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電子發票發展策略研究

繆申培 支雪娥（副教授）

（淮陰工學院 江蘇淮安 223000）

“區塊鏈+稅收”開創了稅收管理的新模式，區塊鏈電子發票憑借其難以篡改、便捷透明、信息共享等特征受到了多方的關注，區塊鏈電子發票的試點工作也在有序開展且已經取得階段性成果。區塊鏈電子發票的應用有利于稅務部門的“放管服”，能夠有效解決業務與稅務的一體化，全面提升稅收管理水平。

一、區塊鏈的特點及區塊鏈電子發票的試點情況

區塊鏈本質上是一個高度共享且不可篡改的數據庫，主要有以下特點：一是去中心化。傳統數據庫一般會有一個主節點與若干子節點，即“1?X”模式，唯一的中心數據一旦遭到攻擊則系統非常危險；區塊鏈是“N?X”模式，多數據中心，是一個有時間順序（數字指紋）的數據塊，相互之間可以校驗。二是難以篡改。傳統數據庫的數據中心猶如唯一的檔案原件，擁有管理權限的用戶或非法入侵的黑客很容易增刪內容，區塊鏈數據猶如若干人續抄的手抄本，每個人都留有備份，數據都有嚴格的時間順序，若想篡改區塊鏈數據，則需破壞網絡上過半的節點，任何一個節點遭到篡改很容易被發現，而且單獨修改某一數據沒有任何作用。三是可追溯。從時序看，多中心“N”中的每一個數據都不是簡單的復制，都含有數字指紋，數據更改細節都可以還原。四是公開透明。區塊鏈上的全部信息都能公開查詢，保證了區塊鏈的公信力。五是高可用。多數據中心，多節點運行，即使一個節點出現問題也不會影響整體的使用。

區塊鏈的技術特點與電子發票應用需求有著極強的契合度，“區塊鏈+稅務”具有廣闊的應用前景。2018年8月10日，深圳國貿大廈旋轉餐廳開出全國首張區塊鏈電子發票。2019年以來，北京、云南、福建等省市也陸續開始了區塊鏈電子發票的試點工作。2019年10月，深圳市區塊鏈電子發票開票量突破1 000萬張，金額超過70億元，在金融服務、保險理財、大型超市、餐飲消費等行業有廣泛的應用；2020年10月，開票量高達3 300萬張，與2019年同期相比新增2 300萬張，覆蓋百余個行業。2020年11月，深圳市發布區塊鏈電子發票系統定制化開發及優化升級項目中標公告，對區塊鏈電子發票系統升級優化。雖然目前我國區塊鏈電子發票仍處于起步階段，然而深圳的成功試點表明了未來大規模推廣與應用區塊鏈電子發票的可行性。

二、區塊鏈電子發票的優勢

（一）普通電子發票存在的問題

1.電子發票的報銷。目前多數單位需要打印電子發票進行報銷，打印的電子發票喪失了防偽性能，電子發票可多次打印，部分單位的財務軟件還未具備自動查重功能，也無法使用鑒別傳統紙質發票的方式鑒別電子發票，容易造成有意或無意的重復報銷；若有人運用修圖軟件對發票金額進行篡改，則會加大財務人員審核票據的難度。此外，大量的電子發票需要打印報銷，增加了報銷成本，使電子發票的優勢銳減。

2.電子發票的真實性。我國電子發票誕生于2013年，是典型的“1?X”模式，采用稅控盤機器編碼、128位隨機數字加密等方式，全部信息進入全國電子底賬庫，電子發票的查真需要稅務系統的支持。目前支持查驗五年內開具的發票，基本解決了因超過查詢時限而無法辨別真偽的現象。但實際操作中很多企業報賬存在滯后性，可能會出現集中報賬的現象，當業務較多時難免會出現因用戶操作或系統原因無法識別的情況，很難保證每張電子發票都能順利登錄官方平臺查驗真偽。

3.電子發票的安全性。電子發票包含大量交易信息與個人隱私信息，包括交易金額、交易明細、交易雙方地址等，保障信息安全變得尤為重要。在線開具電子發票，在云端存儲，一些企業的信息安全防范意識薄弱、安全防范系統不完善，業務系統、財務系統、金融支付系統需要更新升級，電子發票保密分級機制不健全，加之部分軟件有意竊取相關信息，現有的防護系統難以確保不發生信息泄露。

（二）區塊鏈電子發票的比較優勢

1.難以篡改確保了發票的防偽。區塊鏈電子發票中的業務數據是買方與賣方、稅務、物流、金融等多方按時間先后順序共同完成的鏈式賬本，區塊之間有著嚴格的順序關系。區塊鏈數據生成過程中全程留痕，計算某一區塊數據時會同時包含上一區塊所有的數據指紋，同理下一區塊數據指紋也會包含本區塊的數據指紋，從而形成了嚴謹的鏈式關系。若中途某一區塊的記錄遭到改動，其下一個區塊頭部的數據指紋就會發生變化，便無法與后續數據連接，從而可以防止數據遭到篡改。區塊鏈技術的可追溯性還可以方便地還原歷史數據，還原企業報賬細節，從而方便企業內部控制以及稅務機關審查。

2.業務與發票一體化保證一次報銷。區塊鏈電子發票業務，在區塊中形成一個完整的鏈條，相互之間通過業務與時間的鏈接實現業務與稅務的一體化，發票伴隨業務發生而生成。普通電子發票的業務流程是“雙方達成交易意向→買方付款、賣方發貨→買方申請開票、賣方開具發票→賣方發送發票→買方獲取發票、買方打印發票、買方報銷”，賣方滯后于業務開具發票且可能與業務不相一致，買方發生業務、取得發票、報銷發票都有較長的時間差。區塊鏈電子發票的業務流程是“雙方達成交易意向→買方付款、賣方發貨→買方申請開票（系統立即根據業務信息成功開票）→買方（客戶）通過平臺申請報銷（系統審核成功報銷）”，交易雙方、稅務都成為鏈上一環，通過智能合約實時記錄、監控業務數據，根據業務數據審核并生成電子發票，稅務部門集稅款征收、稅務管理、發票開具與業務為一體，企業集業務活動、稅款繳納、票據獲得、財務處理為一體，電子發票的真偽鑒別不再是難題，內部監察會更加方便，能夠根治重復報銷、虛假發票等頑癥。

3.智能合約提升了工作效率。智能合約能夠實現開票、核算、加密、報銷、審核等多方業務流程的自動執行，通過智能合約實現流程自動化是區塊鏈電子發票的重要特點。對企業而言，利用區塊鏈電子發票系統可以實現交易即開票，開票即報銷，報銷即數據，從而有效降低了財務風險，提升了財務效率；對業務人員而言，節省了開票、傳遞時間，借助電子發票鏈上存儲報銷可以簡化報銷流程，提高效率；對稅務機關和監管部門而言，通過平臺對納稅發票的申領、后續流轉、企業報稅等業務全過程進行直接的監督管理，區塊鏈技術的可追溯性有利于稅務機關還原企業報稅細節，提高監管效率和管理水平；對于公眾來說，可以直接從稅收數據平臺獲取所需信息，更加便捷可靠。

4.公開透明和高可用性降低了運營成本。公開透明并不是說任何信息對任何人都公開，基于稅務的區塊鏈涉及底層業財稅數據層、技術資源層和應用層面的數據傳輸層、實時訪問層，區塊鏈中存在公有鏈、私有鏈、聯盟鏈，后兩者都有準入機制，無論是稅務機關、業務交易雙方、內外部相關利益者都有相應的訪問權限，但其可訪問內容及可使用應用層功能并不相同，最大限度地實現信息的協同與共享，同時有效解決了信息孤島與信息保密的矛盾。通過區塊鏈技術優化流程與智能處理，企業實現集團內部的信息共享與稅務申報、稅務風險控制，降低了人力資源成本，節省了稅控設備、打印設備、打印耗材等成本，促進企業的節能與綠色發展。

三、區塊鏈電子發票大規模應用潛在的風險

（一）缺乏全面系統的區塊鏈系統建設規劃

企業經營活動中資金會在銀行、交易企業、海關、稅務機關等多方流轉，受現有技術、發展水平等諸多制約，雖然目前區塊鏈技術在銀行、海關等多個領域都有應用，但大多依賴于第三方服務，缺乏全面系統的區塊鏈系統建設規劃與平臺，各系統相互間的聯系不夠密切。銀行無法實時監測企業貸款流向的具體業務細節，稅務機關也無法實現企業資金流轉過程的全程監管。

（二）去中心化的特性與監管要求相悖

傳統數據庫都存在一個中心節點，所有數據進出都需要經過這一中心節點，在這一模式下交易雙方不能直接交流，需要通過某一媒介（中介），數據存儲查詢相對繁瑣。區塊鏈技術的最大特點就是去中心化，去中心化的特征使得區塊鏈可以繞過繁瑣的中介方實現信息交流，省去中間環節更加高效。然而納稅活動與比特幣交易不同，參與者不止買賣雙方，還涉及稅務機關，若去除稅務機關這個中心，合同雙方為了利益可能會相互串通而偷稅漏稅。加強稅收管理是國家富強穩定的重要保障，若完全去中心化不僅不能發揮區塊鏈優勢，反而會降低電子發票的公信力，還可能給國家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

（三）重復記錄與存儲帶來資源浪費

區塊鏈采用特殊的鏈式存儲，數據多中心、多耦合，每一區塊的記錄都包括了上一區塊的哈希值，從而擁有了可追溯和難以篡改的特性，但也造成了大量信息的重復儲存。不同于比特幣交易量有限，我國電子發票開票量增長迅速，預估到2022年我國電子發票開票量將突破545.5億張。若所有發票數據都以區塊鏈記錄，且開票后電子發票信息需要保存若干年，大量冗余的電子信息會造成嚴重的資源浪費，對參與的各單位存檔系統提出了新的挑戰，同時也對稅務機關的稅收數據平臺提出了更高的存儲要求與安全管理要求。

（四）跨區域性流通與全面應用短期內難以實現

當前，區塊鏈應用呈現良好的態勢，參與主體越來越多、應用領域越來越廣。但同時也應注意到，一方面，各地區的信息化水平存在差距，不同地區應用水平與應用范圍差別較大，區塊鏈電子發票目前只在信息化程度較高的地區開展試點，跨區域流通尚未實現；另一方面，目前還未能全面取消紙質發票，一些企業管理人員或財務人員對普通電子發票都未完全適應，對區塊鏈也只有抽象的概念。

四、區塊鏈電子發票發展建議

（一）打造多稅收中心的數據聯盟平臺

稅收管理與比特幣交易不同，需要維持稅務機關的監管中心地位，區塊鏈電子發票不但不能去中心化，反而要發揮稅務機關的主導作用。區塊鏈電子發票在深圳的試點應用值得參考和借鑒。深圳區塊鏈電子發票致力于打造以稅務機關為主節點的多中心區塊鏈數據庫，即區塊鏈數據庫不存在絕對的中心節點，只有稅務機關的節點才擁有全量數據。解決區塊鏈電子發票的跨區流通、跨系統流通，需要在底層業財稅數據層形成稅務機關的多中心數據，數據不需要在每個區塊重復存儲，需要時直接從各稅務數據中心獲取，不但可以解決去中心化帶來的隱患，還能解決重復記錄帶來巨大的資源浪費。可考慮國家稅務總局牽頭金融、工商、信息安全及相關技術支持部門成立相應的機構，制定區塊鏈電子發票統一的業務規范和技術標準，建立標準和規范時要充分考慮地區間的發展不平衡，為統籌推進各省市協同發展打好基礎。縱向上，由國家稅務總局制定不同區塊間的上鏈標準，經過測試符合標準的數據中心可以上鏈，打造以稅務總局為核心的多中心化稅收數據平臺；橫向上，以稅務數據中心為核心形成聯盟，與銀行、工商、企業等所有業務流、資金流的系統建立起動態聯系，不僅可以方便稅務機關審查監管和企業報稅，銀行也可以通過系統的對接了解企業真實的經營信息從而作出更合理的決策。

（二）加強企業共享平臺建設和人才培養

目前多數企業還是傳統的報銷流程，檔案歸檔仍然以傳統的紙質電子檔案為主，一些單位財務系統還不具備普通電子發票的查重查偽功能，財務系統還處于核算的初級階段，需要加強業財稅一體化的平臺與系統建設，實現數據采集自動化、業務處理的智能化、信息共享實時化，為區塊鏈電子發票的應用奠定良好的基礎。隨著平臺功能提升和應用的深入，對財務人員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為此，要加強區塊鏈相關知識的普及教育，讓企業財務人員、管理人員及公眾認識到區塊鏈電子發票帶來的便捷，要從政府推動變為政府引導，最后到企業、公眾自愿使用區塊鏈電子發票，讓更多企業財務人員具備使用區塊鏈電子發票的能力，提升財稅人員的信息技術應用能力、財稅分析與決策能力。

（三）分步統籌推進區塊鏈電子發票發展

區塊鏈電子發票的全面應用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要與地區經濟發展、信息化應用水平相適應，會有很長一段過渡期，需要制定具體而明確的發展規劃。同時關注區塊鏈電子發票在技術層面大規模運用的可行性與潛在風險，逐步擴大區塊鏈電子發票試點范圍和應用領域，以東南沿海地區向內地逐漸推廣，要讓更多地區、更多行業、更多企業了解區塊鏈技術，親身感受到其帶來的便利。各地區因經濟發展水平導致信息化水平、管理水平的差異短期內難以解決，可以加大扶持欠發達地區信息化建設的力度，特別是稅務信息化建設，如給予小微企業一定的稅收優惠，為欠發達地區的企業加入區塊鏈電子發票提供相應的技術指導等。

（四）強化稅務監管與企業風險防范意識

區塊鏈全程留痕和可追溯的特點能有效防止信息被篡改，但若信息在錄入時有誤，其特殊的鏈式結構不但會影響其后信息的錄入，而且很難更改，增加了稅務風險防控的難度。區塊鏈電子發票的健康發展離不開稅務機關的監管，稅務機關要充分利用區塊鏈技術可溯源與信息共享的優勢，多方查驗，從源頭保護信息安全。對企業而言，還需要提升風險意識與防范能力，建立完善的管理制度，明確相關人員的職責，特別要做好私鑰的保管工作，合理確定企業可公開的信息范圍，增強信息風險防范與管控能力。

五、結語

雖然區塊鏈電子發票技術還不夠成熟，區塊鏈電子發票全國性的應用還有待時日，但是多地已經陸續開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電子化試點，區塊鏈電子發票有著廣闊的發展前景與應用空間，發票全面電子化的時代即將到來。隨著區塊鏈電子發票的逐漸推進，相關法規會更加完善，標準會更加科學，納稅環節會更加便捷，監管會更加高效，企業成本會有效降低，信息保護會更加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