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哈克尼地區節能減排實踐路徑及啟示

李靖

上海師范大學

0 背景

2020年9月，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大會上正式宣布，中國將力爭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一時間，“雙碳”目標成為我國討論的重點。2021年兩會期間，“雙碳”目標再次成為熱門話題，受到多方關注。國家發改委研究所白泉指出，推動構建綠色經濟體系是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目標的首要途徑[1]。顧大釗院士指出，用科技支撐“雙碳”目標實現[2]。何翠云指出，“雙碳”目標作為一項重要的戰略決策，既關系氣候環境、能源以及技術變革問題，也意味著產業變革、社會生活方式的變化，甚至社會思潮的改變等社會系統性的改變[3]?？傮w來說，目前社會各界人士對于實現“雙碳”目標給出了不同的戰略性建議。這些建議主要包括能源技術革新，綠色經濟體系的建立，以及綠色生活方式的形成?！半p碳”目標的實現涉及生產、生活方方面面，為了完成這一艱巨任務，不僅需要關注技術變革，同時也要注重轉變民眾生產、生活方式。目前學界對于“雙碳”目標的探討主要著眼于具體的領域，其中有學者關注清潔能源的探索，也有從城鄉發展角度去分析。其中包括何青、孟照鑫、沈軼、胡華為等人主要研究我國氫能的政策[4]；晏清和朱瑋主要研究無錫市實現“雙碳”目標的實踐路徑[5]。總結來說，學界雖然對實現“雙碳”目標進行了具體領域的探索，但是對于實現我國“雙碳”目標的具體措施研究較少，以及對于城市區域的節能減排具體實現路徑分析較少涉及。

英國作為最早提出“低碳經濟”一詞的國家，在節能減排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績。自從2003年布萊爾發布了《我們能源的未來，創建低碳經濟》以來，英國政府在節能減排領域出臺多項法規政策，其中就包括《氣候變化法案》。至2019年，英國氣候變化委員會在根據2015年的巴黎協定的內容后又制定了英國在2050年達到凈零碳（net-carbon）的目標。截止到2020年，根據碳簡報（carbon brief）的最新分析，英國2020年的溫室氣體排放量比1990年的水平低51%。這意味著英國現在已經完成了到2050年實現“凈零”排放目標的一半[6]。英國取得如此成就的原因涉及社會的方方面面，其中包括國家氣候法規的設立，地方規劃協作，能源技術的進步，以及相關社會組織的協同治理。在英國低碳發展的過程中，倫敦在節能減排領域可以說是先行者，發展至今倫敦的低碳經驗為世界矚目。本文就以倫敦哈克尼地區為例，探究哈克尼地區的節能減排策略與措施，以求為我國城市的節能減排提供具體可參考的建議。

1 哈克尼地區節能減排政策與舉措

哈克尼地區位于倫敦的東北部，屬于內倫敦地區，是倫敦第三大人口密度地區。雖然該地區在城市發展中面臨諸多問題，但其在節能減排的實踐中一直在努力。早在2009年區政府便制定了《哈克尼氣候變化戰略2009》（Hackney Climate Change Strategy 2009），戰略明確指出至2050年實現80%的CO2減排目標，并希望通過此項戰略解決氣候變化問題。戰略同時也深刻指明，氣候變化并不僅僅是氣候問題，更是社會問題[7]。這也說明哈克尼區政府將同社會各個方面合作解決氣候問題的決心。發展到2020年，哈克尼2033年規劃指出，哈克尼的人均CO2排放量是全國最低的，從2005年的4.2 t下降到2013年的3.4 t。家庭廢物回收利用的比例也已由2001年的1%上升至目前的25%[8]。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哈克尼地區仍然面臨著交通擁堵以及空氣質量等問題。聚焦于這些問題，哈克尼區政府進行了有針對性的策略調整。比如區政府在2018年發布的哈克尼社區規劃（The Hackney Community Strategy 2018-2028）中重點強調未來要把哈克尼地區打造成一個更加綠色和可持續發展的社區。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哈克尼委員會主要聚焦于政策和策略、能源消費、公園和其他綠色公共空間、街道和交通以及空氣質量六大方面。同樣在新的未來發展規劃——哈克尼地區2033年策略規劃（Hackney Local Plan 2033 Strategic Planning）中再次重申了本地區域環境目標即成為一個低碳和碳彈性區，空氣質量顯著改善，城市熱島效應降低[9]。2020年哈克尼委員會更是提出要提前英國總體規劃十年完成凈零碳目標。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哈克尼區政府首先發布了氣候緊急宣言（Climate emergency declaration），并明確提出了自己對于本地區環境發展的責任以及方法。宣言的內容包括讓民眾意識到嚴峻的環境挑戰的事實，同時也鄭重宣布要在2040年實現凈零排放的目標。強調要讓社會中的居民、企業和社會團體共同參與，與他們形成密切的合作關系。不僅如此，也要與其他國內和國際政府一起合作，探尋限制氣候方法并予以實踐[10]。宣言更加堅定哈克尼區政府應對氣候變化問題的決心，同時也宣布了哈克尼區政府應對碳排放問題的整體策略，為該地區執行碳減排措施提供了信心基礎。

2 哈克尼地區的節能減排實踐路徑

2.1 注重節約能源

2.1.1 為民眾節約能源提供具體指導

哈克尼區政府為了節約能源從兩個方面著手：

第一，鼓勵民眾更換能源供應商（energy provider）。能源供應商可以提供可再生能源，同時也會為不同的家庭節省能源開支。據統計，每年能源供應商可以為每個家庭節省300英鎊。不止于此，英國政府還為每個家庭提供選擇能源供應商的網站，這些網站受到官方授權認可。以Energylinx為例，該網站有很高的回頭客，至今為止已經為顧客節省了200萬英鎊。除此之外，英國還成立了能源供應商保障組織（Energy Switch Guarantee），以保障顧客在能源供應商轉換的過程中可以獲得便利的一站式服務。

第二，提供節能的實操指南。這些方法與民眾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且方便實用。其中包括調低自動調溫器，降低水溫，使用節能燈等家用電器的節能指南。不僅如此，政府還會附加節省的具體費用，以更具體的數字吸引民眾參與到家庭住宅節能工作中。例如政府官網會顯示以下指示：自動調溫器調低——把房間溫度降低1℃，最多可以節省10%的取暖費，這意味著每年可以節省約40英鎊——你還可以在打開暖氣前多穿一層衣服；降低水溫——你的鍋爐恒溫器不需要設置高于601℃/140℉；確保水龍頭上的磁帶已經關閉——滴水的熱水水龍頭會浪費能源(并且確保沒有漏水)；使用節能燈——一個燈泡的使用壽命可以為你節省100英鎊，而且燈泡的使用壽命是普通燈泡的12倍[11]。與此同時，哈克尼區政府與英國的節能信托基金(Energy Saving Trust)合作，用戶通過該組織的具體指導，每年至少可以節省300英鎊的費用。節能信托基金是一個致力于應對氣候緊急情況的獨立組織。其在能源效率和清潔能源解決方案方面卓有成效，致力于實現一個智能的、去碳化的、分散的能源系統。該基金組織積極與英國各地區政府合作，傳播節約能源的具體措施。

2.1.2 實施哈克尼綠色家園計劃

哈克尼綠色家園計劃是倫敦第一個為私人擁有和出租房屋提供熱效率措施的區域項目，該項目主要為這些房屋提供閣樓和地板隔熱。隔熱房屋將減少通過墻壁和屋頂流失的熱量。該計劃不僅將降低哈克尼居民的能源賬單，解決燃料貧困問題，為那些易受寒冷和潮濕影響的人們提供溫暖的家，更重要的是該計劃將降低區域內的CO2排放。綠色家園還將為可再生供暖系統的升級提供資助。

2.1.3 嘗試分區供熱計劃

分區供熱主要是哈克尼區政府實行的一個分散的能源總體規劃，該規劃主要調查該地區區域能源計劃的初步潛力。區域供熱主要通過能源中心的地下熱水管網提供熱水供暖。這可以提高供熱效率，提供低碳和低成本的供熱和熱水，有可能取代現有的建筑供熱設備，比如燃氣鍋爐。作為基礎設施的戰略性組成部分，區域供熱解決方案可以在不影響消費者的情況下切換燃料來源，從而應對未來的燃油價格。哈克尼委員會已經運營了肖爾迪奇熱網(Shoreditch Heat Network)，該熱網主要服務于文洛克谷倉(Wanlock Barn)、克蘭斯頓(Cranston)和費爾班克(Fairbank)莊園。同時整個行政區也包括其他幾個私人供應熱量網絡[12]。

2.2 推動太陽能和充電站計劃

2.2.1 積極推進太陽能計劃

安裝太陽能管道計劃是實現哈克尼綠色住宅項目的一部分，為了實現在房屋建筑方面減少碳資源的排放，以及減少能源貧困狀況的目標，哈克尼區政府與大倫敦市政府一起合作提升本地區的清潔能源使用率。為了實現哈克尼地區的太陽能安裝計劃，政府與iChoosr公司合作推出了Solar Together計劃。Solar Together是一個獨特的太陽能光伏(PV)板和電池存儲團購計劃。團購計劃將讓更多人能夠負擔得起太陽能光伏和電池。而iChoosr是一個在太陽能購買團購方面的專業公司，該公司致力于幫助市民以一個比較合理的價格買到太陽能光伏，且同時滿足人們的碳減少目標。

2.2.2 推行電動汽車充電站計劃

由于倫敦的污染主要來源于柴油車，因此倫敦市長鮑里斯·約翰遜在2015年制定了超低排放計劃（Ultra low emissions delivery plan），該計劃目標是到2025年完成倫敦汽車俱樂部車隊中超低排放車輛占50%。2016年，英國低排放車輛辦公室(OLEV）宣布，倫敦市成為其發起的超低排放城市計劃（Ultra Low city scheme）的獲勝者之一，并獲得了1 300萬英鎊的資金。這些資金被倫敦市用于建設電動汽車充電站，改善電動汽車充電設施等，以推動2016年至2020年倫敦超低排放車輛發展。哈克尼地區為了減少區域內私家汽車的碳排放，因此跟隨大倫敦市政府計劃拓展電動汽車充電站安裝項目。歸功于英國低排放車輛辦公室的撥款，哈克尼是第一個為居民安裝可在街上使用的快速電動汽車充電站的行政區。同時為推動電動汽車站的安裝，倫敦市政府推出了Source London scheme。Source London是倫敦唯一提供100%綠色能源城市網絡的街道充電點，同時也是唯一一家可以讓你提前40分鐘預約充電站的公司。哈克尼區政府與Source London公司合作以創建一個覆蓋全區的汽車充電樁網絡。為此區政府制定了到2025年，所有家庭與最近的快速充電站的距離不超過500 m的目標[13]。

2.3 開展多樣化環保活動，為各層次人群提供環保參與渠道

2.3.1 設立可持續日活動

設立可持續日2019主要為了解決緊急的氣候問題，其中包括實現哈克尼地區在2040年零碳目標和2020年全區能源轉換成100%可再生能源的目標?？沙掷m日設立為民眾參與環保實踐提供了渠道。以2021可持續日為例，委員會為民眾提供了豐富多彩的活動，其中包括由哈克尼區政府支持、LOANHOOD主持的交換衣服活動，該活動通過為人們改變穿衣風格和相互交換物品以達到減少衣服浪費行為的目的。除此之外，活動現場還為民眾提供免費食物和茶點，免費自行車檢查；無塑料和低浪費的食品市場以及可持續的零售攤位，同時還有很多其他的攤位提供各種各樣的關于可持續發展和氣候變化的建議，告訴你如何參與其中[14]。民眾在參與活動的過程中不僅了解了可持續發展的知識，同時也能參與到區域可持續發展的實踐中。

2.3.2 實施生態學校計劃

為了讓更多年輕人參與到環保建設上來，喚起更多學生力量，提高他們的環保意識，同時也為了改善學校環境，哈克尼區政府實施被稱為世界上最大的環境教育項目——生態學校項目（Eco-school programme)。

生態學校項目是一群有志于通過教育推動生態行動的人設計的項目，該項目設計了一個非常簡單的“七步綱領”（Seven Step framework）的環境管理系統。七步綱領計劃有以下幾個步驟：第一步創建生態委員會；第二步進行學校環境評估；第三步根據評估結果實施行動計劃；第四步設置與學校環境活動相關的課程；第五步讓整個學校和整個社區都參與到生態學校的工作中；第六步是對目前進行的環保活動進行管理和評估；第七步創建一個整個學校都能參與的號召。當學生通過七個步驟工作時，他們能夠從項目中的10個生態學校的主題中選擇幾個進行工作。主題還涵蓋了大量的可持續性問題，包括碳減排，每個主題都完全由學生解釋。這些主題讓年輕人能夠參與到與他們切身相關的環境問題中[15]。哈克尼區政府將為生態學校項目提供從開始到結束的支持與指導。其中包括改善學校廢物預防措施和回收過程；最終政府也會支持繳付評核費用，以幫助哈克尼學校取得國際認可的生態學校的環保旗地位[16]。

3 總結及啟示

3.1 注重民眾點滴節能行為，合理布局節能系統

哈克尼區政府注重居民日常生活中的點滴節能行為，并為推動民眾的點滴節能提供幫助和指導。比如在家庭層面，一方面為民眾家庭提供節能操作方法，同時與社會組織合作為民眾提供具體指導，另一方面為符合規定的家庭安裝隔熱系統，減少家庭熱量流失。在區域層面，嘗試分區供暖計劃，以低碳的方式解決供暖問題。在區政府自身層面，辦公樓設計采用可再生能源系統，從而取代一些化石燃料使用，政府的車隊也充分利用混合技術和生物柴油。我國一直致力于節約能源的行動，以上海市2021節能減排工作規劃為例，規劃重點強調勤儉節約，反對鋪張浪費，購買綠色生活產品等倡導民眾綠色生活方式[17]。借鑒哈克尼地區的經驗，實現民眾節能意識的具體操作方法可以從讓民眾從點滴生活中注重節能著手，政府可以與社會組織以及社區合作，為民眾節能提供具體指導以及節能系統，不僅從戰略宣傳上加強引導，同時也可以在具體實踐中提供支持，由此幫助我國形成綠色生活方式體系。

3.2 充分利用社會組織和企業力量

哈克尼區政府在推行節能減排的過程中，致力于與節能減排社會企業和組織合作，比如與Energylinx公司合作推動區域能源供應商的調換，與英國節能組織（Energy Saving Trust）合作為民眾提供包括家庭、出行、社區等節能建議。在推行太陽能管道的工作中，與Ichoosr公司合作推出Solar Together計劃。這些舉措不僅提升了政府的公共服務水平，同時也大大推動了英國節能減排的進程。以上海市2021節能減排重點工作為例，目前上海的節能重點之一是推動節能減排的市場化運作機制，提升節能企業的服務能力，而這些節能服務企業主要服務于商業運作，很少涉及家庭節能減排發展中。上海市社會組織和志愿團體在節能減排中的主要作用是聚焦提供專業的研討建議，以及志愿活動上，但是政策并未明確指出與他們合作推出節能計劃。因此，上海市在節能減排的過程中可以借鑒哈克尼區政府與第三方合作的經驗，與社會組織和企業合作服務于城市家庭社區減排工作中。

3.3 合理布局清潔能源配套基礎設施

實現低碳目標，減少碳排放的重要舉措之一是使用清潔能源，改變傳統以化石燃料為主的能源消費結構。哈克尼區政府主要從居民住宅以及推行汽車充電站兩個方面提升哈克尼地區清潔能源消費。一方面為每個家庭提供安裝太陽能管道的渠道，以此推動哈克尼地區清潔能源的使用率。另一方面為了減少本地區的汽車碳排放，哈克尼區政府積極推行建立電動汽車充電站項目，從充電站的位置的選擇、數量的設計以及用戶使用便利性等進行多方面考量設計，從而鼓勵更多的人使用電動汽車。哈克尼區政府在住宅和汽車兩方面的清潔能源使用方案，可以為我國部分地區實現“雙碳”目標提供具體參考。2021年上海新能源汽車銷量正在穩步上升，伴隨著新能源汽車的大發展，上海市政府也正在積極布局充電樁建設，如何有效地建設充電樁成為一項重要的問題。以哈克尼地區為例，其在選擇充電樁項目時主要考慮以下幾點因素：居民對充電站的需求；通過電子郵件接收電動汽車車主的請求；鄰近主要吸引物或目的地(例如市鎮中心、康樂中心、市場、旅游景點、醫院)；靠近戰略道路網絡；靠近其他共享的交通資源(例如汽車俱樂部停車位和自行車租賃站)；地址是否滿足民眾的生活消費需求；一些特定的技術要求，如與其他電動街道設備的距離。區政府也和倫敦交通局合作，根據倫敦交通局關于新能源用戶生活和工作的地點選擇充電樁的位置[18]。哈克尼地區的充電站選址設計的理念為我國城市充電樁發展提供了借鑒。

3.4 聚焦廣泛小范圍區域人群，實施階段性環保項目

社會可持續發展需要每個人的努力與維護，哈克尼區政府尤其認識到民眾參與的重要性。因此舉辦了多種參與活動，提升區域民眾參與積極性?？沙掷m日2019以及生態學校計劃便是充分調動民眾的環境保護意識的舉措。無論是可持續日設立的交換衣服活動，還是生態學校計劃的七步結構，都強調讓民眾從實踐過程中參與到社區低碳行動以及環境可持續發展中。很多學者指出，實現“雙碳”目標，需要建立綠色的生活方式體系，而綠色生活方式的建立，需要加強民眾綠色環保意識，舉行社區環保活動，同時讓民眾發揮其作用，為環保發展建言獻策是實現綠色生活方式的一個重要步驟。目前我國大型節能減排活動包括“全國低碳日”“全國節能宣傳周”“世界環境日”等，雖然每年活動日都有特定的主題，受到社會的廣泛重視，但總體來說，活動的持續參與性不強，民眾參與積極性有待提高。借鑒哈克尼地區的經驗，我國節能減排的活動地點可以聚焦于社區或公司團體等小范圍區域，根據特定的主題，與社會組織或第三方企業合作推出具有階段性的環保項目，從而帶動民眾的參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