科幻小說文本進行挖掘和再閱讀,如《為國家而寫的科幻小說:〈月球殖民地小說〉和現代中國小說的誕生》(Nathaniel Isaacso. Science Fiction for the Nation: Tales of the Moon Colony and the Birth of Modern Chinese Fiction)。筆者認為,中國科幻小說是在世紀之交由兩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產物,即中國對歐洲列強半殖民地征服所帶來的認識論危機;帝國主義對全球交流和征服導致了這一流派在西方的出現。而美國作家約翰·里德等的創作,是在中國科幻小說語境中所發展的科幻、帝國和東方主義話語,這個聯系是存在的,并且以此來探索中國對這些問題的表達方式。[3](P33-54)
中國科幻小說的創作及研究進路是斷續性的。中國在晚清時期開始引入外國科幻作品。1904年,荒江釣叟創作出《月球殖民地小說》,開啟了中國科幻時代。1932年,老舍(1899-1966)創作了《貓城記》,當屬民國時期最突出的作品,小說以科學幻想的方式映射當時的社會現實,對國民劣根性進行嚴肅而犀利的批判。同時代知名科幻作家還有顧均正(1902-1980)。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十七年時期,中國科幻小說(不含港澳臺及海外華人作家作品)更加偏向于科普與兒童文學的創作,這與國外以及海外其他地區的科幻文學發展道路截然不同。創作主要集中在短篇小說上,故事模式單一,情節簡單,人物形象單薄,主要是以少年兒童為主角的“參觀記”或“歷險記”,代表作家有鄭文光(1929-2003)、童恩正(1935-1997)、遲書昌(1922-1997)、肖建亨(1930-)等。1976年初,以葉永烈(1940-2020)《石油蛋白》④的發表為前奏,科幻小說開始了復蘇,本時期的代表作家有老將鄭文光、童恩正、劉興詩、肖建亨等,也涌現了一批新人,如金濤、宋宜昌、鄭淵潔、吳巖等。科幻小說發展的勢頭強勁,形成中國科幻發展的又一高潮。20世紀90年代后,“新生代”作家們如劉慈欣、王晉康、韓松等作品高產,題材豐富,主題多樣,加之 “更新代”年輕作者們注入的新能量,中國科幻作家合力推進,使得本土科幻小說創作盛況空前。
隨著作品數量的激增,研究的進展亦如火如荼。作家作品品評的主要陣地在期刊和碩博論文。期刊論文以1995年為界,之前每年平均發表量不到20篇,1995年之后每年發表量逐年遞增,2008年起在百篇以上,2016年開始每年的發表量近300篇,2019年往后更是漸增。2012年以來,科幻研究范圍涉及硬科幻小說、新浪潮科幻小說和賽博朋克科幻小說,且女性烏托邦科幻作品也逐漸成為研究主流。從以上數字可看出,從2008年開始我國的科幻小說研究也已進入高潮,近年出現了一定數量的專題性研究,如科幻小說與后現代理論,科幻文學與通俗小說類別,科幻理論構建等諸多問題。我們可從兩個視角來聚焦科幻小說在中國的研究現狀,一是西方(主要是對美國)科幻小說的研究,二是中國本土科幻小說的研究。
作為一種外來文體,國內學術界對西方科幻作家作品多以譯介為主,專題性研究相對較少。隨著我國美國科幻小說研究的逐步興起,從小眾走向大眾,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如王逢振的《外國科幻論文精選》涉及20世紀60年代以后出現的多種批評理論,包括心理分析、女性主義、結構主義、新馬克思主義和敘事學等,成為中國較早介紹西方科幻文學研究的著作。吳巖主編的“西方科幻文論經典譯叢”五卷本,《億萬年大狂歡:西方科幻小說史》《科幻小說變形記》《科幻小說面面觀》《阿西莫夫論科幻小說》和《科幻文學的批評與建構》,為中國科幻小說理論體系建設提供了多元視野。方凡認為,以威廉·吉布森等人為代表的美國后現代科幻小說在創作理念和技巧上都有著強烈的后現代性。她認為探討美國后現代科幻小說對研究當今的后現代文學和科幻小說創作都有著重要意義。[4]作為一種亞類型文學,一般國別文學史和世界文學史著作中均無科幻文學的位置,而近年來出版的《二十世紀美國文學史》(楊仁敬,2014)和《新編美國文學史》(張沖、劉海平、王守仁編,2019)⑤已設專章討論科幻文學,這體現了我國對這一小說類型研究視野的擴大和思路的更新。
近年來,科幻小說開始進入中國研究生的視野。與西方科幻研究相呼應,他們試圖從各個角度剖析科幻小說,有對厄休拉·勒古恩、菲利普·迪克、艾薩克·阿西莫夫、庫爾特·馮內古特、劉宇坤與特德·姜等名家的個案研究,如以厄休拉·勒古恩小說的技術書寫研究為對象,“探討文本如何再現打破人類與動物、人類與機器、身體與非身體邊界問題,論證其既堅守人類的本質又與技術共同進化,既善用物質性技術又兼顧人類精神性的西方道家技術理想問題”[5];有科幻小說亞類型研究,如歐翔英的《西方當代女權主義烏托邦小說研究》(2007)、張懌的《生態批評視野下的科幻文學》(2012)、寧大治的《英美科幻小說的倫理分析》(2006)等等,這些成果都對我國的美國科幻研究做出了相應的貢獻。
中國本土科幻研究主要集中在理論建構和作家作品品評。作為當代中國科幻研究的集大成者,吳巖在《科幻文學理論和學科體系建設》一書中,將科幻文學的諸多概念、世界各地科幻文學的發展及其研究圖式、科幻文學的科研方法與教學等重大問題做了清晰而簡明扼要的呈現。董仁威于2017年編著了《中國百年科幻史話》,梳理了中國內地及港臺海外華人科幻發展大事記,并以圖文并茂的形式介紹了各個時期的代表作家作品、少兒科幻作家作品、科幻編輯、杰出科幻評論家,以及中國科幻名家評傳、中國科幻百部精品故事梗概。同年出版的《百年中國科幻小說精品賞析》,以約2 000頁的篇幅梳理了中國特色的科幻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從最初的簡單機械式模仿到現如今的多元創作的歷程,總結了我國科幻從草創期、開拓期、復蘇期至繁榮發展期這一百余年來科幻夢的萌發及實現。這些重量級的研究成果,基本勾勒出了中國科幻小說創作及研究的路徑和發展進路。
此外,豐碩的論文成果主要有中外科幻小說的比較和影響研究、時空觀研究、生態闡釋研究,這些成果與硬科幻小說、社會型科幻小說、烏托邦與反烏托邦等類型研究形成多維狀態。本土個案研究中,科幻大家劉慈欣、韓松、王晉康成為首次聚焦的對象。《中國科幻的探索者:劉慈欣科幻小說精品賞析》《劉慈欣科幻小說與當代中國的文化狀況》兩書,精選出劉慈欣40篇(部)短中長篇小說作品進行梳理和文本的深分析,挖掘其科學文化內涵和文學審美價值,凸顯劉慈欣小說的創作特色和風格。這些研究不僅為本土科幻創作提供了理論支撐,也為本土的科幻研究搭建了理論平臺,尤其是圍繞劉慈欣經典作品《三體》的文化政治和文化意識、科幻小說的“寫法”和“文學”可能、科幻文學的政治哲學、科幻文學與當今中國文化狀況等主題的多層面問題展開討論,構成了中國科幻小說家及其作品研究的又一道風景線。這些成果為中國本土科幻創作提供了長遠發展的圖式。
綜上整體觀之,美國科幻小說的創作起步早,科幻研究理論體系也相對完善和成熟,研究面廣而精、深。《中國文學海外發展報告》(2018)顯示:科幻小說是“中國文學海外傳播的新名片”[6](P357)。大批科幻作品如《三體》《北京折疊》《開光》等被譯介到海外,并受到關注與好評。然而遺憾的是,雖然中國科幻作品在美國掀起了陣陣熱潮,但還不足以引來美國科幻研究界持續的關注與興趣。而中國的科幻研究無論從廣度及深度來看,皆滯后于美國科幻研究界。在20世紀80年代美國經典科幻作品引入中國后,我國科幻界掀起巨浪,極大地促進了中國科幻的發展。因此,美國科幻小說對中國科幻小說創作和研究之影響滲透其路依然很漫長,借鑒學習也勢在必然,他必將對我國科幻小說的創作和研究有深遠的指導意義。
注釋
① 1964年英國著名科幻小說家邁克爾·莫考克(Michael Moorcokc,1939-)任《新世界》(New World)主編,對科幻小說進行內容和創作方式上的全面改革,許多著名小說家紛紛響應進行實驗性創作,很快擴展為很有規模的文學運動。
② 亞當·羅伯茨:《科幻小說史》,馬小悟譯, 2010年版,第364頁。
③ 6卷分別為#1: From Gilgamesh to Wells (1977),#2: From Wells to Heinlein (1979), #3: From Heinlein to Here (1979),#4: From Here to Forever (1982),#5: The British Way (1998),#6: Around the World (1998)。值得注意的是詹姆斯·岡恩在第六卷加入了中國科幻的內容。
④ 發表于《少年科學》第1期,這是《中國科幻小說大全》1976年目錄里的唯一一篇作品。
⑤ 全書共分四卷。第四卷由王守仁教授主撰,在講述通俗文學的章節里提及科幻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