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信息控制重點實驗室 成都 610036)
英國的伽利爾摩·馬可尼于1895年發明了全世界首個無線電通信電臺,并在1896年申請了專利,隨后創辦了商業公司對該技術進行推廣性應用。經過不斷改進,1901年馬可尼發射的無線電通信信號成功穿越了大西洋,從英格蘭傳到了加拿大的紐芬蘭省,從此開始,無線電通信手段在人類社會中廣泛應用,并在各類軍事行動中開始發揮重要作用[1~2]。隨之而來,在軍事上對無線電通信信號進行偵察和干擾的需求也日益迫切,從而孕育了電子戰這一新興學科方向,并促進了電子對抗的誕生。
目前全世界公認的電子對抗誕生的標志是1904年4月14日日俄戰爭的無線通信電臺干擾事件[3]。在這一事件中,日軍裝甲巡洋艦“春日”號和“日進”號炮擊俄國在旅順港的海軍基地,日軍同時派遣一些小型船只在附近觀察彈著點,并用無線電通信發報機報告射擊校準信息。此時一名俄軍的無線電操作員收聽到了日軍發射的這些信號,意識到其重要性之后立即用自己的無線電通信發報機在同一頻點上發射信號來對其實施干擾,使得日軍艦炮操作手無法接收到前面觀察哨反饋的炮擊彈著點誤差校正數據,從而使得炮擊造成的傷亡與損害都很小。這是無線電通信干擾首次在人類戰爭中成功應用并發揮重要作用,通信對抗作為電子對抗的一個重要分支率先登上了人類歷史的舞臺。
上述事件是全世界電子對抗發展史的開端,而對于中國的電子對抗事業來講,在中國歷史上電子對抗是怎樣誕生的呢?其早期發展歷程又如何呢?這些信息在各類文獻中均少有系統的歸納與全面的總結。鑒于這一情況,我們通過大量查閱歷史文獻與網絡資料,對20世紀初至抗日戰爭初期的中國電子對抗的起源與早期發展歷程進行了分階段的梳理,通過這段歷史的回顧展現了電子對抗在中國近現代戰爭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為中國電子對抗的歷史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
馬可尼發明無線電報之后沒過幾年,晚清末期的袁世凱就于1905年在天津開辦了無線電培訓班,同時購買了無線電收發報機分別安裝在北京、天津、保定等地以及北洋水師的軍艦上。這可算是中國歷史上最早使用無線電通信設備的記載。盡管如此,由于晚清政府的衰敗,中國的無線電通信事業并沒有發展壯大。在1911年辛亥革命勝利之后,袁世凱又順勢竊取勝利的果實奪取了民國總統之位,并在1915年頒布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無線電電信條例,條例中明確規定外國人不許在中國境內私設無線電電臺,無線電器材屬于軍用品,未經許可,不得進口[4]。從而進一步限制了中國無線電通信事業的發展,雖然民國初年中國各地的軍政密電大多通過電報發出,但此時的電報主要還是以有線電報為主。
直到1919年,我國早期的無線電專家吳梯青自行設計并建造了我國第1部超外差收音機,通過此設備在中國國內最早收聽到法國巴黎和會上中國代表拒絕簽字的消息。后來吳梯青來到東北任東三省陸軍整理處工務處通信科科長,并在沈陽建立了我國最早的大型短波無線電國際電臺,能夠收聽國際電訊,突破了外國無線電電報公司的壟斷,直接與世界各國建立起了無線電聯絡,掀開了中國無線電通信事業發展的新篇章。在無線電通信的軍事應用方面,1922年的第一次直奉戰爭之前,民國的北洋政府陸軍部就向英國馬可尼公司采購了約200部軍用無線電通信電臺,分發給各地部隊供野戰時使用。由此開始,拉開了無線電通信電臺在中國戰爭史上大規模廣泛應用的序幕。
由于電磁空間是一個開放的空間,無線電通信電臺輻射的電磁信號不僅己方能收到,敵方同樣能收到,所以對無線通信信號的偵察與監聽從通信電臺誕生之時就一直存在了。從20世紀20年代中國軍隊廣泛使用無線電通信電臺開始,直接使用己方的通信電臺同樣可以接收到第三方的通信電臺發射的信號,這種途徑為無線電通信信號的偵察截獲與偵聽分析提供了便利,同時也促使了通信偵察與密碼破譯的發展。以北伐戰爭為例,在1927年9月山西軍閥閻錫山親率多路大軍進攻北洋軍閥張作霖,但在1個月之內被張作霖打得大敗而歸,退回了山西,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閻錫山對多路大軍進行指揮調動的無線電電報信號被張作霖的手下蔣宗標率領的電訊小組截獲并成功破譯出了密碼,這就使得閻錫山通過無線電通信電臺發布的所有軍事命令對于張作霖來講全部是公開的,在此條件下打敗仗的概率就非常高了[5]。
上述事件僅僅是中國歷史上記載的一個戰例而已,20世紀20年代的中國正處于軍閥混戰之中,無線電通信電臺的使用,對無線電通信報文的加密,對無線電通信信號的截獲分析,以及密碼破譯等行動在此期間應該都是各路軍閥在暗中開展的必然工作,究竟那一個事件是首次出現,那一個屬于重大事件,現在已經難以準確考證了,但從上述歷史發展過程可以看到,無線電通信偵察作為電子對抗中通信對抗的一個分支在中國的誕生時間大約是在20世紀20年代,由此開始電子對抗在中國也登上了歷史的舞臺。但是在隨后登臺表演過程中的精彩呈現并不是中國的這些各路軍閥,而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工農紅軍[6],接下來我們就總結一下紅軍時期電子對抗的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的傳奇。
1927年8月1日的南昌起義標志著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誕生,這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武裝力量,從此時起,后續約十年左右的時間里,在歷史上將人民軍隊稱為紅軍,這一時期也稱為紅軍時期,對應了中國歷史上第一、二次土地革命時期。
中國共產黨在建黨與建軍的初期,主要采用專人攜帶信件方式來進行情報的傳遞,風險大,效率低,雖然也想使用無線電通信電臺,但國民黨嚴密查封,難以獲得。于是1928年周恩來親自在上海部署創建了中央特科的第四科,專門負責無線電通信工作,負責人為李強、陳壽昌,并指派李強等自學無線電通信電臺研制技術以打破國民黨的封鎖。1929年李強在上海英租界成功組裝出電臺設備,并于1930年攜帶設備潛入香港九龍,以香港和上海作為兩個無線電電報收發站點,完成了無線電遠程通信試驗。由此開始拉開了中國共產黨與中國人民解放軍使用無線電通信手段的序幕。
在這一時期雖然江西根據地的紅軍也曾繳獲過國民黨軍的電臺,但由于紅軍戰士從來沒有見過此類設備,不了解其用途而將其毀壞了。直到1930年12月第一次“反圍剿”的龍崗戰斗中,不但活捉了國民黨軍的師長張輝瓚,而且俘虜了多名無線電技術人員,并繳獲了一批電臺,但不懂無線電裝備的紅軍戰士又毀壞了多部電臺,只剩下了1部不能發報只能收報的電臺,于是紅軍便利用這一戰利品開始走上了無線電通信與通信偵聽的道路。在紅軍內部對戰士進行宣傳教育之后,后續繳獲的電臺得以完好保存,后來被俘的國民黨軍的電臺臺長王錚經過教育之后棄暗投明,成為紅軍第十師的無線電通信電臺臺長,紅軍第十師的秘書長歐陽毅調到電臺當政委,由此開始江西蘇區的紅軍與上海的中共中央之間的無線電通信聯絡也隨之建立起來了。
另一方面,1931年1月10日中國工農紅軍無線電通信隊正式成立,接著1月28日朱德、毛澤東專門下令成立無線電培訓班。從這里開始為人民軍隊培養了一大批無線電通信與通信偵聽的技術骨干,用今天的話語來表達,即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第一批電子戰軍官便由此誕生了。在這些從事通信電子戰作戰任務的軍官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紅軍著名的“破譯五杰”:曹祥仁、鄒畢兆、曾希圣、王永浚和蔡威,他們在紅軍后續的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中屢建奇功[7]。
1931年5月紅軍獲得了第二次“反圍剿”作戰的勝利,在5月31日召開了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的第五次會議,決定利用第一次和第二次“反圍剿”中繳獲的幾部通信電臺成立紅一方面軍無線電總隊。1931年8月第三次“反圍剿”勝利之后,通信偵聽從無線電總隊分出,劃歸紅一方面軍總司令部第二科諜報科,紅軍通信偵聽力量開始逐漸發展壯大。由于在此期間國民黨軍隊的通信報文大都較少加密或是簡單加密,所以紅軍一旦截獲到這些通信報文,簡單分析后便可加以利用,為作戰指揮與軍事決策提供了極其重要的情報來源,但是這一漏洞的利用時間不長。1931年12月國民黨第26路軍1萬多名官兵在寧都起義參加紅軍,其中就包括帶有8部通信電臺的40多名無線電通信官兵,這一事件引起了國民黨軍隊對通信保密工作的警覺。在此之后,國民黨軍隊各部之間無線電通信就開始全面加密了,還開發了特別的密碼,密名“展密”,于是紅軍的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工作就緊密地關聯在一起了。
在國民黨軍隊對通信電臺進行加密之后,紅軍的密碼破譯工作也順勢開展起來了。密碼破譯的起步就是猜測,根據各種線索來猜,憑借各種技巧與技術來推理分析,就是在這樣的猜測加推斷的共同指引下,國民黨軍隊的“展密”密碼在一個多月之后就被紅軍破譯了,“展密”的破譯標志者紅軍在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上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1932年底紅一方面軍在江西黎川進行整編,宣布正式成立軍委二局遂行無線電通信偵聽任務,首任局長曾希圣,下設破譯科,首任科長曹祥仁,軍委二局這個機構便成為紅軍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的專職部隊。1933年1月8日紅軍的曹祥仁利用破獲的“展密”,譯出了國民黨軍吳奇偉所率的左路軍已到達楓山埠一線。紅軍利用此情報,重創了號稱“鐵軍”的吳奇偉第九十師,楓山埠一戰成為基于密碼破譯精確打擊敵人的經典戰例而記入史冊。于是紅軍由此開始,到后來的八路軍、新四軍,以及人民解放軍,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都成為一個重要的軍種而得到了大力的發展,并為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重大貢獻[8]。
1933年2月國民黨軍發動第四次“圍剿”,此時蔣介石聘請國外密碼專家編制專門的無線電通信密碼,密名“猛密”,并下令軍隊全部更換全新的特別密碼本。紅軍軍委二局的曾希圣、曹祥仁、鄒畢兆經過七天七夜的連續奮戰又把“猛密”給破譯了,國民黨軍的軍事通信再一次完全暴露給了紅軍,利用偵聽與破密提供的關鍵情報,為紅軍第四次“反圍剿”勝利做出了重大貢獻。
在紅軍的第五次“反圍剿”作戰的大約一年的時間里,軍委二局破譯的國民黨軍的密碼就有300多個,幾乎是每天一個,因為國民黨軍的密碼本更換得特別勤,基本上是一天一換,所以工作量特別大。即便是國民黨軍的保密通信做到如此地步,但是大部分密碼都被軍委二局給破譯了,以此獲得的情報對蔣介石軍隊的所有活動,包括意圖在內都掌握得比較清楚,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段傳奇。
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作戰失利之后被迫開始長征,在長征路上仍舊繼續開展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工作。就在這一時期,中國電子對抗中電子攻擊的標志性事件也就誕生了,而且這一電子攻擊軍事事件不僅僅只是通信干擾,而是名副其實的通信欺騙,并且是信息級的欺騙,如果將這一事件作為中國電子對抗誕生的標志其實也并不為過。因為1904年全世界電子對抗誕生的標志性事件是以日俄戰爭中電子攻擊的通信干擾為代表的,實際上在1904年之前,像通信偵聽與破密之類的事件也曾發生過的,但史學家們并沒有將偵聽與破譯這類軍事行動作為全世界電子戰誕生的標志。同樣對于中國的電子戰歷史考證來講,選取歷史上首次電子攻擊事件作中國電子戰誕生的標志也是合理的。并且這一電子攻擊事件簡直可以稱之為神奇,能夠與中國四大名著《三國演義》中草船借箭、空城計等經典戰例相提并論。下面就來詳細回顧一下這段中國歷史上的首次欺騙性通信干擾軍事行動[9~10]。
在長征中的遵義戰役之后,國民黨軍不敢再輕易分兵冒進追擊紅軍,于是紅軍于1935年3月在茅臺鎮附近第三次渡過赤水河。正當國民黨軍的各路大軍奔向川南時,毛澤東又率領紅軍主力第四次渡過赤水河,南下抵達金沙縣安底附近,準備南渡烏江。就在此時軍委二局截獲到國民黨軍無線電通信情報,情報顯示國民黨軍周渾元、吳奇偉兩個縱隊6個師的兵力正由底安西北的楓香壩、茅臺地區向泮水、新場(今金沙)方向前進,逐漸逼近,一天之后就有可能與紅軍主力發生遭遇。同時在烏江南岸還有國民黨的3個師的兵力,而紅軍主力安全渡江至少要3天時間,若雙方交火則必然是一場惡戰。
毛澤東、周恩來和軍委二局局長曾希圣等一起研究對策。曾希圣想出一條妙計,利用已經破譯的國民黨軍密碼,反過來冒充正在貴陽坐鎮指揮的國民黨軍最高軍事長官蔣介石給周渾元和吳奇偉發電報,命令他們向泮水、新場、三重堰方向前進,從而將敵人這兩支主力部隊調開,與紅軍保持一定的距離,為紅軍主力渡過烏江爭取時間。軍委二局通過紅軍自己的通信電臺,按照國民黨軍的通信頻率將這封假電報發出,國民黨軍的通信電臺在接收到此報文后,立即呈報周渾元和吳奇偉,二人渾然不覺、果然中計。因為這封電報的報文使用的就是當天國民黨軍的密碼進行的加密,而且電報的行文文風、口令語氣與蔣介石極其類似,真假難辨。需要說明的是:由于紅軍的軍委二局破譯了國民黨軍的密碼,長期以來收集了蔣介石發出的大量電報的電文,所以關鍵時刻模仿蔣介石的文風擬制一份假電報也是很有數據基礎的。如果用現今比較時尚的話語來表達,在20世紀30年代紅軍就已經開始進行大數據分析的研究工作了。周渾元、吳奇偉按照假電報中的指示調兵行軍,錯過了紅軍主力,紅軍由此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避免了一場不利的血戰,三天之后紅軍主力順利渡過烏江,擺脫了國民黨的20多萬追兵。軍委二局這封冒充蔣介石發的假電報,蔣介石至死都不知道。如今該事件解密之后才還原了整個歷史的真相,所以紅軍長征途中的一系列神奇用兵與電子對抗的應用密不可分的。這一信息級的通信欺騙行動完全可以載入中國電子對抗的史冊,甚至是全世界電子對抗的史冊而千古傳唱。
雖然紅軍對國民黨軍的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工作開展得紅紅火火,碩果累累,但反過來國民黨軍對紅軍的無線電通信密碼破譯卻毫無進展。盡管如此,在后來國共合作的抗日戰爭期間,國民黨的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也開始屢建奇功,只不過破譯的對象為日軍密碼,從而為中華民族共同抗擊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做出了貢獻,這段歷史還是應該記住的。
1935年國民黨軍官溫毓慶創建密電檢譯所并任首任所長,開始針對日本設立在中國的無線電通信電臺的信號進行偵察截獲與密碼破譯。并在1936年破譯了日本外務省系統的無線電電報密碼,并從中譯出情報。除了這個密電檢譯所之外,1938年國民黨內部另一個機構,即軍事委員會辦公廳機要室研究組,也開始從事相同的日本無線電通信的密碼電報研究工作,也破譯出了日本外務省的密碼。對于該密碼的破譯,美國在1940年11月才能做到,而國民黨的密電檢譯所在1936年就成功了。由此可見,在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這個專業方向上,國民黨軍隊的技術實力其實并不弱。
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以前,密電檢譯所每天可截獲日本駐華各地使、領館與日本東京外務省來往的密碼電報在100~200份之間,即已經能夠偵收日本在華私設無線電通信電臺的全部來往電報。不僅如此,而且每天還能夠偵收到日本駐全球各國使節與日本本土東京電臺之間的日本政府電報,也在100~200份之間。由此可見,密電檢譯所的短波通信偵察截獲能力也是比較強大的。而且密電檢譯所溫毓慶的通信偵察理論功底也比較深厚,因為密電檢譯所的短波偵察站設立在重慶和昆明,對日本東京與美國華盛頓之間的短波通信信號偵收條件受限,于是溫毓慶還曾提出在浙江金華一帶設立短波偵察站來對這一短波通信信道傳輸的信號實施偵收。
在國民黨軍的無線電通信偵收與密碼破譯方面有兩個值得記入史冊的戰例,都是由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辦公廳機要室研究組的池步洲完成的[11~12]。第一個就是在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前,池步洲截獲日本外交密碼電文,并破譯出多份日本東京與日本駐美國大使館之間的絕密電報,并根據電報內容推測出了日本偷襲美國珍珠港的準確日期。這份重要情報立即逐級遞交到了蔣介石手中,蔣介石閱后也即刻把密電內容通知了駐渝美方。可惜的是當時美軍低估了中國軍隊破譯日方密電的能力,不相信國民黨已破譯了日軍密碼電報。另一方面,日本政府在此期間也設立了一個騙局,派遣特使前往華盛頓與美國政府假裝搞談判。美國人信以為真,對那份情報置之不理,結果幾天之后珍珠港遭日軍偷襲與轟炸,損失慘重。
在此之后,中國再向美軍通報日本密電情報時,美軍則高度重視。在1943年春,池步洲又破譯了一份日本外務省用LA密碼拍發的密電,密電中明確指出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海軍大將三本五十六將于4月18日乘機親自出巡第一線,鼓舞官兵士氣,并描述了出巡路線與行動計劃。密電內容在轉交給美軍之后,美軍高度重視并制定了詳細的作戰計劃。4月18日迦答爾卡拿爾美軍基地出動16架P-38戰斗機按照情報提供的路線對山本五十六的座機進行了預先設伏與圍殲,并將其擊斃。雖然三本五十六座機被美軍擊落的幕后原因分析在歷史上有眾多的版本,但在最終的事件真相解密之后,可以確認這實際上是中國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所提供的情報支持在其中發揮了核心關鍵作用。
當然利用截獲的日軍無線電通信信號進行密碼破譯與信息還原為抗戰提供了寶貴的情報,關于這方面的戰例還有許許多多,鑒于篇幅所限,在此就不再逐一羅列與贅述了。
前面我們按時間順序從重大歷史事件的整理與挖掘中梳理了電子對抗在中國的起源與早期發展歷程,下面主要從技術機理的角度來分析這一時期中國電子對抗技術的發展狀況。
實際上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是交戰雙方都必然從事的電子對抗活動,但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所率領的軍隊之間存在巨大差異。在前面我們對紅軍偵聽國民黨軍的無線電通信并破譯密碼的歷史事件進行了整理與回顧,但是對國民黨軍偵聽紅軍的無線通信與破密事件卻只字未提,這并不意味著這段歷史的缺失,而是國民黨軍在對紅軍的密碼破譯上幾乎沒有進展。早在1933年6月,蔣介石在第四次針對紅軍的“圍剿”失敗之后,親自下令要求國民黨軍委會電務股不僅要截獲紅軍的無線通信信號,而且要不惜一切代價破譯紅軍的通信密碼。電務股股長黃季弼不敢怠慢,立即組織全班人馬執行偵聽與破譯任務,但結果是從未成功。
共產黨軍隊與國民黨軍隊在密碼破譯上的巨大差距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從技術上講,紅軍向蘇聯學習編制密碼,采用一次一密思想,每天都在編制新密碼,雖然非常費勁,但保密效果很好。以周恩來主持我軍無線電通信工作期間編制的“豪碼”(周恩來化名伍豪)為例,采用“復譯法”的二重作業密碼體制,其優點是能夠在電報中實現“同字不同碼,同碼不同字”,這一密碼從紅軍時期一直沿用到1949年中國解放也沒有被國民黨軍破譯。而且紅軍奉行人在密碼在,人亡密碼亡的原則,所以紅軍的密碼本從來就沒有落入到國民黨手中,國民黨軍通過通信偵聽截獲了紅軍電報的密文,不掌握其編碼規律,一直無法破譯出明文。
在紅軍時期就針對國民黨軍隊的通信電臺開展了協作偵察的電子對抗行動。在中央紅軍長征初期,紅四方面軍的偵察電臺部署在川陜蘇區的固定位置,在白天利用一切機會偵收國民黨軍隊的密電并進行破譯;而中央紅軍在白天爬雪山過草地,晚上到達宿營地之后,紅四方面軍的通信偵察員就將白天的偵收與破譯結果匯總后立即發給正在長征途中的中央紅軍。接著中央紅軍的偵察電臺在夜間工作,繼續對國民黨軍的無線電通信電臺信號進行截獲與密碼破譯。上述兩支相隔數千公里的紅軍部隊以接力方式相互協作,確保了對國民黨軍隊全天24小時不間斷的短波通信情報偵收。
由前述中國電子對抗的起源與早期發展歷程的回顧可知,作為電子對抗的一個重要分支,通信對抗使用的電子設備與通信傳輸使用的電子設備是完全一樣的,都是無線電通信電臺。而且那一時期的通信電臺幾乎全部都是短波電臺,短波通信的一個最大特點就是通信距離遠,幾乎可以實現全球范圍內的點對多點的信息傳輸。電磁空間是一個完全開發的空間,一部短波通信電臺發送的信號,處于合作狀態的通信接收方可以收到此信號,處于非合作狀態的第三方利用短波通信電臺在滿足一定的接收條件下仍然可以收到此信號;另一方面,如果處于非合作的第三方在同一個短波通信信道上發射相同頻率的信號還能夠實現通信干擾。由此可見,在電子對抗誕生和發展的早期,并沒有專門的通信對抗電子設備,一部通信電臺既可以是完成通信傳輸的功能,同樣可以完成通信偵察與通信干擾的功能。所以在這一段時期里,通信傳輸與通信對抗天生就是一體化的。
在1904年全世界的電子戰誕生之時,俄軍通信員使用通信電臺發送雜亂信號來阻止處于同一工作頻段的日軍通信人員傳送炮位校正數據,這實際上是一種粗獷的壓制式干擾。而中國電子對抗中的首次電子攻擊雖然晚了近30年,但是我們使用的是欺騙式干擾,而且這一欺騙干擾的層次不僅是信號層的欺騙,而且更是信息級的欺騙,通過發送滿足編碼規格和加密規則的信息碼流,達到了信息級的欺騙。甚至在假電文的行文風格,語言應用上都完全逼真地模仿了目標對象,實現了最高境界的語義級的欺騙。雖然說這其中也包含了一些運氣成分,但大家不得不承認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無線電通信偵聽與密碼破譯人員高超的技藝與過人的膽識。這不僅是中國電子對抗歷史上的閃亮與驕傲之處,而且在整個世界戰爭史上也值得永久傳唱。
盡管對于全世界的電子對抗在1904年誕生與早期發展研究與論述的文獻已經很多了,但是對于中國電子對抗的誕生過程,以及中國電子對抗早期的發展歷程的系統研究與全面總結的材料并不多。本文通過各種歷史文獻的查閱與網絡資料的收集,將電子對抗在中國的誕生過程與早期發展中的重大歷史事件進行了比較詳細的梳理,通過這一研究與總結,再次反映了電子對抗在中國近現代戰爭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這一研究結果不僅可以推進中國電子對抗的歷史研究工作,為全世界電子對抗歷史性研究補足中國篇章,而且也能夠全面反映中國電子對抗早期成長歷程,給予我們現今以重要啟示,為進一步全面推進我國電子對抗事業的發展提供了重要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