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憶古人筆尖之茶

吉洺萩

為筆尖盛宴準備的茶席

筆者在宴會現場沖泡秋茶

葉底散發如幽蘭般香味

自由作家、茶文化跨文化交流推廣傳播講師、企業文化品牌顧問。茶領域研修者二十余年，荷蘭solidaridad可持續發展公益機構茶項目專家，上海陶瓷藝術家協會副秘書長。

上月參加了一個特別的美食文化宴會“筆尖上的美食私享會——品鑒尺牘書法之妙”。整桌菜品選取唐宋名家名帖中的美食，以最接近的烹飪方式將其還原。這是個非常好的創意，來自“如也書間”，我們《食品與生活》雜志將其執行落地，讓各位嘉賓在古今之變通中完成了一次生命中的美好體驗。

雖說古今時空都已發生變化，食材、調料、烹飪方法都千差萬別，但人和天地萬物間“道法自然”的方式沒有變，文人之情懷感應沒有變。

所謂“飲食”，有飲有食。從古到今，飲食盛宴的飲品中茶不可或缺。此次宴會也不例外，選取的茶來自于幾個字帖，本文選取其中兩幅來聊聊。

《苦筍帖》

懷素《苦筍帖》局部

其中一幅是藏于上海博物館的唐代懷素的《苦筍帖》，是可考的最早與茶有關的佛教書法?！翱喙S及茗異常佳，乃可逕來。懷素上。”寥寥14字，藝術風格卻被無數書法家稱道千年。懷素生于湖南長沙，是唐代杰出書法家，史稱“草圣”。崇山峻嶺中處處是竹筍，而苦筍是苦竹之嫩苗，其化苦為鮮的滋味，似晚茶之苦盡甘來?？喙S、晚茶這兩種大自然饋贈之物，留存在味蕾中的感覺讓人無法忘懷。

關于“茗”字，說文里說：“荼芽也?！蹦壳捌毡檎J為，“茗”指晚采的茶芽，現為“茶”的通稱，比如“品茗”“香茗”。

茶季已過，為配合“筆尖盛宴”中的《苦筍帖》，我索性去尋晚采的秋季茶。正巧一朋友在福建建甌有一片自然農法實驗茶園，品類是老樅水仙，他找了個好日子，采摘了些秋茶，用傳統方式做了少量中度發酵的烏龍茶。這款帶著秋韻的茶芽散發出如幽蘭般的香味，茶葉舒展充滿活力，入口絲滑悠長，苦澀化甘，別有風味。

古人書法帖中記錄的制茶方式與現代制茶工藝已千差萬別，茶葉分類也是近代才出現的，況且古人沒有茶科所、茶研所，也沒有農藥。茶葉種子自然落地，或是隨著鳥兒、風兒到處播種，落地扎根，汲取天地雨露精華，為古人采摘食用，可烤、可煮、可泡。唐宋時有了貢茶，開始將制茶標準化，并進貢朝廷。那時，關于茶葉的名稱、吃法也有很多，但和老百姓的生活相距甚遠。

如今，老百姓可以去田間地頭采茶、制茶，歡快自由，可以簡單，也可以復雜。若了解風土茶性、制作原理，親手制作出來的茶葉能將其中的香氣和滋味完整地轉化、釋放。如果沖泡得當，便可享受一泡人與自然相融合的美物，身心清凈明朗，通體舒暢。

《暑熱帖》

蔡襄《暑熱帖》局部

再分享一個書法帖，即北宋著名書法家、茶學家蔡襄的《暑熱帖》，也叫《精茶帖》。蔡襄與蘇軾、黃庭堅、米芾齊名，是宋代文化史，尤其是茶史中的一個重要人物，其所寫《茶錄》也是重要的茶葉專著。

《暑熱帖》所寫“襄啟，暑熱，不及通謁，所苦想已平復。日夕風日酷煩，無處可避。人生韁鎖如此，可嘆可嘆。精茶數片，不一一。襄上，公謹左右。牯犀作子一副，可直幾何？欲托一觀，賣者要百五十千?！贝藭麑懹诒彼位实v四年六月（1052年），致太尉李公謹信札。

翻譯出來的大概意思是：天氣太熱了，來不及通報請求謁見，你所受之苦（估計是健康問題）想來已經平復了。日夜朝夕，熱風日吹讓人挺煩躁的，也無處可逃避，人生的束縛也就是這樣了吧！可嘆可嘆（像我們現在這樣感嘆下人生）。我給你帶來了精茶幾片，就不詳細說了（好東西呀，可以清心）。犀牛角做的棋子一副，不知道值多少錢？想帶給你看看，賣家說要百五十千。

宋代，貢茶都是做成了“龍鳳團茶”。當時的餅茶是一個叫“丁謂”的人任福建轉運使時發明的，因茶餅上有龍鳳形的紋飾而得名，“龍騰鳳翔，栩栩如生”。他做的茶餅八餅為一斤（今約640克，下同），后人稱為“大龍團”“大鳳團”。蔡襄是當時的品茶高手，自然對茶有獨到的見解和認知，于是他開始改制茶餅，將其做得更加精致，使得以二十餅為一斤，堪為現在“小而美”的審美取向，所以這類精茶被稱為“小龍團”“小鳳團”。宋仁宗一看，當然喜歡?？磥?，小巧精致的東西都是容易深得人心的呢！

現代人將普洱茶餅做出了各種各樣的形式，有大餅、小餅，有大磚、小磚，有大沱、小沱，然而，不論如何變換花樣形式，都脫離不了古人的那些玩法。

蔡襄的不少帖子都寫到茶，所著《茶錄》一書更是他作為“茶癡”的具體體現。據說他年老得病，郎中讓他戒茶，但他依然每日“玩”茶，正所謂“哀病萬緣皆絕慮，甘香一事未忘情”。

古人筆尖上的茶文化遺產留給我們很多想象的空間，我們也能從中領略到茶的魅力和演變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