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瑣事》看蘇珊·格拉斯佩爾的女性主義思想

許 帆

（北華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吉林 132013）

蘇珊·格拉斯佩爾(Susan Glaspell，1876-1948)，被稱作“美國現代戲劇之母”，是20 世紀初美國小劇場運動的代表人物，在世時與美國著名劇作家尤金·奧尼爾(Eugene O’Neill)齊名。她也是美國第一個現代戲劇公司——普羅溫斯頓劇團的創始人之一，是美國劇作家、小說家、演員和記者，也是普利策獎項獲得者。她一生留下眾多著作，包括十四部劇作、九部小說和五十多個短篇故事等。

《瑣事》（Trifles，1916）是她最負盛名的一部獨幕劇，該劇是以她年輕時期做記者時發生的一次謀殺案——印第安諾拉農婦瑪格利特·郝塞克殺夫案為基礎而創作的。該劇在首演后就獲得了觀眾和評論家們的一致好評，成為在美國戲劇史上為數不多的具有深遠影響的獨幕劇。

該劇主要講述了一起發生在一個小鎮的兇殺案。作為一部獨幕劇，整個兇殺場景并沒有被直接呈現出來，而是作為故事背景出現。被害人農民約翰·萊特在深夜被勒死在床上，而他的妻子米妮·萊特被指控為最大嫌疑人，因此被警局拘留。警官彼得斯、律師亨德森和鄰居黑爾前往萊特家尋找案件線索，探尋殺人動機，彼得斯太太和黑爾太太則幫助萊特太太在家中收拾一些物件。

在該劇中，三個男人在萊特夫婦家中四處尋找線索，但最終一無所獲。他們對于女人們的舉動和話語視若無睹，甚至帶著一絲不屑和嘲諷，認為她們不具備搜查線索的能力。然而正是被他們所輕視的兩名女性，在廚房的細枝末節中找出了直指萊特太太犯罪事實的關鍵線索。

格拉斯佩爾作為一名女權主義者，她超前的女性主義思想也深刻反映在了該獨幕劇中。比如，她清晰地認識到女性權力的重要性，并通過劇中女性角色思想的轉變來體現這一尤為重要的觀點，劇中人物的行動也為女性如何爭取自己的權力，成為獨立的個體給了觀眾進一步思考的空間，為女性如何獲得真正的自由提供了一定的思想指導。

一、女性權力的缺失

女性主義首先強調女權，即女性的權力。女權主義作家西蒙娜在談及“第二性”的地位時，曾提到女人的“第二性”決定了女人是男人的財產，隸屬于男人，屈從于夫權和父權，并且被剝奪了按自己意愿去思想和生活的權力。

從《瑣事》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女性權力的缺失，萊特太太的遭遇我們都有目共睹。萊特太太曾經名為米妮·福斯特，原本是一個美麗、活潑、靈動的少女，穿著一身漂亮的長裙，唱著動聽的歌。但三十年后，一切都變了。她住在死氣沉沉、毫無生機的房子里，三十年的婚姻生活讓她心灰意冷，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備受煎熬。她既沒有孩子也沒有朋友，只能終日與孤獨做伴。萊特先生使她與外界隔絕，幾乎掌控著家里的一切，妻子必須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她在這段婚姻中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權力，最后甚至失去了自我。

獨立宣言里曾規定說人人生而平等，而在父權社會，男女是不可能擁有平等的權力的。在該獨幕劇里，我們可以通過其他兩名女性——黑爾太太和彼得斯太太的視角看出她們的權力的缺失，從劇中一開始進門的男先女后的順序到男性在場時她們怯懦的表現都可以體現這一點。但在沒有男性的空間里，她們表現得從容冷靜，并且憑借自己的觀察找到了本案的關鍵信息。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在本劇快要結尾時，本劇的兩個女性角色黑爾太太和彼得斯太太通過細微的舉動終于站在了一條新的戰線上。兩位太太決定攜帶關鍵證據遠離案發現場，通過掩蓋真相來保護萊特太太。她們反抗權威，對真相保持沉默，恰恰是掌握了話語權的表現，以此達到保護姐妹的目的。這種女性之間的團結和幫助正是一種自我保護，她們已不再是聽從他人擺布的物件，而是擁有了自我意識、學會抗爭的獨立個體，從這一刻開始她們找回了屬于自己的權力。

二、父權價值的壓迫

女性主義其次想要表達的觀點是女性經常受到父權價值的壓迫。父權制社會中的婦女處于一種奇特而雜糅的狀態：“在想象之中，她無比尊貴，而實際上，她根本無足輕重。翻開詩卷，她的身形隨處可見，查閱歷史，她卻幾乎無跡可尋。小說中，她左右著帝王和征服者的生活，事實卻是，只要哪個男孩的父母為她硬套上枚戒指，她就聽命于那個男孩，做了他的奴隸。”

在本劇中，格拉斯佩爾將萊特夫婦置于幕后，在舞臺上設置了另外一組人物，將萊特夫婦之間的沖突和警官、律師等男性與兩位太太之間的矛盾進行對比，把夫妻矛盾拓展為了兩性之間的矛盾，從而加強了戲劇的張力。在尋找線索的過程中，男性指責并質疑女性的能力和行為，嘲笑她們只是關注一些瑣事。關于三位女性關注的瑣碎的小事，比如萊特太太的果醬，劇中三位男性分別發表了他們的看法。

縣治安官：呵，真搞不懂女人啊！都已經涉嫌謀殺被收押了，還在擔心她的果醬。

縣檢察官：我想在我們結束調查以前，她可能有比果醬更需要擔心的事。

黑爾：嘿，女人就愛關心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由此可以看出男性的傲慢及其對女性的蔑視。

在上個世紀，男性占據著主導地位，他們壓迫女性，限制她們的自由，以此獲得她們的絕對服從。而女性大多是家庭婦女，她們做縫補和烤面包等工作，廚房則是她們的中心陣地。她們沒有自我，需要依附于男性來生存。女性應以男性為中心和權威，這種觀念成為當時社會的主流價值觀。

但本劇中三位女性沖破父權社會的枷鎖的做法是值得我們深思的。長期受丈夫欺凌的萊特太太絕地反擊，這是一種女性的反抗，同時也是女性意識的覺醒，她渴望沖破枷鎖的束縛，找回自我，重獲自由。萊特太太在過去的三十年里，從一個活潑的青春少女變成一個絕望的家庭主婦，最后殺死自己的丈夫變成了殺人兇手。劇中另外兩位女性——黑爾太太和彼得斯太太，她們出于對萊特太太的同情和理解隱藏證據，這也體現了女性的覺醒和女性對男權社會的反抗，這是來自女性之間的相互理解和互幫互助，只有作為女性才能更好地理解女性。

作者顛覆了以往劇作家們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她們不再局限于原有領地，而是打破、重構屬于自己的空間，這是一個自我覺醒的過程。但是，在一個被男性定義和主導的社會中，若想獲得真正的解放和自由仍然有很長遠的路要走。

三、女性思想的獨立

女性主義還強調女性應該獨立自主，不應該太依賴男性。在傳統的婚姻關系里，一般強調男主外女主內，再加上男女之間力量的懸殊，導致女性通常處于劣勢，更有甚者成為從屬于男性的物品。由于缺乏經濟來源，以及社會地位低下，女性很難在一段婚姻中獨立自主，做到完全不依靠男性。

本劇中三位女性自從結婚以后，就被冠以夫姓，她們是萊特太太、黑爾太太、彼得斯太太，而不是她們自己。她們在丈夫的控制下根本沒辦法做自己，萊特太太從愛唱歌的少女變成了沒有生氣、被禁錮在家里的家庭主婦，黑爾太太和彼得斯太太同樣在丈夫的陰影下生活著，并且不知不覺接受自己是從屬于男性的財產。

《瑣事》作為女性主義戲劇作品，體現了格拉斯佩爾對婦女在男權社會中地位的思考：她們是附屬品，不具備獨立的人格和思想，而丈夫則在家庭中占據主導地位，操控著一切。長此以往，女性習慣這樣的模式，選擇一味地接受和妥協。而劇中未出場的萊特太太以及另兩位幫她掩蓋真相的女性不同于此類傳統女性角色，她們開始站在一起，開始學會反抗，開始不再屈服于男性。女性的真正自由解放需要推翻這種父權制，追求一種自由與平等的兩性關系，這也正是格拉斯佩爾想要傳達的思想。當劇中女性角色真正團結在一起的時候，她們不再是男性手中的提線木偶，而是成為了有自己獨立思想的個體，她們不再依賴于男性，終于能做出獨立的判斷和決定。

四、結語

格拉斯佩爾的《瑣事》是一部很優秀的女性題材作品。在19 世紀末20 世紀初，它除文學價值外，還有著不可估量的社會價值。《瑣事》是作者基于時代、個人生活經歷和對自身不幸婚姻的反思所創作出的作品，是一個簡短但卻有力量的作品，它讓我們更好地去思考“女性文學”的力量，即女性文學應自覺地共同專注于清晰地表達女性經驗，并“在自身驅動力”的指引下進行自我表達。無論是男女關系的平等還是人際關系的和諧，我們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這部作品對于我們來說具有極佳的借鑒意義和思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