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的藝術風格和美學思想探析

張俊

（湖北省襄陽高新區明德小學，湖北 襄陽 441000）

一、妙在似與不似之間的藝術主張

齊白石主張藝術“妙在似與不似之間”；衰年變法，繪畫師法徐渭、朱耷、石濤、吳昌碩等，形成獨特的大寫意國畫風格，開紅花墨葉一派，尤以瓜果菜蔬花鳥蟲魚為工絕，兼及人物、山水，名重一時，與吳昌碩共享“南吳北齊”之譽；以其純樸的民間藝術風格與傳統的文人畫風相融合，達到了中國現代花鳥畫最高峰。齊白石從民間畫工轉變為文人畫家，經過了“變法”。他又將富有農民生活氣息的民間藝術情趣融進文人畫中，這不僅擴展了文人畫表現的題材，而且也更新了文人畫的藝術境界，開創了具有時代精神和生活氣息的寫意花鳥畫的新篇章。

齊白石的畫，反對不切實際的空想，他經常注意花、鳥、蟲、魚的特點，揣摩它們的精神。他曾說：為萬蟲寫照，為百鳥張神，要自己畫出自己的面目。他的題句非常詼諧巧妙，他畫的兩只小雞爭奪一條小蟲，題曰；“他日相呼”。一幅《棉花圖》題曰：“花開天下暖，花落天下寒”。《不倒翁圖》題“秋扇搖搖兩面白，官袍楚楚通身黑。”他把老鼠、油燈、算盤、鋤頭、柴耙等引進畫中，并流露出農民的質樸、孩子般的天真，真誠的愛和恨，遠遠地打破了傳統文人畫中畫竹即寫“虛心”，畫蘭便寫“幽香”的陳套。

二、造詣精深的詩書畫印

他的詩書印是為了進一步豐富和詮釋這個藝術世界。他畫面的形象感是第一位的，而形式感是第二位的。他構圖形式不拘一格，千變萬化，法無定法，恰恰是藝術形象的多樣性，豐富性，鮮活性所造成的。他從不以形式感來損害形象感。形象的鮮活與傳神和形式的自由與任意，恰恰構成了“齊家樣”的獨特風貌。正是在這一點上，齊白石和傳統文人畫家區別開來，尤其那些守舊派文人畫家，往往重形式感輕形象感，多在畫面的形式感和筆墨的形式感方面苦心經營，而構圖與筆墨程式化，藝術形象柔美纖弱，似乎典雅的意趣掩蓋不住藝術形象的蒼白無力。再次，從作品所傳達和表現的藝術趣味看。在藝術趣味方面，齊白石和一般文人畫家的差異更為明顯。他也不乏理趣，而這理不是從前人書本里承襲而來，而是從自己經驗里生發而來，因此不是以理節趣，而是以趣彰理，其趣味自然迥異于古人前賢。

齊白石既得文人畫有筆墨真諦又深入研究詩文，書畫篆刻繪畫詩文均達到相當精深造詣，最終躋身于文人畫家之列。之后受陳師曾的建議影響看清了發展到文人畫，受到先天缺陷的制約，將面臨日趨衰落，例如“逸毛草草不求形似”（非繪畫性）過分強調筆墨情趣，崇尚隱逸情調等，吳昌碩不止一次地題畫中闡述這些觀點：“墨荷點點破秋冥，苦鐵畫氣不畫形。”在歷史幾乎所有的文人畫家都醉心于逸格，另還有一些畫家被冠以各種類型的其他“逸格”，如什么“隱逸、高逸、飄逸、縱逸、簡逸、艷逸”等每一幅畫都要講究它的逸韻、逸趣、逸致、逸潤、逸氣等，這實際是重意趣，輕法度，重理念，輕現實。崇尚淡墨輕掃，簡潔孤冷的視覺圖式，適合文人士大夫的欣賞口味，自我陶醉孤芳自賞，脫離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沙龍”藝術，是沒有前途的；于是，齊白石才決心開始了著名的衰年變法，他總結了文人畫的優點，把它與自己對現實生活的體驗，對生活的細致觀察完美地結合起來，歷十余年苦心孤詣地探索，以極大的勇氣告別了他為之奮斗多年方才實現入盟的文人畫家的行列，創造了雄渾爛漫的、樸茂沉厚、健康平和，形神兼備、雅俗共賞的全新藝術風格。與純文人畫相比，重視師法造化，注重寫生，增加作品的繪畫性，對藝術形象塑造也更生動。他多次闡明這一形神兼備的創作思想：“凡大家作畫要胸中先有所見之物，然后下筆有神”。所畫飛所目見，形似未真，何況傳神，為吾輩為大慚。作畫貴寫生，能得形神俱似即為好矣。”“鄒小山謂有形不似而神似者，此話刻板……”“為萬從寫照，為百鳥傳神，只有麟蟲中之龍未見過，不能大膽為也。”但是，他決非提倡自然主義，他又說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他所塑造的許多生動活潑形象是經過了高度的藝術提煉意匠加工，達到了藝術的真實與自然真實的完美統一，從而構成了極高的審美意境。

行賞齊白石的畫，首先吸引我們的是那生動自然、呼之欲出，富有強烈感染力的藝術形象，各種技巧，開始往往被忽略，這一點也正是高于文人畫之處。文人畫吸引力的首先是灑脫精湛的筆情墨趣，形象成了筆墨的載體；他的筆墨精到之處無不表現在最大限度的簡潔凝煉，簡之又簡，加一筆太多，少一筆則影響形象的生動與完整，即使是構圖繁密的宏構巨制，其造型的筆墨亦是如此，他曾畫過多幅枯荷，挺拔的枯梗以篆書筆法為之，無太多的疾徐頓挫變化，卻充分表現了質感，用筆十分簡潔含蓄；畫荷葉的用筆也少到不能再少，大筆淋漓幾筆下去即完成一片生動又富于變化的荷葉。這一點上，齊白石與貝多芬有“畫曲同工”之妙。

三、雅俗共賞的布衣文人氣質

齊白石迥異于一般文人畫家的鮮明特征，就是他具有一種平民意識和平民精神。這種平民意識和平民精神充分而生動地體現在他的創作中，使畫境和筆墨都別具一格。如齊白石畫《牧牛》，通過對童年生活的追憶，表現了平凡而偉大的母愛。題畫詩道：“祖母聞鈴心始歡，也曾總角牧牛還：兒孫照樣耕春雨，老對犁鋤汗滿顏。”他在首句下注：“幼時牧牛，身系一鈴，祖母聞鈴聲，遂不復倚門矣。”這表現了一個普通農家后代樸實誠摯而銘心刻骨的情與愛。其筆墨簡練，色彩單純，和畫意十分和諧。

齊白石作為一個經歷曲折漫長的大藝術家，既具布衣畫家氣質也具文人畫家氣質，而起主導作用的布衣氣質始終貫穿于藝術家的一生，且愈至晚年其布衣氣質愈為運載淳運至厚，從而鑄定了齊白石藝術創作的藝術風骨即藝術風格，這是齊白石布衣文人藝術特征的主干和決定因素。齊白石的布衣文人氣質還有一個突出特點，即一生隔絕仕途，不事權貴，這一點極其難能可貴。剛正不阿是齊白石布衣文人氣質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他得以終生保持布衣文人氣質并因之永葆布衣文人質樸、平和、健康畫風的關鍵因素。這對他的繪畫創作發生了決定性影響。

齊白石藝術的布文人題材，大體上可以分為三類。一是人物類。二是山水類。齊白石的山水同樣鮮明地體現著他的布衣文人個性氣質和藝術風格的獨創性，在研究中不應忽視。三是花卉蟲鳥、農耕民俗類。這是齊白石衰年變法后所選取的最大最最主要的題材，也是他的布衣文人繪畫藝術達到最高峰，布衣文人氣質表現最充分、布衣文人藝術風格揮灑得最為光輝燦爛的篇章。凡是他熟悉并喜愛的花草蟲鳥、農事器物，無不栩栩如生地活躍于他的彩墨之下。齊白石與之完全不同，他對此類題材情有獨鐘，不是從旁入畫，而是以親歷者身份滿賦感情地予以濃抹重彩，并且常以題跋與畫相配直抒胸臆，畫我合二而一，感人之力，透穿紙背。如他畫《燈趣圖》，把“老鼠偷燈油”表現得曲盡其妙，顯得是那么溫馨又那么富于民情味。

齊白石筆墨技藝的淵源主要有三：一是師古摹今而得，即從石濤、八大、徐青藤、吳昌碩等人的筆墨中吸取發展變化而來。二是從民間藝術借得，即把民間雕刻、彩繪、圖飾、紋樣等移植提煉升化而來。三是從現實生活悟得，即把長期鄉村生活的深刻體驗和生動形象記憶加以抽象、純化、美化而來。其中第三方面對齊白石筆墨境界的形成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齊白石堅持師法自然，倡導關注現實，一方面引進西文美術的造型方法和寫生方法，以提高中國畫的寫實水平和能力，另一方面大力拓展寫生眼界，面向都市，面向異域，面向外部世界，在題材上擴大了表現社會現實生活的內容，在筆墨上追求時代精神與個性特征的有機統一，在筆墨上追求生活氣息與個體靈性的天然契合。如果說，新派文人畫家主要在“外師造化”方面拓寬了中國繪畫天地，那么，齊白石則在“中得心源”方面深化了中國繪畫精神。

齊白石一生做人之道，孜孜以求地在于止于至善。他以善的行為鑄造美的靈魂；以美情操播向人間，他的詩、他的印、他的書、他的畫是他真善美的精神世界得以物化的藝術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