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
(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梅里斯區文化館,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0)
“哈庫麥勒”舞蹈是達斡爾族民眾自娛自樂和感情交流的獨特方式,承載著他們的集體記憶、歷史記憶和民族記憶。然而,受商品經濟、人口遷徙等方面的負面影響,“哈庫麥勒”舞蹈的傳承與發展處于困境之中。
達斡爾族能歌善舞,逢年過節、婚嫁吉日或勞動之暇,人們都要歡聚一堂歌舞不息。“哈庫麥勒”的歌與舞是緊密結合的,舞蹈時唱的歌曲謂之“哈庫麥勒呼蘇姑”。“呼蘇姑”直譯是“語言”或可譯成“詞”,是“歌曲”的同義詞。心¨川有關“哈庫麥勒”起源問題的觀點和假說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種類型:第一種類型的觀點,沿用馬克思經典理論中關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邏輯模式,將“哈庫麥勒”的起源歸因于達斡爾先民的生產生活方式。比如有學者認為,“哈庫麥勒”從實際生活和生產勞動中來,其源頭是遠古殷商時代的傳統集體舞。亦有學者認為,“哈庫麥勒”的產生與達斡爾先民集體狩獵的生產方式分不開,并由此形成了“打獵說”和“捉雞說”。H1 此外,一種在學術界和民間都十分常見的說法認為,“哈庫麥勒”與“魯日格勒”“貝勒貝”“阿罕伯”是同源詞,都是達斡爾族代表性的民間歌舞。但同時認為,魯日格勒一詞,意為點燃火焰,產生在達斡爾人以狩獵為生的遙遠年代。”因此認為“魯日格勒”的歷史更加悠久,它是達斡爾族民間歌舞的傳統名詞術語,保留了達斡爾民間歌舞原始的特征。"第二種類型的觀點,傾向于將起源問題具體化,力圖從民間口頭表述和民間傳說中探尋其源頭。比如,有學者認為,“哈庫麥勒”中模仿鷹飛的舞蹈動作有可能來自達斡爾民間對山鷹崇拜的傳說,也有可能來自遠嫁女子思鄉而舞。亦有學者根據達斡爾長者的口頭表述,得出結論:“該舞最早的來源與篝火有關,是人們在篝火旁所產生的一種自然狀態,進而形成的自娛性舞蹈。第三種類型的觀點,則從達斡爾族古老的薩滿信仰與儀式中探索“哈庫麥勒”的起源。比如有學者將其與達斡爾族薩滿舞蹈——“雅德根舞”的程式、跳法、音樂特征、舞詞襯詞進行了比較研究,并認為“兩舞可能是源流關系:‘雅德根舞’是源,‘哈庫麥勒’是即實現了娛神——人神共娛——娛人的流變。上述觀點隱含著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即將“哈庫麥勒”僅僅視為一種達斡爾族山野田間娛情自樂的“民間歌舞”。也就是說,“哈庫麥勒”通常作為一種“世俗”類別的民族民間歌舞被外部文化所認知。言及“世俗”,人們往往會將其與“神圣”對立。然而,當筆者帶著這種印象近距離審視這一民“俗”時,“神圣與世俗”的二元幻想卻在瞬間破滅。由此,本文以對“哈庫麥勒”的田野考察和文獻涉獵為基礎,深入“哈庫麥勒”這一“娛神、娛人、人神共娛”的“三位一體”歌舞運動中,探索“哈庫麥勒”的起始源頭,從而彰顯其作為古老信仰和承諾的文化癥候。
地域環境和文化圈,是一個民族文化的發展以及生活習慣、習俗形成的重要基礎。作為達斡爾族文化形態的代表,“哈庫麥勒”舞蹈的形成與發展,與達斡爾族人民生活聚集地的自然環境和文化環境密切相關。但當前,受社會現代化進程的影響,一方面,傳統的、以漁獵為特征的達斡爾族人民傳統生活聚集地逐漸減少,達斡爾族人民生活區域由農村轉向城鎮;另一方面,城鎮現代化的生活區域和時空割裂了傳統漁獵中的人與人間的交流與聯系方式,使得“哈庫麥勒”舞蹈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地域環境和文化圈正在逐漸消亡。這導致了很多達斡爾族人民紛紛放棄了自己傳統文化以及生活方式,接受城市文化以及西方文化的滲透,造成了達斡爾族很多原始的節日慶典、宗教信仰、民間舞蹈等都與當今的城市生活以及生活圈格格不入,民間舞蹈的生態環境受到極大沖積,這種失去了民族本真的“哈庫麥勒”舞蹈不僅難以表達達斡爾族的民俗風情和民族文化,而且還成為“哈庫麥勒”舞蹈傳承與發展的重要障礙。
隨著我國經濟水平的不斷提升,城鎮化發展速度不斷加快,使得許多達斡爾族聚集地由農村轉向城鎮。而城鎮化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導致達斡爾族與漢族等其他民族人群相融合。這種多民族群居的融合,固然有其有利因素,如文化融合、信息互通等等,但對達斡爾族人群的生活習慣、民風民俗的影響是巨大的。其民族傳統文化有逐步“漢化”取向,文化發展的同質化趨向十分明顯。
1.“哈庫麥勒”作為一套表意體系,其表層結構的“表達面”是由直接呈現于人們視覺或聽覺的諸多具象性要素構成的,即“哈庫麥勒”的基本特點。“哈庫麥勒”表層結構的內容面是烏麥神的“增值”行為。具體分析如下:通過對“哈庫麥勒”基本特點的介紹與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哈庫麥勒”塑造了“鷹”的具體形象,體現了“鷹”的動作和行為。這種對“鷹”的動作的模仿和再現,實際上是一種有助于狩獵成功和人口增加的巫術手段。“譬如,某些印第安部落據說用同一個詞指稱舞蹈和農作,很明顯,這是由于在他們眼中這兩種活動之間沒有一目了然的區別;在他們關于事物的圖式中,舞蹈和農作物究其根本都是為提供謀生手段這個同一目的而服務的。與此類似,達斡爾族有一種春祭儀式叫作斡米南,其中“斡米”一詞是“烏麥”¨刮的別譯,具有祭禮“烏麥”,或是伺候烏麥的含義,而“南”是動詞詞尾。“烏麥”是古老的薩滿教神靈之一,是北方少數民族生殖崇拜觀念的凝聚。在達斡爾族的觀念中,烏麥神靈是以鳥神的形象出現的。達斡爾人將春天萬物復生的物候觀現象同鳥的活動規律聯系起來,使鳥具有女性生殖力的能力。他們認為,春天是萬物萌生的季節,飛鳥成群,它們煽動一下翅膀春天就來了,是鳥帶來了生機和生命。像一些鳥類的習性一樣,鷹也是春來秋歸,與北方寒暑季節變化相合,于是將三月稱作鷹月。因此,作為自然界的復蘇者,鷹也是多產多育之神。另外,“斡米南”儀式選定在春天舉行,可以增強儀式的“增值”效果。春天正是冰雪消融,山林開始萬物復蘇的時間段。而且,“斡米南”儀式中“庫熱”儀式是一種生殖巫術,也體現了烏麥神的“增值”行為。在“斡米南”儀式的第三天,將舉行“庫熱”儀式,前來參加儀式的人們(孕婦及經期的婦女除外),在外面集中站立,然后兩個薩滿用皮繩(整張牛皮割成沒有接結的長約12個圍長的皮條)把他們圍住,各拿皮繩的一段,用勁拉一次,然后放開,量繩子的長短,如此反復三次。每次量繩時如皮繩長度增加,是人口增加的象征。
2.基于以上分析,可以推斷“哈庫麥勒”的內容面乃是烏麥神的“增值”行為。由此,所有的“哈庫麥勒”舞蹈都是與神直接相關的,對神的尊重、贊頌和表現是“哈庫麥勒”舞蹈的邏輯前提。這樣,“哈庫麥勒”舞蹈與“神”的行為的意指關系構成了“哈庫麥勒”的表層結構。按照羅蘭·巴特的符號學理論,“哈庫麥勒”是一個包含著雙層意指結構的符號體系。從“哈庫麥勒”舞蹈呈現烏麥神的“增值”行為這一表層結構中又能解讀出更為深層的內涵,即神的“增值”行為乃是達斡爾先民“增值”的生產方式的象征和表達。具體分析如下:“哈庫麥勒”舞蹈是反映達斡爾先民生存方式的表征。首先,達斡爾先民早期生產方式較為落后,人們勞動的成果完全取決于自然的恩賜。另外,人口的增加也是保障達斡爾先民生存的一個重要方面。因此,達斡爾先民所有的生存活動幾乎都要圍繞著促進生產發展和人口繁殖來進行。這些以“增值”為核心的目的就構成了達斡爾先民以“增值”為核心的行為模式和生產方式。達斡爾先民以“增值”為核心的生產方式在“哈庫麥勒”舞蹈中通過象征手法的轉換,以神的“增值”行為的具象形式呈現出來,并借助“哈庫麥勒”舞蹈中的身體形態呈現于人們的視覺與聽覺,為人們所理解。由此推斷,以“增值”為核心的生存方式構成了“哈庫麥勒”舞蹈深層結構的“內容面”。綜上所述,“哈庫麥勒”舞蹈的結構是:以“哈庫麥勒”舞蹈的形式要素表達神的“增值”行為,以神的“增值”行為表達以“增值”核心的生存方式的二級表意系統。但達斡爾人的原始薩滿信仰在“哈庫麥勒”起源的過程中扮演過重要的角色,這卻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是說,哈庫麥勒也正是以一種藝術與生命同在的信念,以跨時空的方式與原始薩滿舞蹈雅德根舞發生著聯系。
為保障我國達斡爾族“哈庫麥勒”舞蹈的傳承與發展,政府進行了諸如專項扶持資金、明確傳承人、建立文化基地等一系列的具體工作。但從當前的發展來看,受不同地域經濟和發展條件的制約,這些工作還存在安排不合理、資金不到位、發展計劃不明確等問題。為此,在借鑒世界各國對于傳統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方法和手段的基礎上,提出從完善管理體制方面入手,通過建立相應的、具體明確的管理條例和法律文件,以法律的效力來促進達斡爾族“哈庫麥勒”舞蹈的傳承與發展的思路。首先,建立傳承人發展的體制性文件和法律、法規。眾所周知,達斡爾族沒有自身的文字,對于舞蹈的傳授只能運用語言和肢體來完成。但當前能夠運用達斡爾族傳統語言的年輕人較少,這使得“ 哈庫麥勒”舞蹈后備傳承人的選拔乏善可陳。這表明,如果沒有明確的硬性規定,年輕一代的達斡爾族人大都不愿進行此項活動。因此,在現實工作中我們更應該將此問題重視起來,快速完善體制、出臺政策和法律,推動達斡爾族優秀的舞者或年輕人對“哈庫麥勒”舞蹈進行傳承。其次,對用于發展“哈庫麥勒”舞蹈的專項資金和相關計劃以法律、法規的條例形式予以明確,以減少扶持資源的無謂消耗,確保資金使用的合理性和發展計劃的有效執行。
當代,社會多元文化的發展對以達斡爾族“哈庫麥勒”舞蹈為代表的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與發展產生了嚴重的沖擊。為應對這種西方文化的擴展和入侵,保持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可持續發展,就必須要在堅持“哈庫麥勒”舞蹈達斡爾民族風格和文化內涵的基礎上不斷打造其核心競爭力。而這種核心競爭力的打造,一方面取決于達斡爾族在北方地域近千年發展中形成的獨樹一幟的文化形態,它是達斡爾傳統民族文化與其他少數民族傳統文化區別的核心之所在。如,達斡爾族的舞蹈肢體語言豐富、動作優美;達斡爾族的歌曲節奏自由舒展、旋律高亢明亮;達斡爾族的宗教信仰突出自然、崇拜先民等;而另一方面在于滿足人民群眾對達斡爾族傳統文化的物質與精神文明需求,因為廣大人民對達斡爾族的傳統民間文化的需求既是傳承的基礎也是促其發展的動力,是當代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得以弘揚之根本。從不同地區、不同方面了解其民族舞蹈的產生歷史、原因以及現實情況,進而進行資料的整理和收集,梳理清楚其文化歷史脈絡,最終形成系統化、系列化的,滿足不同社會階層需求的達斡爾民族文化藝術形態。
結束語:達斡爾族世代繁衍在我國北方內蒙古自治區、黑龍江省等地域。民族民間舞蹈“哈庫麥勒”,是達斡爾族文明發展的活態見證,承載著他們的集體記憶、歷史記憶和民族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