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宏 支 果
(四川輕化工大學,四川 宜賓 644000)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文明發展歷程中積累的重要文化財富,對當今社會的發展仍有重要價值。[1]但是,于我國而言,非物質文化遺產更多是作為一個符號停留在文化層面,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資本轉化率尤為欠缺,惡意搶占時有發生,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提供保護是我國亟待解決的問題。首先,從文化層面而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產生依托于一定的民族或者地區的生活方式和特有文化,這使得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地域性和民族性極強,體現了不同歷史時期各族人民不同的生產生活和文化發展,為研究歷史文化提供了重要素材;其次,從經濟層面而言,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知識產品的一種,蘊含著巨大的經濟價值,例如被譽為“中國四大名繡”之一的蜀繡在清朝時便是皇室貢品,其自身所具備的高價值不言而喻。然而這些曾經輝煌的傳統技藝在當地年輕人眼中卻是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他們或許或多或少聽說過了解過,可卻鮮少有人關注過,更遑論想去承襲傳統技藝,使之能得到傳承和發揚。老一輩匠人逐漸老去,新一代的接班人何處可尋?“百鳥朝鳳”的悲哀也是大多數非物質文化遺產難以逃脫的宿命。
傳統手工藝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部分,一方面它是一方地域文化的重要體現,烙印在一個民族發展的歷史進程中。另一方面,其在傳承過程中凝聚著數代人的感情印記,是維系代際關系的重要紐帶。在當今社會,雖然推動社會經濟發展的主要生產方式轉變為科學技術,但對于文化的傳承而言,傳統手工藝仍具有重要的價值,對傳統手工藝進行保護仍具有重要意義。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產權配置是基礎性工程,財產權的確認是建立市場交換的前提,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要求將完善市場競爭機制和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作為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和方向”。[2]因而對于傳統手工藝而言,以何種產權制度進行保護不斷為研究者所探討。本文從《著作權法》角度對傳統手工藝及其成果的保護進行討論。
權利義務是法律的基本內容,任何一部法律都包含“均衡權利義務”這一立法傾向。圍繞權利義務而展開的法律架構必然包含權利義務的主體與客體。因此,主體、客體以及權利義務便是法律規范的三大構成要素。在《著作權法》中,對于作品這一客體而言,其必須由確定的主體——作者享有,對作品行使權利、承擔義務。
傳統手工藝作為一種蘊含智力勞動的人類活動,當欲對其進行保護時,首先從保護智力勞動成果的知識產權法中尋找可能,《著作權法》便是其中之一。按照《著作權法》的法律規則,雖然傳統手工藝是文藝領域智力成果,但要想獲得《著作權法》的保護,還需必須滿足以下條件:1.必須能以人能感知的形式固定在一定的介質之上,因為《著作權法》保護的是作品的表達而非思想;2.必須具備獨創性。前者被稱為作品的固定要件,后者被稱為作品的獨創性要件。
首先是固定要件,主要是指將某種表達固定在某種載體上讓人能夠反復重現。在一些特殊情景下,如果當事人能將該情景反復重現,仍以固定論,就傳統手工藝而言,一般都有一套自有的工藝流程和方法,根據該流程與方法能夠復現工藝品,可以作為固定要件看待。以蘇繡為例,蘇繡作為一種傳統工藝手法,其刺繡手法傳承于前人,刺繡流程、手法等皆有模板,可為進行刺繡的人反復操作,符合固定要件的要求。
其次是獨創性要件,作品的獨創性要件要求一項智力成果必須是作者獨立完成。其中,“獨”是一種事實判斷,即智力成果是不是創造者獨立完成的,該事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目前來說,獨立創作的情形包括兩種,一種是開天辟地式的獨立創作,成果具備最低限度的創造性。獨創即該創作完全與已有作品迥異。另一種是在他人作品的基礎上的創作,雖然是獨立創作的,但是是建立在已有作品基礎上的創作。[3]獨立程度不同,權利義務也不同,比如蘇州中院審理的《華清浴妃圖》案中,蘇繡版《華清浴妃圖》就是建立在普通的《華清浴妃圖》之上的,雖然作者對蘇繡畫享有著作權,但其權利行使受到限制,不能侵犯原作者的權利。①江蘇省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曹新華與濮鳳娟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2018)蘇05民初557號。獨創性中的“創”是一種價值判斷,一個智力成果是否具有創造性,一般而言,只要該智力勞動成果具備“個性化的選擇與判斷”,有別于其他表達,均可認定為具備創造性。但創造性有高有低,每個人的判斷都不一樣,需要到具體案件中去理解。由于目前對作品的創造性要求較低,實際上而言,傳統手工藝基本上都可以通過創造性要件的檢驗。
那么再看獨立性要件,傳統手工藝系一代又一代的人經過無數歲月的積淀形成的,實質上屬于集體創作,很難將其歸于某一權利主體進行保護。“它是歷史性多人的群體智慧結晶,因此它并非‘獨立完成’而是‘集體完成’甚至‘集體未完成’”。[4]因此,傳統手工藝的流程、方法不能歸于某一人或某一單位所有,無法找尋其權利人。故而,沒有權利主體的傳統手工藝流程、方法,其不能為《著作權法》所保護。
雖然傳統手工藝具備較強的法律保護意義,但如上文所述,在《著作權法》的體系內,傳統手工藝本身不能與《著作權法》接洽,從而獲得《著作權法》的保護。那么傳統手工藝的成果能否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呢?本部分即作此分析。
《著作權法》旨在促進文化領域的繁榮昌盛,故而《著作權法》中所述作品和日常口語中所提及的作品有一定區別。《著作權法》中的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的智力勞動成果,工業產品不能作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由釀造工藝所產生的成果屬于工業產品,那么由于該成果不是《著作權法》的保護對象,便不能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而有的傳統工藝的成果是文學藝術領域的智力勞動成果,那么該成果屬于《著作權法》中所規定的作品,比如安順地戲的表演者的表演,蘇繡作品《華清浴妃圖》等。
傳統手工藝成果是傳統手工藝匠人在運用該手工藝的工藝流程、方法進行制作的,由于人的個性化特征,一般而言不同的人即使運用相同的流程、方法進行工藝制作,仍然會顯現出獨特的風格。仍以蘇繡為例,不同的蘇繡手工藝者繪制同樣的蘇繡題材,最終的作品所呈現給大眾的觀感也是迥異的。
當一個傳統手工藝成果能夠稱之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之后,便需要追溯其權利歸屬。因為傳統手工藝本身難以獲得《著作權法》保護的重要原因是其實質上屬于集體創作,無法確定作品的權利歸屬問題。與傳統手工藝本身屬集體創作不同,傳統手工藝作品是屬于手工藝匠人親手獨立制作,其權利可以歸屬于自然人或者法人。
綜上所述,傳統手工藝的法律保護雖然迫切,但由于法律的架構原則,無法為傳統手工藝本身尋找權利歸屬,《著作權法》難以對傳統手工藝本身進行保護。但在《著作權法》的視野下,傳統手工藝的成果若構成作品,則可以對該成果進行保護。“在特定的問題上,公民可能只有一個大致的意向,所以,還需要國家在這一意向下代替公民進行選擇,讓公民理性行動。”[5]雖然傳統手工藝的法律保護迫切,但也不能病急亂投醫,傳統手工藝本身仍需尋找更合適的法律保護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