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梨雨,于海波,蘭 凱,張金煥
(1.廣州中醫藥大學第四臨床醫學院,廣東 深圳 518000;2.深圳市中醫院,廣東 深圳 518000)
貝爾麻痹,也被稱為特發性面神經麻痹,約占急性面神經麻痹病例的75%[1]。盡管大多數貝爾麻痹患者在發病后能恢復面神經功能[2],但30%的面癱患者仍存在審美、心理和社會功能等方面的問題[3]。因此,尋找更有效的治療措施及時干預、降低并發癥概率、對其病情予以客觀數據的呈現對于獲得最佳治療效果至關重要。現有大量文獻資料證明[4-5],針刺治療貝爾麻痹確有明顯療效,而對于面癱針刺介入的時機,大都認為急性期盡早介入治療可達到更好的效果[6-7]。但部分學者認為,對面癱患者進行局部針刺[8]可能會加重神經炎性水腫,且急性期可能存在輕微疼痛、麻木等不適[9]。本課題組于海波認為應盡量減少面部取穴,并輕淺刺激,并總結了“調氣扶土”針法,取穴主要以腹部穴位為主,減少局部取穴,旨在調暢氣機,補益氣血,氣行血自行,血行病自安,在臨床中取得了滿意療效。現報告如下。
1.1 診斷標準
1.1.1 西醫診斷標準 參照《中國特發性面神經麻痹診治指南》[10]:發病不受年齡、季節影響;急性起病,通常第3天癥狀最重;主要表現為單側周圍性面癱,如患側閉目、皺眉、鼓腮、示齒和閉唇無力,口角歪向健側,伴或不伴耳后壓痛。
1.1.2 中醫診斷標準 參照《針灸治療學》[11]中相關標準并結合臨床實際,主要表現為口角向一側歪斜,眼瞼閉合不全。
1.2 納入標準 符合周圍性面癱診斷標準;首次發病,病程在7 d以內,未接受其他治療者;單側面肌麻痹者;年齡15~70歲;患者知情同意并自愿參加項目研究。
1.3 排除標準 繼發于其他疾病者,如吉蘭-巴雷綜合征、耳源性面神經炎(如中耳炎、迷路炎、乳突炎、腮腺炎等)、后顱窩腫瘤、腦膜炎等;合并有糖尿病、心腦血管、肝、腎等嚴重原發性疾病者及精神病患者;合并Hunt綜合征者;年齡<15歲或>70歲的患者;孕婦及哺乳期婦女;穴位附近有皮膚感染者;病程超過7 d者。
1.4 脫落標準 治療期間出現面肌痙攣者;不能堅持治療至少1個療程者;未接受回訪者。
1.5 研究對象 本研究經過深圳市中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倫理號:深中醫倫審(研)(2017)],選取2017年7月至2019年4月于深圳市中醫院就診的60例貝爾麻痹急性期、自愿參加此研究項目的患者為研究對象。將60例患者按照隨機數字表法分為對照組和治療組,各30例。
1.6 治療方法
1.6.1 對照組 依據《針灸治療學》中面癱的診療方案。取穴:主穴為陽白、顴髎、地倉、頰車、翳風、合谷,均取患側。配穴視患者具體情況酌情加減:風寒證配風池、列缺;風熱證配外關、曲池;氣血不足配足三里、氣海;人中溝歪斜配水溝;鼻唇溝淺配迎香;頦唇溝歪斜配承漿;舌麻、味覺減退配廉泉;目合困難配攢竹、昆侖;流淚配承泣;聽覺過敏配聽宮、中渚。操作:患者取仰臥位,針具選用規格為0.30 mm×25 mm的環球牌一次性針灸針,垂直進針,面部穴位淺刺,針刺用平補平瀉法,得氣后留針30 min。每周治療3次,兩次治療至少間隔1 d,共治療4周。
1.6.2 治療組 以“調氣扶土”針法為主,輔以面部穴位。取穴:天樞(雙側)、大橫(雙側)、氣海、關元、下脘、水分、中脘、合谷(雙側)、太沖(雙側)。操作:患者取仰臥位,針具選用規格為0.30 mm×25 mm的環球牌一次性針灸針,垂直進針,面部穴位淺刺,余穴位針刺用平補平瀉法,得氣后留針30 min。每周治療3次,兩次治療至少間隔1 d,1個月為1個療程。前2周按照上述方法取穴,后2周“調氣扶土”針法加面部取穴,面部取穴同對照組。共治療4周。
1.7 觀察指標
1.7.1 面神經功能評分 依據《周圍性面神經麻痹的臨床評估及療效判定標準方案(修訂案)》[12]制定評分標準。其中面神經功能評分總分=動態評分-靜態評分-并發癥評分。靜態評分包括額紋、眼眉、眼瞼、鼻孔、鼻唇溝、人中溝、口型、頦唇溝,正常評分均為0,依據嚴重程度依次疊加。并發癥評分主要包括聯帶運動、面肌攣縮、面肌抽搐、鱷魚淚征4項,且并發癥除面肌抽搐外,其他各項可選1~3個級別進行評分。而動態評分主要包括抬額、閉眼、鼓腮、煽鼻、動嘴5個動作。面神經功能評分滿分為50分,代表面部健側、患側對稱且功能良好,面神經靜態評分與并發癥評分的分值越低,表示面神經功能越好,與之相反,面神經動態評分越高,表明面神經功能越好。
1.7.2 面部血流灌注數據 前期試驗研究結果[12]表明,眼部血流灌注量變化更為顯著,故此次分析取患者健側、患側眼部血流灌注量數據。使用武漢迅微光電技術公司所制造的SIM BFI-HR激光散斑成像儀收集數據。具體操作:參數設定為高分辨精度50,曝光時間15ms,采樣頻率為1個圖象/s,采集鏡頭分辨率640×480,室溫保持18~25 ℃,屋內避免陽光直射,患者平靜狀態下,仰臥位躺于檢測床上,激光發射和檢測探頭位于患者面部正上方25~30 cm處,調整焦距使散射信號處于最佳接收狀態。數據采集完成后,使用RTLBIV3軟件進行分析,手動將面部劃分為左右眼區、左右頰區4個部位。面部血流灌注量取數據平穩階段1 min的均值。其中,健側血流平均灌注量為Pn,患側血流平均灌注量為Pa,血流灌注不對稱性值為Pr(Pr=Pn/Pa)。臨床中,面癱患者Pr通常大于1,治療后Pr越趨近于1,表明健側、患側血流灌注量越趨近于對稱。
1.7.3 并發癥發生情況 觀察治療期間,治療后隨訪1個月、3個月兩組患者的并發癥發生情況。
1.8 療效標準 基于面神經功能評分,制定療效評定標準[13]:47~50分為痊愈;評分提高15分以上為顯效;評分提高10分以上為有效;評分提高不足5分為無效。
1.9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6.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計量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表示。兩組數據符合正態分布且方差齊者,比較采用t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者采用非參數檢驗。計數資料比較采用χ2檢驗,等級資料比較用秩和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兩組患者基線資料比較 兩組患者性別、年齡、病程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基線資料比較
2.2 兩組患者療效比較 兩組患者療效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組患者療效優于對照組。(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療效比較(例)
2.3 兩組患者面神經功能評分比較 治療前兩組患者面神經功能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治療后兩組患者面神經功能評分均較治療前明顯提高(P<0.01),且治療組患者評分高于對照組(P<0.05)。(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面神經功能評分比較(,分)

表3 兩組患者面神經功能評分比較(,分)
2.4 兩組患者面部血流灌注量比較 治療前兩組患者面部血流灌注量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治療后兩組患者面部血流灌注量均降低,且治療組較對照組患者面部血流更為對稱(P<0.05)。(見表4)
表4 兩組患者面部血流灌注量比較()

表4 兩組患者面部血流灌注量比較()
2.5 兩組患者并發癥發生情況 在治療過程中兩組患者均未出現暈針、滯針等不良反應。隨訪1個月,對照組2例出現鱷魚淚,治療組未出現并發癥,兩組并發癥發生率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隨訪3個月,對照組出現4例鱷魚淚、2例面肌痙攣、1例面肌纖維性痙攣、1例面肌連帶運動,治療組出現1例面肌痙攣,兩組并發癥發生率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5)

表5 兩組患者并發癥發生情況(例)
面癱,又名“口喎”“口噼”“吊線風”等。關于面癱的病因病機,外因多責之于風,《諸病源候論》中云:“風邪入于足陽明、手太陽之經,遇寒則筋急引頰,故使口噼。”而內因多責之于虛,正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可能因為勞累過度耗傷陰血,或年老體虛,氣血不足,導致顏面部脈絡空虛,虛邪賊風趁虛而入,客于面部經絡,使經氣阻滯,面部經筋失養則肌肉縱緩不收。不同學者對于針刺治療面癱的介入時機有不同看法,薈萃分析[14]表明急性期開始介入能有效提高痊愈率、縮短療程、減少后遺癥的發生。但急性期針刺面部仍應選擇輕刺激,可加速微循環[15],重刺則有加重水腫的風險[16]。本課題組于海波認為治療面癱應盡早干預,但在急性期面部取穴可適量減少。
因此,本課題組于海波提出了“調氣扶土”針法,結合面癱內外合邪,外有風邪,內有氣血虛弱、經氣郁滯的病因病機,其主張補益氣血,調暢氣機,從而達到氣行以推動血行,血行風自滅,濡養面部經筋的效果。于海波認為,人一身之氣呈周流之態,其機要在于樞紐之處。中焦為一身之樞紐,又為氣血生化之源。在面癱的治療中,以中焦為軸,升降浮沉為輪,以軸復輪,調暢氣機,以中焦為著眼點,生化氣血,使氣血生化有源,運行有路,如此往復,形成良性循環。取穴天樞、大橫、氣海、關元、下脘、水分、中脘、合谷、太沖。《標幽賦》中提到虛損類疾病天樞皆可取之,關元為關藏人身元氣之處,中脘、下脘分別為任脈與脾經、胃經的交會穴,四者共濟健運中焦,以達資氣血之功;大橫之橫為上下之格制,針刺以樞轉上下之氣機,水分以理氣行津;《勝玉歌》中提到“諸般氣癥從何治,氣海針之灸亦宜”。合谷、太沖取“開四關”之意,《針灸穴名解》中記載:“合谷、太沖各二穴,名為四關,以其能大開通也。”五穴共奏調暢氣機之效。其中合谷又有“面口合谷收”一說,對面部疾病有效,與此同時,還可解表疏風散邪。上述穴位相輔相成以增強中焦之樞紐及后天之本功能,在改善癥狀的同時,并發癥的發生也明顯減少。由此可見,“調氣扶土”主要從兩方面對急性面癱進行治療,一為扶正,正氣存內,則可驅邪外出;二為調氣行津,以血榮筋,改善面部血液循環,減輕水腫。
從現代醫學來看,周圍性面癱的病因現主要為兩種假說,其一為單純皰疹1型病毒(HSV-1)學說,在79%的患者面神經內膜上檢測到HSV-1病毒[17],推測可能為膝狀神經節內的皰疹病毒被激活從而發病,但其具體損傷機制尚不明確[18]。另一病因可能為面神經缺血,據報道,切斷供血給面神經的動脈可能導致面癱[19]。但大部分貝爾麻痹患者的動脈并未閉塞。還有研究表明,貝爾麻痹患者中合并有糖尿病的比例較大[20]。與之類似,國內有研究表明血液黏度增高與貝爾麻痹關系密切[21]。因此推測微循環障礙可能是面神經損傷的一個可能因素。徐勇剛等[22]以腹針為主治療面癱,他們認為腹部有著以神闕為中心的氣血運行系統,通過腹針取穴可以達到改善患側面部供血的作用[23]。本試驗通過激光散斑觀察患者面部健側、患側血流灌注量的對比情況,發現患側血流灌注量較健側低,但隨著針灸的干預,健側、患側血流灌注量逐漸趨近對稱,且治療組較對照組療效更好(P<0.05),與此同時,治療患者健側、患側血流灌注量比值(即Pr值)明顯較對照組更趨近于1。由此推測,改善患側面部供血確有可能為“調氣補土”針法的作用機制之一。
本研究未能對患者針刺療效差異的影響因素做進一步研究,在患者療程結束后,未能在隨訪時對面部血流數據進行檢測以觀察并發癥與面部血流灌注量的關系,在以后的研究中,將對上面所述兩個問題做進一步探索,并增加樣本量以增強研究結果的準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