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方 曾臺燊 柴 林 陳朝陽 仝 文
(1 杭州師范大學心理學系,杭州 311121) (2 寧波特殊教育中心學校,寧波 315211)(3 寧波大學心理學系,寧波 315211) (4 山西師范大學心理學系,臨汾 041000)
詞匯是各類語言材料的重要語義單元。中文的基本書寫單元是漢字,漢字數量繁多,字形結構復雜,每個漢字往往包含豐富的語義信息。約72%的中文詞匯由兩個漢字組成,故針對雙字詞匯的研究結果最具有代表性。研究表明,健聽學生閱讀時,單字加工是實現雙字詞匯識別的必要環節(Yan, Tian, Bai, & Rayner, 2006)。有觀點認為,中國讀者基于漢字單元知覺和編碼視覺信息進行識別(Chen, Song, Lau, Wong, & Tang,2003)。還有研究表明,讀者能夠基于整詞通達路徑激活、識別雙字詞匯(Liu & Peng, 1997; Shen, Li, &Pollatsek, 2018)。張學新等人(2012)也發現,雙字詞匯重復出現會導致N200波幅增大,它可以反映整詞詞形的加工。
以往研究發現,健聽人群識別多字詞匯時,涉及單字加工與詞的加工兩個階段(Li, Rayner, &Cave, 2009; Ma, Li, & Rayner, 2015)。有研究采用消失文本范式,探討雙字詞匯的加工過程,結果發現,詞n+1上漢字消失影響健聽學生總閱讀時間的程度與消失漢字的數量有關,詞n+1上單個漢字消失影響總閱讀時間的程度小于整個詞n+1消失條件;而詞n上漢字消失對健聽學生句子總閱讀時間的影響與消失漢字數量、位置沒有關系,詞n上單個漢字消失與詞n整詞消失在相同程度上影響句子總閱讀時間;研究者據此推測,健聽讀者會在預視中執行字的加工,在注視中執行詞的加工(劉志方, 張智君, 潘運, 仝文, 蘇衡, 2017)。
失聰學生閱讀中的詞匯加工是否也需要經歷單字加工與詞的加工兩個階段呢?探討這個問題有利于澄清中文詞匯識別的普遍性加工機制。失聰學生學習閱讀時無法使用口語參照,其語言理解加工主要依賴視覺信息(Bélanger, Baum, &Mayberry, 2012)。相對于健聽學生,他們具有預視詞匯編碼優勢(劉璐, 閆國利, 2018)。英語與中文閱讀研究也一致表明,失聰學生的閱讀知覺廣度大于健聽學生(喬靜芝, 張蘭蘭, 閆國利, 2011;Bélanger, Slattery, Mayberry, & Rayner, 2012)。本研究擬探討失聰學生閱讀中的詞匯加工過程是否不同于健聽學生。
研究擬觀察失聰學生與健聽對照組閱讀消失文本時的差異,探討失聰學生閱讀中的詞匯加工的過程特點。研究包含兩項實驗,實驗1操控詞n+1呈現方式,以探究失聰學生的預視詞匯加工過程特點;實驗2操控詞n呈現方式,以探究失聰學生的注視詞匯加工過程特點。研究選擇閱讀能力匹配組、年齡匹配組作為失聰學生的對照組。理由如下:首先,閱讀能力影響詞匯加工,成年失聰學生的閱讀能力僅與小學三年級學生相當(Holt,1994),因此選擇小學三年級學生作為能力匹配組;其次,為排除眼動控制系統成熟度的影響,選擇了年齡匹配組。
研究首先澄清失聰學生閱讀對預視加工、注視加工的依賴程度與健聽學生間的差異,對此研究假設:若組別與呈現條件交互作用顯著,說明失聰組與健聽組讀者之間存在差異,否則說明失聰組與健聽組讀者之間沒有差異。其次,厘清失聰學生閱讀對字的加工、詞的加工的依賴性特點,研究假設:倘若失聰學生識別復合詞匯側重于依賴單字加工,那么兩個實驗中單個漢字消失條件影響其消失文本總閱讀時間的程度都小于整詞消失條件;倘若失聰學生識別復合詞匯側重于依賴詞的加工,那么兩個實驗中單個漢字消失條件影響失聰學生的消失文本總閱讀時間的程度與整詞消失條件差異不顯著。
三組被試共計104人參與實驗。其中失聰學生組被試32名,均為浙江省內兩所特殊教育學校的高年級學生。參照閱讀流暢性測驗和正字法意識測驗選擇能力匹配組被試(劉璐, 閆國利, 2018),在浙江省內某小學三年級學生中選取了36名閱讀能力匹配組被試。年齡匹配組的36名被試為浙江省某高校大一新生。失聰學生組平均年齡為18.3±1.7歲;年齡匹配組平均年齡為18.5±1.2歲;能力匹配組平均年齡為9.2±0.6歲。失聰學生組和年齡匹配組在年齡上差異不顯著[t(66)=?0.51,p=0.66],失聰學生組的平均年齡顯著大于能力匹配組[t(66)=30.17,p<0.001]。失聰學生組、能力匹配組和年齡匹配組閱讀流暢性測驗成績均值分別為:207字/分鐘,222字/分鐘,471字/分鐘,失聰學生組與能力匹配組差異不顯著[t(66)=?0.51,p>0.05],但小于年齡匹配組 [t(66)=?30.17,p<0.001]。三組被試在正字法意識測驗上的分數均值分別為:38.37,37.00和45.64,其中失聰學生組與能力匹配組差異不顯著[t(66)=0.65,p>0.05],但顯著小于年齡匹配組[t(66)=?2.77,p<0.001]。失聰學生被試均為重度失聰人員(聽力≥90dB),其他兩組被試聽力均正常,所有被試的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之前均未參加過任何類似實驗,實驗結束后獲得一定報酬。
實驗句子均完全由雙字詞構建而成,每個句子由7或8個雙字詞組成。未參與實驗的10名本科生、10名失聰學生和10名小學三年級學生分別對實驗材料進行難度評定(5點評定,分值越高表示句子難度越低),選取的80個實驗句子的平均難度差異不顯著(p>0.05)。其中有20個句子帶有問題,以篩選被試是否認真閱讀句子。
實驗采用3(組別:失聰學生組、能力匹配組、年齡匹配組)×4(呈現方式:控制條件、詞n+1首字消失、詞n+1尾字消失、詞n+1消失)混合設計,其中組別為被試間變量,呈現方式為被試內變量。各種消失條件的舉例見圖1。正在被注視的詞匯被稱為“詞n”,詞n+1上首字消失條件是指在當注視點落在詞n時,詞n+1上首字消失;詞n+1上尾字消失是指在當注視點落在詞n上時詞n+1上尾字消失;詞n+1消失是指在當注視點落在詞n上時整個詞n+1(兩個漢字)消失。

圖1 實驗1各呈現條件舉例
采用加拿大SR公司生產的Eye Link 1000型眼動儀(桌面式)記錄被試的眼動。該型設備采樣頻率為1000 Hz,空間分辨率小于0.01°。采用液晶屏呈現刺激材料,其屬性如下:刷新頻率為60 Hz,屏幕19英寸,分辨率1024×768像素。被試距離呈現實驗材料屏幕為58 cm,句子以20號宋體形式呈現,單個漢字視角為1.02°。液晶屏刷新頻率導致文字消失約有17 ms的延遲,這個時間不足以支持讀者識別消失漢字(Liversedge et al., 2004)。
首先對被試進行閱讀流暢性測驗和正字法意識測驗,隨后開始眼動實驗。給被試戴好頭盔并固定頭部,在電腦上呈現指導語,主試向被試口頭解釋一遍,失聰學生組被試則由其老師采用手語解釋指導語,被試完全理解指導語后,再對眼動儀器進行校準。隨后呈現練習句,然后進入正式實驗。此外,當注視偏差大于0.5°時進行重新校準。整個實驗過程大約持續25分鐘。80個實驗句子以拉丁方的方式在4個呈現條件內平衡。80個實驗句子(無論以何種方式消失)都是按照隨機順序被呈現,其中有20個句子帶有問題,要求被試通過按鍵回答問題。
刪除實驗過程中被試錯誤按鍵導致句子呈現中斷的數據,刪除數據約3.95%。句子總閱讀時間是消失文本研究中最重要的因變量指標(Liversedge et al., 2004)。采用R軟件基于lme4包構建線性混合模型分析問題正確率和總閱讀時間,正確率作為兩分變量采用GLMMS模型進行分析,總閱讀時間是連續性變量采用LMMS模型進行分析(Bates,M?chler, Bolker, & Walker, 2015)。分析模型中包含2個組別對比(失聰學生組分別與其他兩組被試比較),控制條件與3個消失條件間對比及其這些對比間的6個交互作用項;除了上述固定因子外,還包含被試誤差和項目誤差兩個誤差項。結果報告回歸系數b、標準誤SE,t/z和p值。
問題正確率。失聰學生組顯著低于其他兩組,失聰學生組正確率為0.72±0.45,能力匹配組正確率為0.84±0.37,年齡匹配組正確率為0.87±0.34,ps<0.05。失聰學生組與能力匹配組對比,b=0.91,SE=0.24,z=3.88,p<0.001,與年齡匹配組對比,b=1.25,SE=0.24,z=5.12,p<0.001。其他對比與交互效應都不顯著(|z|s<1.45,ps>0.05),說明該指標對研究問題的檢驗不夠敏感。
總閱讀時間。由表1和圖2可知,失聰學生顯著少于能力匹配組,但其與年齡匹配組間差異不顯著。各消失條件均顯著大于控制條件。交互作用是最為重要的統計結果。統計結果中包含6個交互作用項,這代表檢驗研究假設6次,多次檢驗同一假設會增加“獲得假陽性結果”的可能,參照Bonferroni校正標準,應該將顯著性標準設置為0.0083(0.05/6≈0.0083)(Von Der Malsburg &Angele, 2017)。由表1可知,2項交互作用結果的顯著性達到標準,說明失聰學生預視加工詞n+1與健聽學生不同。交互作用的簡單效應分析顯示,詞n+1消失消極影響失聰學生總閱讀時間的程度小于其對能力匹配組的影響程度(330 ms vs.616 ms);詞n+1首字消失條件不影響失聰學生的總閱讀時間(p>0.05),卻導致能力匹配組總閱讀時間顯著增多(b=496,SE=104,t=4.78,p<0.001);詞 n+1 尾字消失條件不影響失聰學生的總閱讀時間(p>0.05),卻導致能力匹配組總閱讀時間增多(b=431,SE=104,t=4.16,p<0.001)。

表1 實驗1包含組間對比、控制條件與消失條件對比的混合線性模型統計分析結果

圖2 實驗1各呈現條件下總閱讀時間的均值和標準誤差
重新構建模型,進一步探究消失條件間對比的組別差異。模型中包含2個組別對比和2個消失條件對比(詞n+1消失分別與其他兩個消失條件對比),及其4個交互作用項。由表2可見,僅一項交互作用的p值低于0.05。參照Bonferroni校正標準,應該將顯著性標準設置為0.0125(0.05/4=0.0125),因此表2的結果不足以支撐陽性結果。貝葉斯檢驗計算包含交互作用項全模型和不包含交互作用項模型之間的比值,得到貝葉斯因子為0.031,實驗結果傾向于支持組別與消失條件交互作用不顯著。

表2 實驗1包含組間對比和消失條件間對比的混合線性模型統計分析結果
實驗1操控詞n+1呈現方式,考察失聰學生預視加工詞匯的過程特點。有如下發現:首先,失聰學生閱讀時間少,正確率低。已有研究表明,閱讀速度快的讀者未必是閱讀理解正確的讀者(Perfetti, 2007)。失聰學生閱讀過程(或者策略)不同于健聽學生,其特點是閱讀(眼動)速度快,加工深度淺,不夠準確(賀薈中, 賀利中,2007)。其次,所有消失條件均影響能力匹配的總閱讀時間;僅詞n+1消失條件影響失聰學生的總閱讀時間,而詞n+1首字消失和詞n+1尾字消失條件都不會增加其總閱讀時間,表明失聰學生閱讀對詞n+1預視加工的依賴程度低于能力匹配組學生。最后,消失條件對比與組別交互作用不顯著,說明失聰學生預視加工詞n+1與健聽學生無本質差異。
被試選擇標準與實驗1相同。三組被試(失聰學生組36名,能力匹配組與年齡匹配組各32名)共計100人參與實驗。失聰學生組平均年齡為18.5±1.3歲;年齡匹配組平均年齡為18.9±1.3歲;能力匹配組平均年齡為9.1±0.7歲。失聰學生組和年齡匹配組在年齡上差異不顯著[t(66)=?1.29,p=0.20],失聰學生組的平均年齡顯著大于能力匹配組[t(66)=37.08,p<0.001]。閱讀流暢性測驗顯示,三組被試得分的均值分別為:216字/分鐘,225字/分鐘,470字/分鐘,失聰學生組與能力匹配組差異不顯著[t(66)=0.32,p>0.05],失聰學生組顯著小于年齡匹配組[t(66)=?6.83,p<0.001];三組被試在正字法意識測驗上得分的均值分別為:39.97,37.22和46.09,其中失聰學生組與能力匹配組差異不顯著[t(66)=1.32,p>0.05],失聰學生組顯著小于年齡匹配組[t(66)=?2.33,p<0.05]。所有被試的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之前均未參加過任何類似眼動實驗,實驗結束后可獲得一定報酬。
實驗材料、實驗儀器和實驗程序同實驗1。
實驗采用3(組別:失聰學生組、能力匹配組、年齡匹配組)×4(呈現方式:控制條件、詞n首字消失、詞n尾字消失、詞n消失)混合設計,其中組別為被試間變量,呈現方式為被試內變量。各種呈現條件的舉例見圖3。詞n首字消失條件是指在當注視點落在詞n時,詞n上的首字消失。詞n尾字消失條件是指在當注視點落在詞n時,詞n上尾字消失。詞n消失條件是指在當注視點落在詞n上時,整個詞n消失。以上消失條件中,對詞n的再注視不會導致消失的漢字重現。實驗材料與實驗條件間的平衡方式與實驗1相同。

圖3 實驗2各呈現條件舉例
數據剔除標準都與實驗1相同,總計3.02%的原始數據被剔除。句子總閱讀時間和問題回答正確率處理方式與實驗1相同。
問題正確率。失聰學生組顯著小于其他兩組,失聰學生組正確率為0.72±0.45,能力匹配組正確率為0.82±0.38,年齡匹配組正確率為0.87±0.34,ps<0.05;失聰學生組與能力匹配組對比,b=0.78,SE=0.22,z=3.51,p<0.001;失聰學生組與年齡匹配組對比,b=1.23,SE=0.23,z=5.30,p<0.001。其他效應都不顯著(|z|s<1.53,ps>0.05)。
總閱讀時間。失聰學生組顯著少于能力匹配組,失聰學生組與年齡匹配組間差異不顯著。各消失條件都顯著大于控制條件。各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貝葉斯檢驗計算包含交互作用項全模型和不包含交互作用項模型之間的比值,得出貝葉斯因子為0.0002。實驗結果更加傾向于支持組別與呈現條件對比交互作用不顯著(具體見表3和圖4)。

表3 實驗2包含組間對比、控制條件與消失條件對比的混合線性模型統計分析結果

圖4 實驗2各呈現條件下總閱讀時間的均值和標準誤差
研究重新構建模型,進一步探究消失條件間對比的組別差異。模型中包含2個組別對比和2個消失條件對比(詞n消失分別與其他兩個消失條件對比),及其4個交互作用項。結果發現,交互作用均不顯著(見表4)。貝葉斯檢驗計算包含交互作用項全模型和不包含交互作用項模型之間的比值,得出貝葉斯因子為0.00001;可見本實驗結果提供極強的證據支持虛無假設,即各組讀者在各消失條件總閱讀時間上的差異不顯著。

表4 實驗2包含組間對比和消失條件間對比的混合線性模型統計分析結果
實驗2操控詞n呈現方式,探討失聰學生加工注視詞匯的過程特點。有如下發現:首先,總閱讀時間和正確率的組別差異上,與實驗1結果一致。其次,各消失條件在相同程度地影響各組讀者的句子總閱讀時間,結合貝葉斯因子分析結果可知,失聰學生的閱讀對注視詞匯加工的依賴程度與健聽讀者基本一致。最后,詞n上單個漢字消失和整個詞n消失在相同程度上影響各組讀者的總閱讀時間,由此可知,失聰學生也需要在注視中執行詞的加工。
本研究擬觀察字詞加工與失聰狀態之間的交互模式,以了解失聰學生閱讀中詞匯加工過程的特點。根據以往研究可知,漢字加工(包括字形視覺分析、字形知覺和語義激活等)和詞的加工都是識別復合詞匯的必要環節(Li et al., 2009)。本研究基于消失文本實驗,探討失聰學生閱讀字詞加工過程特點。有兩項主要發現:(1)詞n+1上漢字消失影響失聰學生總閱讀時間的程度小于兩個健聽學生組;消失條件影響各組讀者總閱讀時間的程度與消失漢字數量有關,詞n+1上單個漢字消失并不影響失聰學生總閱讀時間。(2)詞n上單個漢字消失和兩個漢字消失在相同程度上影響各組讀者總閱讀時間。實驗1消失條件影響能力匹配組總閱讀時間的模式與其影響年齡匹配組總閱讀時間的模式一致;實驗2消失條件影響能力匹配組總閱讀時間的模式與其影響年齡匹配組總閱讀時間的模式也一致。通過這兩個一致結果可以排除眼動控制系統成熟度影響結果的可能性。
健聽讀者主要是在預視中執行單字加工,在注視中執行詞的加工并完成詞匯語義通達(劉志方等, 2017; Ma et al., 2015)。實驗1發現,失聰學生閱讀對詞n+1加工的依賴程度低于健聽學生。有兩個可能的原因導致這個結果:第一,失聰學生閱讀知覺廣度內詞匯的數量多于健聽學生(喬靜芝等, 2011; Bélanger, Slattery et al., 2012),這導致其閱讀過程對識別加工具體詞匯(例如,詞n+1)的依賴程度低于健聽學生。第二,失聰學生預視加工詞n+1的深度淺于健聽學生(賀薈中, 賀利中,2007)。這兩種原因都說明,失聰學生的預視加工詞匯的過程不同于健聽學生。然而,從各消失條件影響總閱讀時間程度的差異來看,失聰學生的消失文本閱讀時間與消失漢字的數量有關,可見失聰學生的詞匯語義通達也依賴于字的加工。
有觀點認為,讀者基于漢字單元知覺和編碼視覺信息,復合詞的識別加工涉及漢字組合過程(Chen et al., 2003);但也有觀點認為,復合詞匯加工涉及詞形激活與整詞通達(張學新等, 2012;Liu & Peng, 1997)。本研究發現,失聰學生和健聽學生閱讀中識別雙字詞匯都不能回避“字的加工”,這有悖于整詞通達原則。Shen等人(2018)利用邊界范式發現,青年學生以整詞通達的方式識別雙字詞匯,該研究將邊界設置在注視詞匯(詞n)的中間,其研究結果說明注視詞匯(詞n)的識別是基于整詞通達路徑。實驗2發現,詞n上漢字消失條件對影響總閱讀時間的程度與消失漢字數量無關,這個差異模式在各組別完全一致,由此可知,失聰學生的閱讀也依賴于詞的加工,但他們與健聽學生一樣,主要在注視中執行詞的加工。綜合兩項實驗的結果可知,失聰學生閱讀并非只依賴于字的加工或者詞的加工,其對多字詞匯的加工也可被大致分為單字加工和詞的加工兩個環節。
閱讀中,注視位置的任何微小改變都會導致映入腦區的視覺信息發生變化,視覺信息被及時轉換成為穩定視覺編碼方能保證詞匯識別。拼音文字閱讀研究發現,讀者首先及時地將視覺信息轉換成為穩定視覺編碼(約需要50 ms),然后基于這一視覺編碼完成詞匯識別(Liversedge et al.,2004)。中文閱讀研究顯示,青年健聽讀者可以及時完成詞n+1上漢字的視覺編碼,還需要在注視中依賴視覺信息完成整詞視覺編碼,表明中文詞匯識別依賴視覺信息的程度較重(劉志方等,2017)。失聰學生主要利用視覺線索識別詞匯(Bélanger, Baum et al., 2012),中文的這一語言特殊性雖然與失聰學生認知特點相互契合;但本研究發現失聰學生仍會在注視中執行整詞加工。由此可見,失聰學生雖具有視覺加工優勢,但也不能超越詞匯加工的階段性,詞的加工是整詞識別和文本理解的必要環節,這個規律在各類人群內具有普適性。
失聰學生的閱讀對詞n+1預視的依賴程度低于健聽學生;雙字詞匯識別需要先后經歷字的加工和詞的加工兩個環節,這個過程適用于失聰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