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若鵬
目標管理(Management by objectives 縮寫為MBO)是一種組織管理模式,也是一種管理思想。1954 年,彼得·德魯克在《管理的實踐》一書中首次提出了“目標管理”這個概念。德魯克認為,并不是有了工作才有目標,而是有了目標才能確定每個人的工作。按照德魯克的說法,當組織最高管理者根據組織發展戰略確定了組織目標后,必須對其進行有效分解,確定各層級、各部門及員工個人的分目標,在此過程中要讓責、權、利三者明確且相互協調,由此可建立起“自上而下層層展開、自下而上層層保證”的目標體系,管理者根據分目標的完成情況,對下級進行考評。所以,目標管理是以目標為導向,以成果為標準,注重組織與個人目標的統一,最終讓組織和個人都能取得最佳業績的管理方法。
目標管理理論或思想,是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逐漸在我國扎根的,并在發展壯大過程中,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也使得目標管理責任制應運而生。
目標管理責任制作為上級對下級主要的考核手段,其主要做法是,上級政府將總目標分解細化并以行政方式層層下達,上下級政府之間簽訂基于目標任務的“責任書”或“責任狀”,從而形成一整套目標和責任體系,目標完成情況則成為各級政府組織考核和獎懲的基本依據,目標自上而下分解,層層傳遞壓力。那么,在安全生產工作上是怎么操作的呢?
第一,在政府層面。2004 年1月9 日,《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安全生產工作的決定》(國發〔2004〕2號)明確規定:“建立安全生產控制指標體系。要制訂全國安全生產中長期發展規劃,明確年度安全生產控制指標,建立全國和分省(區、市)的控制指標體系,對安全生產情況實行定量控制和考核。從2004 年起,國家向各省(區、市)人民政府下達年度安全生產各項控制指標,并進行跟蹤檢查和監督考核。”自此,我國的安全生產目標管理責任制在全國正式實施,安全生產目標考核開始影響及改變政府的治理行為。
2004 年,安全生產控制指標由全國性控制指標和分省區控制指標構成,具體指標為:億元國內生產總值死亡率、10 萬人事故死亡率、工礦企業10 萬人事故死亡率、煤礦企業百萬噸死亡率4 項相對指標和事故死亡人數、工礦企業事故死亡人數、煤礦企業事故死亡人數3 項絕對指標。
隨后的幾年,這一指標體系不斷完善。2005 年,在2004 年的基礎上,增加了道路交通、火災、鐵路交通事故死亡人數,在工礦商貿企業死亡人數大項下,增設金屬與非金屬礦山、危險化學品、煙花爆竹、建筑業事故死亡人數小項,除此之外,道路交通死亡人數大項下,設萬車死亡率小項。
幾經變革,我國形成了安全生產控制考核指標體系,主要由事故死亡人數總量控制指標、絕對指標、相對指標、重大和特大事故起數控制考核指標4 類、27 個具體指標構成。
第二,在企業層面。80 年代企業層面開始興起目標管理,即使發展到今天,它也在不斷發揮功效。從《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安全生產工作的決定》(國發〔2004〕2 號)內容和精神上來看,指標體系的分解只應在各級政府間進行,對是否要將控制指標直接分解到企業,并沒有明確規定。
實際操作中,由于控制指標,如建筑業、煙花爆竹業的死亡人數,直接指向相關企業,因此,在目標管理責任制的指引下,政府就直接向企業進行目標分解和落實,與企業簽訂安全生產目標管理責任狀。
這份責任狀具體規定了事故指標和企業應做的工作,明確了企業應承擔的安全責任,主要負責人也就感到了壓力。然而,在企業內部也根據內外部要求,層層往下分解指標,層層簽訂責任狀。這種模式在很多企業持續至今。
從國家統計局及應急管理部公布的相關數據可以看出,2005 年至2019 年生產安全事故死亡人數、億元GDP 生產安全事故死亡人數、煤礦百萬噸死亡人數逐年下降,工礦商貿企業就業人員生產安全事故10萬人死亡人數除2016 年有小幅反彈外,始終呈現下降趨勢。除此之外,2005—2017 年生產安全事故起數和較大事故起數逐年下降,重特大事故總體可控,穩中下降。同時,2018 年和2019 年生產安全事故總量、較大事故、重特大事故起數同比實現“三個下降”,2018 年共發生19 起重特大事故,當年只發生了1起無人員傷亡的特別重大事故,這是自新中國成立以來首次全年未發生死亡30 人以上的特別重大事故。上述數據證明,我國安全生產狀況總體穩中向好。對于遏制事故發生及減少死亡人數,目標管理責任制著實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第一,政府層面。如果僅僅嚴格考核事故起數、死亡人數等結果指標,并以此為導向進行安全生產治理和改善,就會導致對結果的過度關注,缺少對過程的控制和關注。同時,由于安全生產是一項長期系統性的工作,其安全效益具有潛在性和滯后性,政府的投入、治理很難被測量,這就迫使一些地方政府通過某些“形式”上的治理,來應對上級的考核壓力,例如,在重大、重要事件和節假日期間,地方政府通過限產或臨時關停企業等形式,保障屬地在一段時間內不出生產安全事故。綜上,這最終造成一種治理效果評價的困境。
第二,企業層面。在進行目標責任制管理時,存在分解目標不正確的現象,“目標平移、機械分解”的問題并不少見,如公司層面的目標是當年死亡人數為0,各職能部門、分廠、班組在分解目標時,目標均為死亡人數為0;公司安全生產輕傷率5‰,各個分廠、班組就層層縮減,以確保壓力傳遞,總目標實現。由此可見,目標指標在層層分解的過程中,企業或者其下屬單位沒有根據自身安全生產責任制,制定相應的過程指標,如安全培訓參培率、隱患整改及時率、“三違”率等。
綜上,無論是政府還是企業,單純依靠結果指標,缺少過程指標的目標管理,是一種責任承包,責任包干,它無法專業、客觀地評價安全生產工作的成效。沒出事故還好,一旦發生事故或者出現重大問題,就無從下手分析解決問題,隨之而來的是全覆蓋和零容忍的運動式治理,并逐步形成了“不出事就行,違一違章(規)其實也沒啥”的氛圍。
2020 年,國資委下發了《關于開展對標世界一流管理提升行動的通知》,這雖然是對國有企業下達的改革發展任務,但通過國有企業的帶頭引領作用,與民企進行市場化的協作和良性競爭,勢必會整體提升中國企業的全球競爭力,對企業安全管理而言,必然帶來變革。走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在安全生產目標管理上,我們要實現“既要管住,也要管好”的目標。對此,筆者有兩方面的思考。
第一,在政府層面。一方面,用結果指標守住底線和紅線,保一方安寧穩定,繼續施行“一票否決”;另一方面,用發展性指標強化安全生產責任制的落實,并借助發展性指標的考評,系統地筑牢安全根基,以此防范化解重大風險,從而構建“大安全”觀,推動全民安全文明素質提升。
第二,在企業層面。根據國家法律法規、地方監管和上級要求,以及自身的發展階段和安全需求,設定安全目標,以此形成結果指標;基于企業內各單位的安全生產責任制,將結果性指標分解轉化為過程指標。在進行績效考評時,從當下的實際情況出發,平衡考評中過程指標和結果指標的占比。引入過程性指標的考評,不僅可以支撐安全目標的完成,也可以找到各環節安全管理改善提升的空間和方向。
由此,通過政企聯動,形成以安全生產責任制為核心,過程控制性指標為主體的安全生產治理綜合評價體系,朝著中國特色的安全生產目標管理再上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