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慈母心
——淺談領銜主演豫劇《尋兒記》的角色塑造體會

陳巧真

（許昌市鄢陵縣豫劇二團，河南 許昌 461200）

眾所周知，豫劇崔派藝術以青衣行當見長，演出劇目也多是《桃花庵》《賣苗郎》《三上轎》《陳三兩爬堂》等。老旦戲特別少，廣為熟知的也就是《對花槍》。在上世紀90 年代初，有著【豫劇第一青衣】之美譽的張寶英老師，排演了我省著名編導、戲劇理論家、戲劇研究家石磊老師重新編劇的大型豫劇舞臺劇《尋兒記》，后來成為張寶英老師的一部代表作，成為豫劇崔派藝術的一部新戲，成為豫劇一部廣為流傳的新的經典老旦古裝大戲。這部戲的根源就是豫劇傳統老戲《八珍湯》，也叫《同根異果》，京劇和其他地方戲劇種也有這個演出劇目。

豫劇崔派新的傳承版本的《尋兒記》，演繹的是一個老母親風塵仆仆、歷經坎坷、千里迢迢終于尋找了失散多年的一對兒子的故事；刻畫塑造了一個中國古典慈母的藝術形象，那么善良，那么淳樸，那么豁達，那么執著；她的尋子之路，那么艱難，那么曲折，那么傳奇，那么巧合，又是那么飽經風霜，飽受委屈，最終又以大團圓而收場；她的情感脈絡很清晰，富有變化與張力，可以說是悲喜交集。她從山西平陽不遠千里來到洛陽，執著地一心要尋找到一雙失散的兒子，結果無意之中賣身到大兒子府上，卻慘遭大兒媳的虐打，受盡了屈辱，又遭大兒子的遺棄與驅趕，只是她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對惡毒夫妻竟會是自己苦苦要尋找的大兒子兩口。風雪中，她被好心的丫鬟春蘭送到了二兒子府上，賢惠的二兒媳判斷眼前的老嫗是自己從未謀面的婆婆，特別安排她與二兒子相識。她做了一碗八珍湯，母子終于相認，抱頭痛哭。為了懲戒不孝的大兒子大兒媳，她帶著丫鬟春蘭擊鼓告狀，結果八府巡按竟然又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丈夫。苦盡甘來，她又從一個任人宰割、任人欺辱的底層老嫗搖身一變成為一個貴婦人。當堂訓子責子，只為兒子能夠悔過自新，重新做人。可以說，孫淑林是一個古代社會中平凡的偉大的外表懦弱、內心強大的慈母的藝術形象，可歌可泣，令人感動，更是令人感慨萬千。這也是一部弘揚中國孝道文化的傳統大戲，歌頌了母愛的力量與堅韌，鞭撻教育了不孝之子，成為一部具有傳統特色的佳作。

這部重新編劇的傳統大戲，刪除了老戲中的一號角色孫淑林如何失子的故事情節，直接從孫淑林賣身已經官任洛陽知府的大兒子家來演起，只是她并不知情。所以說，我作為這部戲的領銜主演，特別要帶著前戲上場。第一個出場特別重要，要讓觀眾看明白人物的身份、年齡、性格、行動。我飾演的孫淑林，一頭蒼發，衣衫襤褸，步履有些踉蹌，有些弓背，面帶憂傷與羞慚，深沉哀怨地含淚唱出【尋親人涉盡了千山萬水，淪落為奴教人傷悲】這兩句上唱戲，把一個飽經滄桑、歷經苦難、尋找兒子不幸淪落為奴羞愧不已的苦命老母的藝術形象，非常鮮活地呈現在了舞臺上，給觀眾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也把觀眾帶進了劇情，緊緊地追索著老媽媽的尋子之路。當丫鬟春蘭問她到底會不會做八珍湯時，我緊緊抓住孫淑林急于討口飯，不惜賣身做廚娘的心情，連連點頭，特別是娓娓道急于表現自己善于做八珍湯又特別熟悉八珍湯的配方與制作流程。她知道，只要能留下來，能有口飯吃，就能活命，就有希望找到失散的兒子。這就是母愛的力量，令人唏噓。她的大兒媳，口念阿彌心惡毒，因為品嘗不慣孫淑林所做的八珍湯的味道，命她跪下。此時，我緊緊抓住她的卑微與無奈，苦苦求饒，改作幫忙看門。由于她并不太知道府上的規矩，更不知道大兒媳的心思，出于好心，收下了禮盤，又遭到大兒媳的一頓拷打。當大兒媳得知她就是婆婆的時候，怕丟失了官家的臉面，狠心趕走。已經改名為常天寶的大兒子回到府上，遇上母親，感覺面熟。當夫人告訴真情之后，又加以訓斥與誘導，大兒子不敢認母，并希望母親凍死外邊，借以洗脫不孝的罪名。觀眾此時，特別期待孫淑林的命運如何。

風雪之中，天寒地凍，我飾演的孫淑林衣裳單薄，凍得渾身顫抖，用破衣袖遮臉，腳步更加踉蹌地一走一滑地上場，含悲忍淚地用哭腔唱出【風侵衣雪撲面如刀似劍------天不應地不理誰來救俺】這一大段戲，配以雪地艱難滑動的臺步和全身冰凍心更冰冷的表情與動作，揪住了觀眾的心。好在，得到春蘭的救助，一同去到官任洛陽通判的二兒子府上，可惜孫淑林就像在大兒子府上一樣，根本就不知道這都是自己苦苦尋找的兒子家。二兒媳很是賢淑，但是由于孫淑林被大兒媳打怕了，所以我飾演的孫淑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見到二兒媳很拘謹，很膽怯，不敢用正眼去看，生怕犯了官家的威嚴再被拷打。好心的二兒媳一再盤問，

我飾演的孫淑林漸漸打開了心頭的枷鎖，痛苦地傾訴式演唱出【大比年皇上開科春雷震------結草銜環報你的恩，我的周夫人哪】這一大段唱，一下子為觀眾清楚地交代出了前邊劇本沒有展現的故事情節，從而也更加理解一個母親尋子的苦心和苦難。得知眼前就是婆母，害怕冒認，特別安排她做一碗八珍湯給二兒子送去，一探究竟。

同樣，她還是害怕見到官員，再生事端，再遭毒打，我飾演的孫淑林端著八珍湯，小心翼翼地如同上刀山下火海一般去到書房，為本是二兒子的官員周志卿送湯。正是這碗湯，讓母子從相見時的生分到相認時的激動，非常精彩地呈現在舞臺上，賺足了觀眾的淚水。我所飾演的孫淑林，緊緊抓住她的內心世界變化，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這就是自己要苦苦尋找的二兒子張鳳斌，經過仔細辨認，終于認出千真萬確是自己的二兒子，我扯著嗓門又激動又心酸地喊出【啊，鳳斌我兒，想死為娘我了】，然后上前抱住跪在面前的兒子，萬分動情地唱出【娘盼兒望穿了眼血淚干------今日得見嬌兒面，哭干的眼淚又漣漣】。八府巡按前來洛陽巡查，二兒子痛恨大兒子兩口的不孝與狠毒，要告狀。我飾演的孫淑林深知大兒子天生懦弱，一定是因為懼內才沒敢認母，要二兒子先去勸告大兒子兩口回心轉意，也就不再計較被他們虐待之事。我很注意通過眼神和手勢，來表現孫淑林的善良和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寬宏大度。

當得知大兒子兩口依然不愿認母，我飾演的孫淑林，又氣又恨又不忍，畢竟這是親生兒子，母親告兒子實在做不出來，可是不告又不能宣泄出被壓抑的情緒，心情是非常的復雜。我用先激憤又心痛的旋律唱出【小春蘭攙扶我察院來奔，孫淑林告親生如箭穿心】這兩句戲，可以說是心在滴血。又沒想到，眼前的官老爺，原來是失散多年進京趕考的丈夫張文達。此時，我飾演的孫淑林蒙了，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也老了，卻認為丈夫怎么會滿面銀須，不敢相認。這一點表現了歲月的無情，很有人生的況味，讓人痛酸。孫淑林要請丈夫審問不孝的大兒子，丈夫要她后堂換衣。大兒子兩口傳喚到公堂之上，張文達要請出夫人。眾衙役聲聲有請，我飾演的孫淑林在幕后一聲激越的高腔，唱出【眾衙役聲聲請來如雷震】，然后身穿誥服，腰系玉帶，手持拐杖，健步走上，與先前的形象氣質來了一個大轉變，完全不再是受苦受難的貧婦人，成為一個慈祥富貴的官家老夫人，多少尋年尋子的艱辛與不易，所受到的莫大委屈，全都煙消云散，我以激越豪邁中帶著舒心爽朗又感慨萬千的感情來接著唱出【后堂內走出來我艱辛歷盡、苦盡甘來、大難不死的孫淑林------】一大段戲，非常酣暢淋漓，情感充沛又真摯。特別是含著熱淚要拉著丫鬟春蘭的手要認干女兒的幾句戲，我牢牢抓住孫淑林的一顆誠心、善心，刻畫塑造出了她還是一位知恩報恩的老媽媽，讓觀眾感覺到特別溫暖，特別溫馨，這就是一種人間大愛的傳遞，很受教育。大兒子張龍冠和妻子常氏就跪在面前，得知母親如今的身份，后悔不已，口口聲聲要認母。我所飾演的孫淑林，雖然善良，卻非常有自己的思想見識，她知道他們不是真心認母，而是在尋找富貴的靠山，我的表情非常痛苦，非常失望，本想狠心懲戒不孝之子，卻又下不去狠心，轉念一想，誰能無錯，就想通過訓責子，來讓他們真心悔過，重新做人。可以說，

這樣的母親，太偉大啦，太不一般啦，太有高度啦，太豁達啦。我帶著非常復雜的情緒和情感來演唱【我一見小冤家跪當面------恨上來家法高舉重將兒管------為娘從未懷的恨，欣喜我兒能自新------八珍湯獻給舉家人啊】這一大段戲，也是核心唱段。這段戲感情非常豐富，帶著教訓的口吻，又是與他人之間有很大區別的母子矛盾、母子情怨，我很注意分寸感，不敢欠，更不能過，必須恰到好處，恰如其分，才能準確刻畫塑造出孫淑林那份沉甸甸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