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組詩

羅龍邦

謁中山陵

每一級臺階都附和著心跳，我們走著

看太陽把光芒無條件地贈予

而四周，青山緩緩

圍繞起往日的煙云

在這里，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安靜到，留于世界的只剩蟬鳴

歸隱山林的老者，坐看著

南京城的一個個四季

我們上山，仿佛只為了與你對視、沉默

有風(fēng)拂過，江南的空氣里水流奔涌

我聽到你用平和的語氣說話

滿墻的爬山虎

正要把綠意不斷地延伸

在21樓

在21樓，俯瞰這座小城的燈火

但往往，天一黑，風(fēng)便大了起來

隔著玻璃，看白天時

古塔聳起的位置

正在成為一種無可奉告的描述

時間在某一刻開始安靜

路口的甲殼蟲排起長隊

一些微小的燈光蜿蜒向北

樓下那些行人，與我并不相識

卻一再，讓我想起寫作時

進入眼里的埃塵

在長江岸邊

雨停后，北岸的情景變得清晰

商船像一條浮出水面的魚

一橋飛架南北

而我在想自己的事

站在石頭上，看垂柳

將一截樹杈贈予江水

晚潮漫涌。我們都將

回到這濕潤的土壤

在四行倉庫墻下

把單車停在樹下，一大團云朵

從蘇州河的另一邊趕來

天氣晴好的日子，古舊的墻壁

卻浸透著戰(zhàn)爭時的大雨

和那些年輕的名字一起

銘刻在林立的高樓間

于是，沉重以它為中心

無窮無盡地拓展——

“你是時間的記錄者”

“你遍體鱗傷卻棱角分明”

多年以后，我們依舊無法忘記

因為這墻上的瘡痍，長久呼應(yīng)著

我們苦難的內(nèi)心

20歲

當(dāng)我提起自己的20歲

一些詞語將自動完成拼接

譬如陽光緩緩移動

窗外的瓜藤摸索起墻的另一面

這些年，熱衷于從生活中

攫取神靈的啟示

角落里閑置的舊琴

將長出自己的蟬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