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費制同人商品許可制度的前景分析
——從法經濟學角度看原作品與同人作品的關系

張子安 賀 琛

（安徽大學法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同人一詞并非法律概念，通常的定義是小說、漫畫、視頻、電影、游戲等各類作品的粉絲團體在原作或原型的基礎上進行的再創作活動及其產物[1]。早年的同人作品受傳播途徑的限制，只在小范圍粉絲群體中進行傳播。隨著網絡的發展，同人作品借助網站、微博等新興的平臺，在傳播范圍和傳播速度上都有了質的提升，優質同人作品的商業價值也一再被市場認可，同人文化逐漸成為不可忽視的文化現象。但由于同人作品本質上還是基于原作的衍生作品，其與原作品之間既有不可否認的聯系又有權利沖突的矛盾。因此，本文將嘗試從“自主開設部分法定許可”的方面，探尋同人作品與原作品和諧共處，互相促進的發展模式。

一、同人作品的分類

首先，在肯定同人作品作為獨立作品本身具有一定獨創性的基礎上對同人作品加以分類，根據同人作品引用原作元素，情節的程度的不同，可以大致分為演繹同人作品和非演繹同人作品兩類，進而在法律上加以不同定位。演繹同人作品與原作品的連接最為緊密，又稱為“派生作品”，不僅引用了原作品中的人物設定，世界觀等基礎設定，其描繪的情節也是基于原作品情節而構造的發展和續寫，沒有原作的情節支撐，演繹同人作品就無法作為獨立的作品單獨存在[2]。即在保持原有作品基本表達的基礎上，對原表達加以發展，使新表達與原表達融為一體而形成的新作品[3]。如高鶚續寫的《紅樓夢》后四十回，其所有的創作都是基于前八十回的基礎上，讀者必須先讀懂前八十回的故事發展，才能理解續寫中的劇情，也就是演繹同人作品是在保留原有作品基本表達的基礎上，增加個人獨創性內容從而形成新的作品[4]。

另一類同人作品，非演繹同人作品，僅引用人物性格，人物關系，世界觀念中部分的設定，擁有全新的故事主線和新增加的部分設定，與原作品的相似性有限，自身的獨立性更強，可以在未完全閱讀觀賞原作品的基礎上被讀者觀眾理解。如果將演繹作品比作故事角色在原世界的生活的延續，那么非演繹作品更像是故事角色在異世界的歷險，又或是原作的平行宇宙。在現實生活中，一千個讀者眼中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一位讀者對哈姆雷特的看法和期許不盡相同，他們眼中哈姆雷特應當走上的道路也各有不同。如果誤解不曾發生，如果哈姆雷特并非單槍匹馬，對故事情節發展可能性的渴望使得創作者不再滿足于原作的束縛，希望在他們的筆下角色可以擁有更加自由的人生。法律問題也由此而生，即在人物名稱、關系所構成的人物形象是否受著作權保護。

著作權保護的客體是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的智力成果。在“獨創性”方面，著作權采取“思想與表達二分法”，不保護思想，只保護對思想的具體表達。即人物形象等單一要素難以構成表達本身，只有當人物形象等要素在故事情節的展開中獲得充分獨特的描述，并成為作品故事內容本身時，才有可能獲得著作權法保護。因此，只是引用原作品角色名和大致人物關系的二次創作作品，很難被劃歸到著作權的管理范疇。但須要肯定的是，即使二次創作作品與原作的聯系不甚密切，在同人制品銷售盈利時，倘若利用宣傳和介紹，借以原作品的影響力牟利，仍然屬于不正當競爭法中“利用他人有一定影響力的商品名稱，使人誤以為其作品與他人的作品有特殊聯系”，原作作者可以依法維權。

然而，演繹同人作品與非演繹同人之間的界限并不是清晰的，而是聯系程度逐漸加深的一個過渡性過程，具體到每一例同人作品，其引用的原作品元素數量和引用程度都不同，傳播范圍和盈利數額也不同，給具體的司法實踐增加了工作量，提升了原作品著作權人的維權成本。同時，同人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也不能明確原著作權人允許二次創作的范圍是什么，長久下去會限制創作者的創作熱情，不利于我國文化產業的繁榮發展。

二、小型同人作品為原著作權人帶來的收益遠遠大于損害

無論是演繹作品還是非演繹作品，利用原作品中的獨有元素或原作品的影響力進行商業活動獲取利潤，本身就構成了對原著作權人權利的侵害。一般來說，原作品的熱度和影響力越高，它的同人衍生作品和由此盈利的人也越多，如果按照侵權責任逐一追究，無疑會給原著作權人帶來沉重的負擔，也會限制同人創作的持續發展，從長遠來看，對原作品也是不利的。

事實上，同人作品也并非有百害而無一利，兩者之間更多的是一種相互促進的關系。在同人創作者主體中，更多的是單一自然人或小規模，暫時性的創作者社團，創作者會身兼多職的全程參與同人作品從創作到銷售的過程。其產出的同人商品銷售額小，傳播方式以線下特定場合小范圍販賣為主，主要目的為和共同愛好者進行交流。這一類同人作品的銷售對原著作權人合法權益的損害較小，而且為原作品和原著作權人帶來的收益遠遠高于侵害，具體可以總結為以下幾點：

（一）銷售額較小，給原著作權人的帶來的損害相對較小。以同人文集和同人畫集為例。首先，受人力物力不足的影響，同人文集的產出速度慢，內容的豐富程度和制作的精細程度上的缺陷會進一步限制銷售額。其次，同人集的內容往往偏向于單一角色或特定的角色關系，而且添加了二次創作者的新設定，來開展新的故事主線，所以一本同人集的受眾是特定和有限的，即受眾僅為小范圍人群。再次，從運輸和銷售的成本上來看，個人和小團體力量有限，印刷量不高，所以單個作品的印刷成本會大大提升，沒有專門的運輸和倉儲系統，導致運輸和倉儲的費用也要額外支付。受眾的有限又導致銷量難以預計，想要節省成本則需要或是縮小印刷量或者承擔會有剩余庫存的風險，一旦無法完售，后續的倉儲會導致持續不斷的成本支出。從這個角度上說，小型同人作品前期成本和風險是非常高昂的，即便取得了不錯的銷售額，在減去成本和大量的籌備工作之后，純粹的利潤是非常少的，對原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造成的損害也相對較小。

（二）小型同人作品為原著作權人帶來的利益高于使用獨創性元素帶來的侵害。首先，小型同人作品的繁榮對保持原作品的熱度是有益的。原作品的更新不僅需要時間，并且終將迎來完結。完結之后的空白期會導致作品的熱度和粉絲流失，原著作權人經濟收益下降。而同人作品的繁榮可以在原作空白期仍然為原作保持熱度。

三、付費制同人自由許可制度可行性探討

為促進相關同人文化繁榮，維持原作品熱度和討論度長盛不衰，同時，也為了節約原著作權人的維權費用，降低同人創作者的創作風險，加強對同人作品的規范管理，可以由相關組織牽頭，嘗試設立付費制同人自由許可制度。

第一，從許可的設立標準上來看，應當由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牽頭（如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等），參照版稅的形式，設立不同等級的收費區間。具體標準由原著作權人和其代理公司依照實際情況設定，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僅在原則性事項上做規定或給出指導性意見。

第二，從發放許可的形式上看，應當由同人創作者主動自由地進行申請，將印刷的數量、定價，內容等基本的信息向原著作權人或其代理公司報備。原著作權人應當在事先公開說明收費的標準和注意事項，聲明何種同人作品可以適用自由發放許可，方便同人創作者事先規避風險。

建立付費制同人自由許可制度，有利于原著作權人節省維權成本，有助于原作品熱度和討論度的維持，從而為原著作權人帶來更穩定的長期經濟收益。對同人創作者來說，這項制度能夠有效地幫助他們事先規避法律風險，從而提高整個同人創作群體的創作熱情，促進我國相關文化產業的繁榮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