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漂亮朋友》中資本主義社會的價值觀

【摘要】 本文通過對法國作家莫泊桑的《漂亮朋友》中一個小人物喬治杜洛瓦以自己漂亮的外表為工具的發跡之路進行分析，總結了19世紀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時期，法國報界的混亂不堪、“上流”社會政治生活的骯臟腐朽、資產階級操縱政治為金融利益集團服務的丑惡行徑這一系列的表象背后，揭示資本主義社會自私自利、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獲取利益，德不配位的價值觀。

【關鍵詞】 下層;上流;資本主義社會價值觀

【中圖分類號】I56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3-0017-02

一、小說創作時代背景

18世紀末和19世紀的最初30年，是啟蒙運動后浪漫主義盛行的時期，它漸漸取代古典主義文學的地位，由此資產階級登上文學舞臺。而法國大革命勝利后確立的資本主義社會秩序，不像啟蒙學者描繪的那么美好[2]，浪漫主義作家們對歐洲各國的社會弊端予以辛辣地諷刺和揭露。而后，現實主義文學漸漸成為主流，作家們冷靜、客觀地觀察現實生活，尊重事實，按生活的本來面貌描寫生活，力求真實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因對現存秩序的強烈批判又被稱為批判現實主義文學[2]。

法國著名作家莫泊桑的長篇著作《漂亮朋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在這部反應19世紀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時期的作品中，作者從喬治杜洛瓦這個下層小職員的發跡之路入手，以犀利的語言、大膽的視角，尖銳地抨擊了法國當局的殖民政策和新聞界以報紙作為工具進行政治和黨派斗爭的內幕，也在此過程中無情地諷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價值觀。

二、小說的主要敘事脈絡及分析

（一）“下層”中的徘徊

杜洛瓦是以退役的士官，窮困潦倒的鐵路局小職員出場的，身長八尺卻幾乎一文不名，身著只有六十法郎的衣裝，卻依然擋不住“令人刮目的帥氣”[1]。這里作者第一次正面描寫他的容貌，這可以說是他僅剩的“財富”，為以后的發跡埋下了伏筆。正是這樣的窘迫，讓他迫不及待地要“跳槽”去做年薪三千法郎的騎術教官。這一決定遭到了當年一起服兵役的同僚弗雷斯蒂埃的強烈反對，“就算能掙一萬法郎也別去，為上流社會的闊佬或子弟服務，是會徹底葬送前程的” [1]。由此可見，在當時的資本主義社會，靠技術和力氣吃飯縱然能滿足溫飽，卻不能贏得社會的認可，依然是為“上流”社會服務，依然是為后者所不齒的“下層”人。

在《法蘭西生活報》政治欄目負責人的老同僚的幫助下，杜洛瓦成為該報的一名外勤記者，可縱然他交游廣闊、精明強干、遇事反應敏捷，已成為報社的棟梁，卻薪水依舊不多。勤快和能干這樣優秀的品質，在當時的環境里依然不能帶來可觀的經濟收入，仍然是那個徘徊于“下層”的杜洛瓦。這個時候的他不滿足現狀，也讓讀者深感困惑，這樣努力的他為何依然不能游刃有余地生活？

兩個月后的他，文筆大有改善，思路也更開闊，這里作者終于交代了他依然窘困的原因，努力和自身具備的吃苦耐勞的品質都不能滿足他的需要，因為他“還是不能將自己的想法寫成大段的評論，沒有占據報紙主流導向的權威地位” [1]。這時的他并沒有繼續努力，擴大自己的閱讀面，提高時事評論的寫作基礎和技巧，從正面提高，而是開始走“旁門左道”，可他發現，縱然“搞到了一個上層女人”德瑪萊爾[3]，他的境遇還是沒有改變，依然捉襟見肘，而且由于開銷巨大，他竟然到了需要女人偷偷資助的地步，但這種羞辱感沒多久就變得心安理得，人格的卑鄙開始擴大，由心狠手辣到厚顏無恥，并且在“痛失所愛”后，竟然想到去勾搭他的“恩公”弗雷斯蒂埃的妻子，那個文筆老練，并與政界人士來往密切的瑪德萊娜，因為他“驚喜”地發覺自己的“男色”可以是一條“終南捷徑”[2]，比之前當外勤記者的辛苦更容易給他帶來更多的價值。他開始更加無賴地利用漂亮的外表，不擇手段地往上爬。在那個社會里，人性的卑劣可以輕易地取代本分的努力，價值觀的扭曲沒有下限。

（二）流氓的發跡

在瑪德萊娜的指點下，博取報社老板夫人的歡心是杜洛瓦開始青云直上的重要轉折，也是他開始慢慢摸清所謂“上流社會”真面目的開端[4]。憑借膽大心細、謀略超群和隨機應變的能力，舌燦蓮花的口才以及同時游走于幾位上層女人之間的左右逢源[3]，讓他一躍成為《法蘭西生活報》社會新聞欄的主編，并能頻繁出入老板家的上層人士聚會。而他的老板瓦爾特，作為實力雄厚的猶太財閥，滿口仁義道德，但實際卻是他身為眾議院議員用來進行政治投機并利用政治局勢大發橫財的工具。這樣一個人眼里的杜洛瓦自然是狡黠、機警、靈活、足智多謀的，足以擔當大任的，也正是如此，杜洛瓦發跡之路的開始。作者在這里終于揭開了“上流”社會的面紗，實力雄厚是因為掌握了更多的“上流”資源，并近水樓臺地將之變現。也更無情地揭露了所謂“上流”社會的黑暗腐朽本質。

而他真正在報社站穩腳跟，成為老板的羽翼利用報紙進行政治攻擊的標志，還是他成功地“拿下”恩公的妻子瑪德萊娜，成為這個與政界有著密切聯系的上層女人的丈夫。盡管杜洛瓦被同僚嘲笑“弗雷斯蒂埃第二”，他卻不以為然，還在發現妻子因和另一個伯爵的情人關系而獲得百萬遺產后，趁機不知羞恥地瓜分了一半才答應不予追究妻子這段“風流韻事”。作者借杜洛瓦的視角告訴讀者，越向上爬，就越看得清所謂“上流”社會的骯臟不堪，但鄙視和遠離這個核心價值體系里不可取，只有變得更加寡廉鮮恥[5]，才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更“強大”。因此，他又一次利用自己的“漂亮”把老板夫人發展成自己的情人，迅速進入報社的核心，被老板委以重任。老板和外交部長暗中勾結，發戰爭橫財，成為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富翁。這卑劣無恥到空前絕后的行徑被杜洛瓦得知后，第一反應不是將他們鄙夷到腳底下，卻是恨他們大口吃肉而自己只分得一點殘羹。這種恨讓他靈魂極度扭曲，他的野心和忌妒讓他的胃口繼續變大。他的一石二鳥之策干凈利落，他的心狠手辣令老板“懵里懵懂”地驚恐。至此，杜洛瓦開始了急速“上升”的時期。這時的他被巨大的利益沖昏頭腦，也被“上流”社會驚為天人的無恥又一次“刷新”了價值觀，要想成為“人上人”，除了厚顏無恥，還要繼續往那個更加黑暗的“祿蠹”的方向更進一步。資本主義社會的面貌至此已經被作者揭掉了遮羞布，赤身裸體地出現在人們面前，什么仁義道德，什么民主文明，在巨大的金錢利益面前沒有絲毫價值，只有錢，才是這個社會的主人，而能利用政治撈到金錢的人才能進入真正的“上流”。

（三）躋身上流

杜洛瓦的下一個目標是他離婚就盯上的瓦爾特老板家的小女兒蘇珊，她長相甜美卻無甚頭腦[1]，杜洛瓦發現她同樣癡迷于自己的“美色”后，決定故技重施，而這次手段更加卑鄙無恥，他帶她私奔，迫使老板同意將女兒嫁給他，并借此得到兩三千萬的嫁資。而老奸巨猾的老板由最初的氣急敗壞轉為更“注重實際”的考慮，杜洛瓦精明強干、前程遠大，絕非等閑之輩，“用不了多久就會當上議員和部長”[1]，而心甘情愿地嫁女。這個卑劣小人第一次以符合“上流”社會的價值理念的身份得到了承認，這表明他和這個價值體系完美地融為一體。在他的盛大婚禮上，當羅馬教會高級神職人員用近乎諂媚的語句祝福他：“……您才華超群，用您的道德文章給蕓蕓眾生以指點和啟迪，成為民眾的引路人。您身上肩負著偉大的使命，您要給他們做出表率來……”[1]教士的話表達了那個“上流”社會對杜洛瓦這個無恥之徒短期內發跡的贊美和肯定，但也代表了作者對他辛辣的諷刺和無情的抨擊。

而更為諷刺的是，他不認為自己一路走來的成功是他卑鄙齷齪的結果，而將一腔感念都歸功于神明，變成了一個虔誠的信徒，不知那“神明”般的天主會作何想法。而這絕非終點，小說最后，躊躇滿志的杜洛瓦把目光投向對面的眾議院，并急不可耐地覺得馬上就要“從腳下的教堂直接躍進那波旁宮里”[1]，為他下一步進軍政界，埋下了伏筆，也為他的繼續向上爬留下了空間。這里作者用杜洛瓦的目光最終向讀者們揭秘，即使是代表至高無上國家利益的眾議院也被墮落的資產階級所掌握，必將成為“杜洛瓦”們趨之若鶩的腐朽之地。

三、結語

作者在整部作品中，生動鮮明地展示了資本主義社會從下到上的價值觀，那就是無論是小小的鐵路職員，還是外交部長，無論是代表中產階級的《法蘭西生活報》，還是代表社會頂流的眾議院，作品中從未提及這些人為普通大眾做出任何貢獻，為國家富強、民族復興、人民幸福不懈努力，而是在整個社會中為實現自己或集團的利益不擇手段地攫取，中飽私囊。膨脹起來的杜洛瓦，不僅購買了親王的府邸，甚至產生了同拿破侖相媲美的念頭，想征服整個巴黎，這就是典型的資本主義的價值觀，當勃勃野心不能為正義的事業所用，德不配位也只能出現在一個價值觀扭曲的社會中。這部巨著雖然描寫了19世紀法蘭西第三共和國背景下一個小人物的發跡之路，但見微知著，也全面地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金錢至上的價值觀，普通百姓不可能在這樣的社會體系中，通過努力、合法、誠信的勞動，獲得相應的勞動報酬，享受民主、自由、平等、公正的社會權利，也自然無法對國家和政府保持信任，國家的富強只是資產階級的，和平民無關，這樣的社會不是文明和諧的社會，這樣的國家也不是理想中的國家。

參考文獻：

[1]（法）莫泊桑.漂亮朋友[M].陳祚敏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885.

[2]劉芳. 《名利場》與《漂亮朋友》的現實主義力量[J].北方文學，2019，（30）：69-70.

[3]湯琴.論厭女情結對女性形象的影響——以莫泊桑的《漂亮朋友》為例[J].長江叢刊，2018，（05）：15+18.

[4]余珊.《漂亮朋友》中的主要女性角色分析[J].語文學刊，2016，（04）：80-81.

[5]汪玲芳.論《漂亮朋友》中人物——杜洛瓦的形象[J].景德鎮高專學報，2014，29（02）：66-67+107.

作者簡介：

孫華彬，女，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育、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