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特征下工程招投標合謀行為分析及對策研究

葉曉婷

（重慶大學管理科學與房地產學院，重慶 400045）

0 引言

合謀作為社會經濟的“頑疾”出現在各個領域，具有明顯的負外部性，對我國市場經濟建設構成巨大威脅[1-2]。合謀組織方式多樣、監管難度高、社會危害嚴重，會降低資源配置效率、擾亂市場競爭秩序、損害競爭主體利益、影響產品質量、滋生腐敗[3-5]。

建筑業快速發展過程中問題頻發，合謀現象尤為普遍。在全國開展工程建設突出問題專項整治，被查處的違法違規案例絕大部分涉及合謀，對行業發展造成深遠的影響。招投標制度在規范交易行為、提升工程質量、降低工程成本的同時，過度競爭的市場環境催生了合謀行為，一些投標人在競爭壓力及利潤驅使下串通作假，看似規范的招投標活動背后，可能隱藏著權力尋租、虛假招標、串通投標、掛靠投標等不正當競爭行為。

1 研究綜述

“合謀”素來是社會學、政治學、管理學的熱點術語。社會學家認為，個體為追求自身利益相互勾結，違反既定行為準則，采取不道德行為而出現合謀；信息學認為，擁有信息優勢的代理人傾向違背委托人意愿，選擇合謀，以獲取不正當收益；契約理論認為，合謀行為意味著私下、法外的安排，既違反公平的市場競爭秩序，又違背行業規范及社會準則，因此多數國家的法律體系都主張予以嚴格管制；公共管理學者偏向從腐敗、賄賂等角度研究合謀，主張通過均權防止政府與企業的“權力-資本”合謀；經濟學認為，合謀是經濟主體之間為追求利益最大化，有目的進行勾結的行為，聚焦于企業管理，合謀行為被認為是企業經營策略的一種，對企業內部效率及外部市場產生擾動[6]。

合謀出現在經濟領域的方方面面，工程建設領域也深受合謀侵害，當前工程實踐中的合謀問題多發于報建、土地、招投標等環節，各國建筑業都存在欺騙、賄賂、串標等合謀現象。對于工程合謀現象的研究，引入訪談、問卷、社會網絡分析等理論與方法。TABISH S Z S等[7]通過調研梳理了印度政府公共項目中的15類合謀現象，涵蓋交易透明、職業道德、公平競爭、合同監管、程序違規5個方面；BOWEN P等[8]通過訪談發現南非建筑業合謀表現為行賄、虛假消息、不正當競爭；PORTER R H[9]引入激勵因素，得到合謀參與者在合謀與不合謀條件下的收益矩陣；樂云等[10]運用社會網絡方法對典型案例的合謀網絡進行分析，指出合謀關系網絡中存在多個中心人，權力中心和利益中心存在不一致性；LEE T S[11]基于美國高速公路項目調研結果，提出合謀行為會對投標人數、投標報價、工程質量、行業發展等帶來較大影響與危害。

2 工程招投標合謀行為分析

2.1 工程招投標合謀行為內涵

合謀存在的根本性原因在于即使會被嚴厲處罰，但合謀收益依然遠遠高于合謀成本；企業為爭取價格、產量等市場有利因素達成合謀[12]。市場競爭激烈、利益渠道狹窄、信息不對稱和不完備契約會誘導行為人選擇合謀，以獲取更多的信息和資源，名譽機制的缺失和職業素質問題也是合謀的誘發因素[13-14]。此外，國家監管體系不健全、法律不完善、缺乏積極的行業氛圍也會加劇合謀隱蔽進行。市場主體的性格、風險態度、道德等屬性也會影響其行為及決策[15]。

基于各學科對合謀的界定，招投標合謀本質上是經營者之間實施的限制競爭性投標的壟斷協議行為。合謀的內涵應包括以下關鍵要素：圍繞協議達成展開的溝通交流、合謀參與人完成合謀所需要的利潤激勵及懲罰約束、2個及以上的代理人或監督人、對合謀外部產生負面影響。

在工程招投標領域，參與主體之間違背相關道德及法律、相互串通、謀取利益的行為被稱為工程招投標合謀。具體體現在以下方面：招標方在招標過程中喪失公平性，為謀取權力租金與投標方串通，提供差異化或定制化的招標條件，甚至透露標底等保密信息；投標方為規避競爭相互串通，借用他人資質或協商投標報價；評標方在評標過程中違背專業準則，對投標文件進行偏好性評判。

2.2 工程招投標合謀行為類型

招投標領域主要有2種合謀：一是投標人與投標人之間的橫向合謀；二是招標人或招標代理機構與投標人之間的縱向合謀[16]。從參與范圍來看，投標人合謀分為完全合謀與不完全合謀；從合謀內容來看，分為價格合謀、數量合謀、銷售條件合謀、技術合謀；從組織形式來看，主要有組成利益共同體、圍標和陪標、掛靠壟斷三類；從操作手段來看，包括價格同盟、輪流坐莊、補償投標、市場分割、假借資質五種方式[17]；從具體行為來看，主要體現在投標文件（投標資料、投標價格、簽字蓋章等）、投標單位（私下聯合投標方、以他人名義投標、以不正當理由放棄投標）2個方面[18]。

2.3 工程招投標合謀行為的經濟學分析

作為“理性經濟人”的招投標參與各方，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往往會相互勾結，違反道德與法律準則。

1）利益目標 招標人希望以合理的相對低價采購到優質的工程或服務，投標人希望以合理的條件獲得盡可能高的利潤；雙方均希望以最小的交易成本獲取最大的收益，但雙方的利益存在對立性，可能使其采取違背市場交易規則的合謀行動。

2）競爭地位 通常招標項目會吸引眾多潛在投標人，招標人主動性較大；而投標人需要在技術、價格等方面展開競爭，相對較被動。為增加中標概率，限制競爭，獲得潛在利潤，投標人往往會以不正當手段展開合謀，限制投標人間的競爭強度，對中標價格進行控制。

3）信息不對稱性 招標人掌握項目標底、建設資料、投標人等信息，但對投標人的施工水平、資金實力、履約能力等信息不十分清楚。在信息不對稱的條件下，投標人為了中標、招標人為了滿足個人利益，違背規則的合謀行為產生。

同時，招標人員權力過于集中，評標人員專業素質不高，招投標監管人員法治觀念不夠等個人原因，也成為合謀發展的沃土。

3 基于Multi-agent的合謀行為研究框架

3.1 招投標合謀網絡的形式化模型

招投標合謀網絡是指在招投標活動中參與合謀事件的行為個體之間相互聯系而形成的關系網絡，直接或間接促成招投標合謀的發生，由合謀行為人及合謀關系構成。一般來說，一個完整的工程招投標合謀網絡由三大要素組成：①合謀行為人 促成合謀完成的決策人、操作人及協助人；②合謀資源 促成合謀開展的各類相關資質、資金、關系、信息情報等；③合謀事件 合謀的動機及目標。這些要素的關聯如圖1所示。

從圖1可看出，招投標合謀的順利實施包含一系列要素與事件。合謀行為人作為合謀行為的實施主體，需建立組織成員網絡，對人員進行分工；合謀資源作為合謀行為的基礎，包括展開合謀所需要的招標信息、投標資質、資金及關系等，是合謀網絡建立與變化的重要基礎；合謀事件作為合謀行為的紐帶，指按照既定的計劃與策略，隱蔽的完成各項任務，最終達到合謀中標的目的。招投標合謀網絡的三類構成要素之間存在內在聯系，合謀行為人各自攜帶合謀資源進入合謀網絡，實行具體的合謀行為，實現合謀資源交換并轉化為合謀收益。

圖1 工程招投標合謀網絡的構成要素

3.2 工程招投標合謀的個體行為

合謀行為人因為共同的目的——獲取利益，而聚集在一起構成合謀團體。在團體中不同的行為人會根據對結果及收益的預期，為合謀事件的順利開展輸送資金、資質、腐敗關系、情報等重要資源，展開不同的分工行為，具體包括以下內容。

1）通信行為 行為人發出指揮命令、交換情報、協商報價等，均為通過個體之間的通信行為進行傳遞的。

2）資源傳遞行為 合謀的開展需要大量資源投入，包括為增加中標幾率借用的企業資質，為借取資質承諾的“好處費”，完成投標所需的投標保證金及投標文件，與招標方串通保證中標的關系資源，這些資源均通過建立的渠道關系進行傳遞。

3）關系建立行為 合謀中往往存在一些不實際操作合謀資源而是在不同資源行為人之間牽線搭橋的個體，他們在合謀中不實際產生效益但卻起到重要樞紐作用。而隨著合謀團體的發展，合謀次數的增多，合謀行為人為提高通信或資源傳遞效率，會跨過“中間人”建立新的關系連接。

3.3 工程招投標合謀的操作過程

合謀的實施過程可從宏觀和微觀2個層面研究，從宏觀層面來講，一次合謀的展開必然會經歷“目標確定-積累資源-構建組織-策劃投標-分配合謀收益-優化組織”這一周期性過程；從微觀層面看，合謀的成功，是合謀團隊成員按照分工相互密切配合的結果。工程招投標合謀的操作過程因合謀行為人的個體行為偏好不同會有較多形式：借取不同公司資質為主、向招標人行賄套取其他投標人信息為主、與招標人串通設置特殊化招標條件為主、利誘其他投標人推出投標為主等。合謀團體會根據項目情況及競爭程度，在合謀事件中采取一種或多種策略。

合謀周期的起點是確定目標項目，無論是在招標前期還是在招標過程中，合謀均產生于具體的工程招標項目之下，針對具體的項目才能進行相應人員的拉攏及資源的積累。之后根據不同的合謀策略，合謀組織者通過不斷引入新的行為人，積累相應的資源，初步構建合謀組織。在這個過程中，人員以及資源的積累使得合謀組織的規模不斷增長，這是合謀中最為關鍵的要素。

新成員加入合謀團隊后，會為合謀事件的開展提供各類差異化資源，逐漸融入組織，并且為合謀的成功再拉攏新的行為人，這個過程會伴隨著一些組織結構的調整，目的是提升效率、擴大規模，以增加中標率。

當資質及人員準備完成后，各行為人會共同商議投標報價策略、資金投入、合謀收益分配等事項，安排人員完成具體的投標報名、投標保證金繳納、投標文件準備、開標現場的出席等任務。當項目公布中標結果之后，組織會對合謀收益進行分配或是對合謀損失進行分攤。一次合謀的結束可能會帶給參與人不同的反饋，影響他們在下一次合謀中的選擇與表現，合謀組織結構得以不斷演化。至此，一個完整的合謀周期結束，新的招標項目帶來新的周期開始，合謀組織又開始積累資源，拉攏人員，為下一次的合謀做準備。

4 基于合謀要素的招投標合謀行為治理對策

4.1 針對合謀行為人的治理對策

1）建立市場主體信用檔案 記錄主體業績、違約行為等，將企業的信用情況納入招投標管理中，結合市場準入、合約履行等實現對合謀行為的協同監管，通過社會信用約束企業行為。

2）建立招標階段合謀識別責任分攤機制 在招投標前期識別各類風險，依據風險管理原則進行責任劃分，賦予相應責任主體相應的查處權力。

4.2 針對合謀資源要素的治理對策

1）完善資格審查制度 優化投標資質審查流程，變資質預審為資質后審，避免在招標前期泄露相關投標競爭信息，為投標人相互串通提供契機與便利。

2）完善評標方法 招標人在選擇評標方法時不要一味追求最低價，適當提高施工經驗、管理團隊等非技術標的分數比重。

4.3 針對合謀事件要素的治理對策

合謀團體在一次合謀成功并未被查處之后，他們在下一次的合謀中傾向于再次串通投標。因此，建立招投標監測預警機制，監測不同招投標活動中的投標人，預警區域招投標市場上反復共同出現的投標人群體，調查背后是否存在成熟的合謀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