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中國背景下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研究的回顧與前瞻

戴志鵬

2016年10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以下簡稱《綱要》）提出，全民健康是建設健康中國的根本目的，需要突出解決好老年人等重點人群的健康問題。體育是促進老年健康的有效手段和方法。自實施《綱要》以來，體育學、醫學、人口學、社會學等學科領域的學術期刊對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給予了高度關注，梳理中文體育類核心期刊對于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學術關注，旨在為該領域的實踐提供理論指導。

1 研究方法與研究對象

在中國知網（CNKI）檢索和整理16家中文體育類核心期刊的相關論文并運用Cite Space V科學文獻分析工具梳理健康中國背景下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群體差異、保障體系、運動處方、現實意義和國際經驗等關鍵詞中心度，以此為基礎，結合《綱要》的政策導向提出了進一步加強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研究的相關建議。

2 回顧：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學術回應

學術論文的關鍵詞是論文作者對于其科研成果的歸納和提煉［1］。一般來說，關鍵詞中心度≧0.01表明該關鍵詞屬于相關研究領域的重要節點。運用Cite Space V科學文獻分析健康中國背景下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研究在群體差異、保障體系、運動處方、作用效能和國際經驗等方面的已有進展。

2.1 群體差異聚焦多重因素

共性寓于個性之中，共性離不開個性。依據年齡維度，年代年齡、生理年齡、心理年齡和社會年齡的多維性決定了老年人的不同界定標準（戴志鵬，2014）；放眼未來趨勢，實現健康老齡化需要形成多維度、多圈層、動態變化的老年定義體系（翟振武，2019）。體育促進老年健康在對象方面的共現頻率較高關鍵詞集中于“老年人（1.15）”“老年女性（0.06）”“老年人群（0.03）”“留守老人”“城市老年人”“老漂族”“虛弱老年人”。

一是聚焦城鄉二元結構。我國城鄉老年人的體育鍛煉存在前傾因素、使能因素和需求因素差異［2］，外部條件體現為農村老年人的物質性公共體育服務供需嚴重失衡，非物質性公共體育服務嚴重缺失［3］。在農村邊遠貧困地區，體育干預老年健康更顯薄弱［4］；自身因素體現為農村老年人健身意識淡薄，不參加體育鍛煉的老年人數量比例較高［5］。二是聚焦社會流動。如體育參與能夠為隨遷老人提供社會交往平臺和超越等級的賦權感［6］，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隨遷老人的社會融入問題［7］，引導“留守老人”參與體育需要提高體育鍛煉意識、倡導多元化體育鍛煉方式和做好農村社會體育指導員培訓工作［8］。三是聚焦學科交叉。如人口學研究通過對2016年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查數據進行多重隊列比較分析發現個人支持、家庭支持、社會網絡支持在較早出生隊列和較晚出生隊列老年人的體育鍛煉方面能夠產生影響機制分化現象［9］；心理學研究發現開放性、宜人性、外向性、嚴謹性等人格對于老年人的體育休閑行為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且角色沖突具備部分中介效應，社會支持具備調節效應［10］。

2.2 保障體系突出社會治理

外因是事物發展變化的條件。體育促進老年健康保障體系研究的搞共現頻率關鍵詞集中于“群眾體育（0.31）”“老齡化（0.18）”“全民健身（0.07）”“健康中國（0.04）”“建成環境（0.01）”“代際關系（0.01）”“代際團結（0.01）”等，反映了我國體育促進老年健康外部條件的動態變化。

第一，多元治理是主導方向。在城市，體育促進老年健康服務的多中心供給在逐步探索政府與市場相容的解決方案［11］；如特定區域（京津冀）城市老年居民體育參與保障體系建設的協同發展受到關注［12］。第二，政策和組織是軟件建設重點。我國的體育促進老年健康政策演進可以分為政策肇始、政策探索、政策發展和政策深化4個階段［13］，政策特點初顯“大體育”協同發展理念［14］，完善思路則強調“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福利化與市場化相結合、統一性與差異性相結合的基本原則，以及為何發展老年體育事業、誰來發展老年體育事業以及如何發展老年體育事業的邏輯框架［15］；組織體系突出服務供給，如廣州市羽毛球協會的老年人體育公共服務供給突出了體育信息服務、體育活動服務、體育組織服務和體育設施服務和體育健身培訓指導服務［16］。第三，城市社區建成環境是硬件建設重點。在結構維度方面，城市社區建成環境可以分為5個一級指標、16個二級指標、27個三級指標；在作用機制方面，城市老年人體育參與過程中的土地混合利用、到達健身場所距離、交通站點數目以及到達交通站點距離是重要影響因素［17］；在群體差異方面，社區建成環境對老年人健康產生的直接和間接影響存在性別差異［18］［19］，如男性對體育設施環境和體育管理環境的滿意度得分顯著高于女性，不同年齡段老年人在城市居住社區體育環境各個維度的滿意度顯示出隨著年齡增長滿意度降低的趨勢［20］；在價值維度方面，鼓勵老年人花費更多時間在戶外有助于老年人提高不同強度的體力活動水平和顯著減少靜坐時間［21］，城市公園能夠滿足老年人身、心2個維度多層次、多類型休閑需要［22］。第四，體育、醫療、養老和房產交互融通是未來趨勢。如體護融合有助于更好滿足老年人體育健康與護理服務的要求和減輕醫療費用的巨大負擔［23］；居家養老服務作為一種社會化養老服務方式，能夠為老年人體育服務提供機構體系、行業標準和資金投入等方面的支持［24］。養老產業與體育產業融合屬于服務導向式創新范疇，在未來有可能形成全新獨立的復合產業體系［25］，形成一種新業態和促進2個產業自身發展［26］；“傳統養生體育＋醫療＋養老”老年健康干預模式有益于普及“以健身促健康”理念、提高老年生活質量、減輕護理壓力、降低醫療費用和實現“老有所養，老有所醫”［27］。從未來趨勢看，“體醫融合＋養老地產”是一個富有創新思維的發展模式［28］。

2.3 運動處方關注全面健康

運動處方是民眾健身需求生活化、社會化和科學化的產物。體育促進老年健康運動處方的高共現頻率關鍵詞可分為三類：一是干預手段，如“體育鍛煉（0.14）”“太極拳（0.13）”“廣場舞（0.13）”“體力活動（0.05）”“八段錦（0.05）”“全身振動訓練（0.03）”；“運動（0.03）”“身體活動（0.02）”“開放性運動鍛煉（0.02）”“休閑性體力活動（0.01）”“體育鍛煉行為“（0.01）”“參與（0.01）”；二是干預效果，如“平衡能力（0.12）”“社會融入（0.09）”“肌肉質量（0.08）”“外周血（0.08）”“體力能力（0.05）”“健康（0.05）”“運動能力（0.03）”“認知功能（0.03）”“動態平衡（0.02）”“骨密度（0.02）”“下肢力量（0.02）”“人格（0.02）”“跌倒（0.01）”；三是中介變量，如“中介效應（0.13）”“客觀測量（0.01）”等。

第一，預防健身類運動處方涉及生活化體育、民族傳統體育項目、隔網對抗類體育項目以及大眾健身娛樂項目。生活化體育能夠減少老年人患病風險和提高老年人身體活動水平，如積極參與身體活動的老年人患代謝性疾病的風險率明顯降低［29］，體育鍛煉能夠直接改善老年人執行功能相關水平和延緩認知衰老［30］，老年人1km的步行能力是中、高等強度體力活動水平的重要影響因素［31］，開放性運動鍛煉能夠讓老年人具備更強的排除無關視空間信息干擾能力［32］，提升城市老年人的身體活動量可能降低心臟病、高血壓、中風、動脈硬化等患病風險［33］；民族傳統體育能夠改善老年人的整體健康狀況，如練習太極拳能有效改善老年女性情緒狀態和睡眠質量［34］，增加老年女性腰椎L2－4、股骨頸BMD和有效改善老年女性的骨密度［35］。練習擾動性太極拳在增強老年女性下肢肌力、本體感覺及動態平衡能力和降低跌倒風險方面更優于非擾動性太極拳［36］。練習八段錦可以提高老年人語言任務表現和增強老年人大腦前額葉腦區激活對，進而積極影響老年人認知表現和腦功能［37］。練習易筋經可顯著改善健康老年人的認知功能［38］。練習健身氣功鍛煉對老年人主客觀健康評價指標均有積極的影響且主、客觀健康評價2類指標具有較好的一致性［39］；隔網對抗項目能夠改善老年人的生理機能，如網球鍛煉能夠有效增強老年人的下肢力量、提高靜態平衡和動態平衡能力、增強抗跌倒能力［40］，乒乓球鍛煉能有效改善老年人的動態平衡能力［41］；健身娛樂項目對于老年人心理健康和休閑娛樂影響顯著，如8周室內有氧健身操可增加老年女性的主觀幸福感［42］。

第二，康復體育類運動處方主要涉及速度素質、FATmax運動、全身震動訓練、康復性運動處方和水中體適能應用等。如速度素質運動處方能最大限度預防輕度認知障礙老年人癡呆和降低跌倒發生率［43］；FATmax運動處方能夠有效改善男性肥胖老年人BMI、腰臀比、腹部脂肪百分比、內臟脂肪等級、握力、AI值、VO2max、射血分數、甘油三酯、高密度脂蛋白及低密度脂蛋白和有效改善女性肥胖老年人體重、BMI、腰臀比、腹部脂肪百分比、握力、收縮壓、AI值、VO2max、運動峰值RPP與安靜時RPP差值、心輸出量、射血分數、甘油三酯、高密度脂蛋白及低密度脂蛋白［44］；低頻、中頻和高頻全身振動訓練能夠不同程度改善老年女性股骨近端BMD和下肢肌力且高頻效果優于低頻和中頻［45］；起立行走計時、10m最大步速和站立體前伸3種康復性運動處方均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虛弱老年人的靈敏素質、速度素質、柔韌素質，有效降低跌倒風險及癡呆傾向發生，以動態性、均衡性、趣味性為基礎設計的康復性運動處方可以達到運動康復效果最優化［46］；水中體適能訓練能夠有效改善退化性關節炎老年人患者的身體成分、心肺耐力、肌肉力量和平衡能力的各項體質指標［47］。

第三，重要中介變量聚焦個體心理因素。如身體自尊和焦慮在體育鍛煉影響老年人健康主觀評價過程中具有中介效應［48］，休閑滿意度是老年人體育鍛煉流暢感和主觀幸福感之間的中介要素［49］。肌力訓練和有氧訓練組合改善大部分膝關節骨性關節炎患者的癥狀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患者的依從性［50］，運動對老年人抑郁的干預作用取決于老年人心理彈性在運動量和抑郁水平間的部分中介作用［51］。

2.4 作用效能著眼綜合效益

體育功能是體育對人和社會的有利作用和效能。在我國，體育干預老年健康作用效能的高共現頻率關鍵詞集中于“融合（0.18）”“人口老齡化（0.06）”“健康促進（0.06）”“滿意度（0.01）”“醫療開支（0.01）”，反映了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作用效能逐步從直接經濟效益向間接經濟效益和綜合社會效益延伸。

一是直接經濟效益指向醫療開支。城市老年人參與身體活動產生的可觀經濟性收益主要體現為減少整個社會的醫療開支負擔，且參與不同形式身體活動在不同醫療開支項目上產生的經濟性收益之間存在差異［52］。二是間接經濟效益聚焦產業融合發展。在家庭養老功能社會化背景下，老年人體育產業與養老產業融合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呈顯著正向、穩健型作用效應［53］。三是綜合社會效益健康老齡化。體育在老齡化社會中的價值主要是促進老年人身心健康，緩解社會保障壓力，助力老有所養、老有所樂和老有所為［54］。

2.5 國際經驗偏重美日實踐

老齡問題是人類社會在整個21世紀必將共同面對的現實挑戰，不同國家的老齡問題既有個性也有共性。在我國進入人口老齡化社會初期，有學者就提出我國應該借鑒國際經驗構建一個廣覆蓋、多層次的老年健康籌資體系和多方參與、可負擔老年健康服務的組織體系（胡琳琳，2008）。在體育干預老年健康國際經驗領域，共現頻率較高的關鍵詞集中于“日本（0.07）”“美國（0.01）”，體現了我國在體育促進老年健康領域國際經驗借鑒的傾向性。

一是重視美國和日本的政策經驗。在日本，高度重視建設綜合性社區體育俱樂部、建立廣域體育中心、鼓勵社會資源參與老年人體育事業、培育專業老年人體育指導人員和強化體醫融合體系［55］。在美國，1950－2015年先后七次發布《白宮老齡會議報告》，推進了老年體育政策目標漸進明晰化、循證科研先導化和跨界跨層協作化［56］，重視了個體需求和科研先導、咨詢教育全覆蓋和兼顧老年異質性［57］；二是提煉國外的前沿科研成果。目前，老年人肌少癥、跌倒、神經重塑已成為國外研究熱點。在老年人肌少癥方面，歐盟在2018年就引入老年肌少癥的操作性定義，發現了診斷肌少癥的程序，改進了診斷和研究的測量方法，提出了很多可選擇的或新的測試工具和確定肌少癥檢測的臨界值等［58］。目前，RASM和SMI被作為肌肉衰減癥判定的兩個重要指標，并將相對握力和SPPB分別作為肌肉力量維度和身體活動能力維度的首選指標［59］；在老年人跌倒方面，國外研究主要圍繞老年人跌倒的流行病學研究及對不同類型老年人的平衡、步態、身體功能等方面進行抗阻力、平衡、全身振動、耐力訓練等干預［60］，以及運用姿勢控制理論研究老年人姿勢控制中神經肌肉功能與跌倒、姿勢控制中感覺功能與跌倒和姿勢控制中的認知功能與跌倒［61］；在老年人平衡能力方面，國外研究集中于肌肉力量、日常活動能力、生命質量、體成分，對象涉及健康老年人群、絕經后婦女、肌衰減癥患者、老年癡呆患者等，體現了“運動是良醫”與體醫融合趨勢［62］；在運動改善老年人的神經重塑方面，第64屆美國運動醫學會年會（2017年）深入論證了運動改善老年人的神經重塑性以及認知和平衡能力的有效性［63］；三是挖掘國外的資源整合實踐。發達國家特別重視整合各方面資源建設老年人體育服務社會支持體系［64］，如日本在老齡化社會背景下的體育運動價值逐步轉向重視生命尊嚴的價值［65］。

3 前瞻：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后續研究方向

“十四五”時期是全面實現建設健康中國戰略目標的關鍵歷史階段。2019年7月15日，國務院印發《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國發〔2019〕13號）提出，細化落實《綱要》對普及健康生活、優化健康服務、建設健康環境等部署，這對于從多學科視角全面加強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研究提出了客觀要求。

3.1 細化群體差異的多元因素

《綱要》提出，“逐步縮小人群間基本健康服務和健康水平的差異，實現全民健康覆蓋和促進社會公平”。滿足體育干預老年健康的差異性需求是踐行老年人體育服務均等化的落腳點，性別差異、城鄉二元差異、社會流動差異、個體健康差異等多重因素不僅是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自變量，而且彼此之間還可以互為中介變量。因此，從人口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多學科視角細化老年人社會流動、自身健康狀況、婚姻、社會保障等多重指標與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群體差異之間變量關系的研究空間廣闊。

3.2 深化保障體系的跨界整合

《綱要》提出，“建立完善針對不同人群、不同環境、不同身體狀況的運動處方庫和推動形成體醫結合的疾病管理與健康服務模式”。目前，體醫融合和非醫療健康干預已經成為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研究保障體系研究的重點。以硬件和軟件建設為抓手加強體育干預老年健康保障體系的跨界整合研究顯得尤為迫切。如人力資源需要打通養老護理員人才培養培訓和社會體育指導員隊伍建設服務于體育干預老年健康的具體路徑，健康信息體系需要逐步構建區域老年人口健康信息平臺的醫療健康大數據系統，健康法治需要構建針對不同類型老年人體育服務供給的政府監管、行業自律和社會監督相結合的監督管理體制，組織領導體系需要探討老年健康工作指標納入民政、體育、衛生健康等政府部門考核指標的可操作性，社會氛圍需要明確以居民小區為載體，以微信、公眾號等信息化平臺為通道，廣泛宣傳積極參與體育對于老年人科學、文明、健康生活方式的建設健康中國的重大意義，監測體系需要制定相關政府部門的責任分工和測評方案等。

3.3 量化運動處方的實踐應用

《綱要》提出，“制定實施老年人等特殊群體的體質健康干預計劃和促進老年人積極參與全民健身”。目前，預防健身運動處方和康復體育運動處方在老年人科學健身領域逐步受到重視。細化運動處方的實踐應用研究是全面發揮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積極作用的內在要求，如明確運動處方的基本類型及其適用群體，突出運動處方的需求差異；運用社會運行理論探索體育干預老年健康運動處方的實踐路徑，加強運動處方的多元供給。

3.4 強化作用效能的多重效益

《綱要》提出，“積極促進健康與養老、旅游、互聯網、健身休閑、食品融合，催生健康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強化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多重效益是持續推進老齡事業發展的內在動力，加強以“體育＋養老＋醫療”相結合為基本框架，注重旅游、互聯網和食品等行業的輔助支撐，逐步探索我國的康養服務產業，推進我國老齡產業持續、健康發展顯得尤為迫切。

3.5 轉化國際經驗的本土實踐

《綱要》提出，“到2030年基本建成縣鄉村三級公共體育設施網絡，人均體育場地面積不低于2.3平方米，在城鎮社區實現15分鐘健身圈全覆蓋”。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國際經驗為我國提供了重要參考，這需要將相關國際經驗轉化為我國社區服務、體醫結合服務、醫養結合服務和體養結合服務合力作用于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本土實踐。

4 結語

自2019年12月以來，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病亡人群主要集中于患有基礎性疾病老年人群體的殘酷現實表明，老年健康是我國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和實現老年工作目標必須高度重視的現實挑戰。全面發揮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獨特功能已然成為學界的時代使命，梳理健康中國背景下中文體育類核心期刊針對體育促進老年健康的學術回應旨在為學界的后續研究提供理論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