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太陽

金思齊

9月天，太陽仍不減光熱，獨自霸占無云的碧空。太陽光底下，躍動著一整樹黃澄澄的太陽……

奶奶將扁豆剝下來的殼收攏到一處。彎腰，一捧一捧地往籃里放，直到將散落的殼一一收歸籃中，才撣撣雙手，挎上籃下樓去，聽到開門聲，小小的我忙沖過去，屁顛屁顛地跟著。奶奶將籃子放在樹下，又撥開肥大的遮擋著的葉片，到車庫里拿鏟子和大水壺，遞給我一把小木鏟。

奶奶將鏟子插進地里，另一只腳一踩，使之更深地嵌入，腰一弓，手臂往上一使勁兒，泥土便乖乖地散在一旁。奶奶就這樣在枇杷樹的根須旁鏟了一圈。只是愈靠近根部便愈發小心，控制著力度。奶奶從籃中抓出一把扁豆莢，均勻地撒在坑里。稀稀落落地淋上幾滴水，又覆上一層土，再澆一次水。最后才將鏟出的土覆上，鏟松軟，潑上一盆水。

奶奶立起身，額上沁出密密的汗，滿意地瞧一瞧自己的“杰作”，枇杷樹寬大的葉在風里沙沙搖動。陽光透過縫隙，在地上留下一點點搖曳的小圓點，形狀和太陽一樣。

我跳過去踩那小圓點，可一個個“小太陽”立即落到我的鞋子上，或是輕巧地躲開。奶奶慈愛地看著我，咯咯的笑聲灑落了滿地。“奶奶，如果我把它們種起來，是不是就跑不掉了，是不是……會結出太陽！”我雀躍地拍手，撿起小木鏟，卻怎么也蓋不住那些“太陽”……

花開了滿樹，果結了滿枝，眼見著太陽從冬日的含蓄到夏日的熾烈。鳥雀喧鬧，穿梭于一串串甜熟的枇杷間，時不時向下一啄。“奶奶，我們把枇杷用塑料袋包起來吧，要不都被鳥雀吃完了，種得那么辛苦，真是可惜了。”我擔憂地望向窗外那些吵鬧不休的“掠奪者”。“讓它們吃吧，這鳥叫聲多好聽呢。”奶奶微微笑著，一臉的滿足，“這說明我今年種的枇杷很好吃呢。”陽光從窗臺的玻璃照進來，映在奶奶布滿細密皺紋的臉上，眼角的魚尾紋里放射出光芒。

鳥雀散盡的黃昏，奶奶這才去摘枇杷，也送給路過的鄰居。

我將鮮亮的枇杷在清水里洗凈，皮上有幾處“傷痕”，不似買來的那般圓潤光滑，卻帶著一種天然的甜，撕開皮，露出嫩橙色的果肉泛著微光，簡直像一輪小太陽！送入口中，酸酸甜甜，清爽可口，奶奶笑道：“枇杷清熱止咳，還能入藥呢。是什么味兒呀？”“太陽味。”我瞇眼一笑。

枇杷樹要5年才能結出枇杷，在冬日的雪里開花，在盛夏的尾聲結果。那一輪輪“小太陽”正如奶奶望向辛苦勞動有所收獲的欣慰，望向鳥雀爭食、眾人稱贊時富足的微笑。

種一棵枇杷樹吧，在付出與等待里豐收，更在給予和無私里種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