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志偉
(中國人民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北京100872)
隨著以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為中心的信息化浪潮蓬勃興起,信息技術所代表的生產力和發展方向已成為驅動國家和社會治理轉型的必然趨勢。黨的十九大報告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將“數字中國”上升為國家發展戰略,全面開啟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新征程。2017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加快建設數字中國,更好服務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改善,讓百姓少跑腿,讓數據多跑路,強化民生服務,補齊民生短板[1]。“數字政府”作為“數字中國”的重要組成部分,以新一代信息技術為支撐,代表著一種新型的政府運行模式,是深化政府“放管服”改革、優化營商環境與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當前,我國數字政府建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各地方政府在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進行了豐富的實踐探索,積累了諸多成功的經驗,以廣東、上海、浙江、貴州等為代表的省市在數字政府建設方面的成效頗為顯著,而如何從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的動態治理中把握其價值意蘊、治理機制和發展趨勢乃是當下和未來值得探究的學術議題。
數字政府是以數據驅動為核心的實體政府虛擬化形式,也是大數據時代政府轉型升級的一種新型治理模式。近年來,數字政府逐漸成為學術研究熱點,早在2008年廣東省就提出了建設“數字廣東”的目標,如今我國數字政府建設進入全面提升的階段,“城市大腦”“云上貴州”“不見面審批”“指尖辦公”“一網通辦”“最多跑一次”等模式已成為政府治理新常態。從理性治理的全過程要素而言,治理的基本價值取向和實際關切與事物的特定屬性、文化以及環境高度相關,由此來看,數字政府也必然蘊含著新的治理價值。結合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數字化技術在推動政府治理理念、治理結構、運行機制及資源配置等結構性轉型的同時,也深刻揭示出其內在的價值意蘊。
數字政府建設的實質并非以數字為中心,將人異化為數字技術的工具[2],而是利用數字化技術提供服務和管理立法的治理行為,以使公眾有更多機會獲得服務,同時,有更加靈活和有效的手段參與政府工作,從而改善公眾與政府的互動關系[3](p1)。數字政府與傳統政府的區別在于,前者始終致力于“以人民為中心”的本源訴求與基本底色,能夠更好地從社會公眾的視角出發,考慮公眾需要什么,進而研究并設計出滿足公眾實際需求的公共服務,同時,數字政府通過改善服務體驗來提升社會公眾的滿意度,促進社會公眾與政府的良性互動,例如當前部分省市正在推行的“好差評”政策機制和“全省通辦”政策機制。傳統視角下以政府為中心的公共服務供給內容取決于政府,公眾與政府之間相對缺乏有效的溝通渠道,公眾的訴求或需求往往得不到及時反饋,只能單一向度地接受公共服務供給,而數字政府開創了精準化和親民化的政府創新治理模式以及共商共建共享的政府生態體系。以我國北、上、廣三地數字政府實踐來看,數字政府建設以數據共享和操作便利化為著力點,把用戶需求始終放在第一位,減少并優化群眾辦事的流程和申請材料,通過民生服務平臺設計和展現在線服務過程,提升政府治理效率和社會公眾的參與能力。
數字政府在政務服務流程的數字化、智能化、高效化和精準化目標基礎上,其更深層面的價值在于通過數字化理念、數字化思維、數字化規則、數字化環境和數字化資源等方式向用戶提供優質、便捷的公共服務,增強用戶的獲得感和滿意度。從“給群眾端菜”到“讓群眾點菜”,數字政府建設通過以“數據、行政與服務”為一體的功能重塑,構建一種政府有為、社會有利、群眾受益的運行機制,形成一套事項覆蓋全、服務全、環境閉合的自助系統,方便群眾全天候自主查詢、咨詢、申辦等,實現群眾辦事零跑動的目標[4],最大程度上減少人民群眾與政府打交道過程中的痛點、堵點和難點,有序推進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建設。
傳統政府與電子政府階段不可避免地會產生諸如“數據煙囪”和“信息孤島”等碎片化問題。而如何從治理機制層面實現整體性治理目標,打通信息孤島、加快政府信息互聯互通,實現區域物理空間和網絡空間的虛實相生和協同交互,數字政府建設則提供了創新性變革思路。伴隨著數字化技術的持續推進,傳統政府的治理方式必將被數字政府所取代,數字政府帶來的行政管理和公共服務方式將使“社會更加接近一個信息均質化流動的數字社會”[5](p170-177),在此環境中,數字信息技術對政府治理和結構具有較大的影響,公眾對數字化服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政府不再僅僅是傳統層面的“權威發布者”,而更多的是數據業務化和業務數據化的推動者。數字政府建設的關鍵在于重塑政府的公共服務理念,構建服務型政府,以社會和公民為本位,以滿足新時代公眾的公共服務需求為目標,向公眾供給優質的公共產品或服務[6]。“從社會公眾的角度出發考慮他們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然后設計和提供相應的政府服務,并努力去減少公眾與政府打交道時所產生的摩擦和痛點,讓他們享受更加便捷的生活”[7](p21-27)。數字政府建設的動機、方向、過程和實踐也充分證實,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內在統一是數字政府可持續推進的價值意蘊。
數字政府是政府適應國家和社會治理需求的自我創新與變革。“數字政府借助數字技術簡化政府運作流程,提高行政效率,以扁平化、去中心化和多元主體共同參與政府治理為特征”[8](p234-240),打通傳統層面政府條塊分割和條線孤立所產生的信息壁壘或信息孤島,建立起基于政府內部和外部數字信息融通的治理網絡[9]。與傳統政府治理形態有所不同,數字政府以實現對政府諸類資源和業務數據化為目標,凸顯“數據創新、數據驅動、數據服務和數據決策”的現代化治理模式,形成“千人千面”的公共服務格局,促進“社會--技術--人”的有機融合。平臺化、協同化和智能化是數字政府創新治理的關鍵抓手。數字政府平臺化強調“數字政府即平臺”的運行模式,充分運用數字技術平臺向社會公眾提供無縫隙的公共服務,設計基于公眾需求的網絡化場景。數字政府協同化聚焦于跨層級、跨區域、跨業務、跨系統以及跨部門之間的協同服務與治理,整體性打破組織間的壁壘,促使政府部門之間及時、高效地分享信息資源,形成自主性協同與常態化溝通的服務機制。數字化政府智能化關注數據驅動和技術賦能的雙重價值,面對多元性社會主體、復雜性社會治理問題與多樣性治理內容等,智能化治理則是數字政府應對這些問題的關鍵路徑。
數字政府建設是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的重要目標,也是把我國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的具體體現。“數字政府”于2017年出現于廣東省地方政府的數字化實踐和探索之中,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將其上升為國家頂層設計,為推進我國數字政府建設,加強數據的有序共享提供了前瞻性政策行動指南;到2021年,數字政府建設將在平臺建設、數據開發、技術標準、基礎設施和政策法規等方面更加成熟和穩定,著力解決“碎片化”治理難題,統籌共商和共建任務,縮小與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到2035年,數字政府建設將致力于實現數據開放和共享目標,建成相對完善的國家和地方行政層級的數字政府網絡和大數據信息化平臺;到2050年,我國數字政府將全面建成,治理效能全面釋放,在引領全球數字政府建設的浪潮中將發揮積極作用。
當前,我國正處于政府治理的數字化轉型階段,部分地區在數字化轉型保障機制、數字政府規劃方案、機構改革與用戶評價等方面已取得顯著成效,以廣東、浙江、上海和貴州等地為典型的數字化轉型實踐探索為國內其他地區提供了樣板借鑒。
1.組織保障機制。地方政府官網公開文件內容調查與統計顯示,自2018年以來,各地區陸續成立“數字政府”建設工作領導小組,為推動政府數字化轉型提供了組織保障機制。截至目前,廣東、上海、浙江等11個地區已經成立了專門的領導小組(見表1),并就領導小組的主要職責、組成人員、專家制度、聯絡溝通制度、分級負責制度、領導小組會議制度、領導小組辦公室會議制度、督查督辦制度以及信息報送制度等形成了一套穩健的組織保障機制。

表1 :部分省(市)、自治區數字政府建設領導小組成立情況
2.政策規范保障機制。根據國務院辦公廳官網公開的政策文件,自2015年以來,國務院辦公廳陸續出臺了系列以“數字政府”為主題的政策文件與規劃方案(見表2),主要分為三類:指導意見、發展規劃和實施方案。政策內容聚焦于大數據發展行動、信息化發展規劃、“互聯網+政務服務”、人工智能發展規劃以及在線服務平臺建設等。從已出臺的政策規范具體內容來看,諸政策涵蓋明確的指導思想、工作原則、工作目標、重點任務、主要內容、總體架構、實施方案、監督考核以及關鍵技術支撐,為推動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提供了規范性保障機制。

表2 :數字政府建設行動指南(中央層級)
數字政府建設是促進地方政府職能轉型的核心抓手,為此,各地方政府先后出臺了有關“數字政府”的系列政策性規劃方案,為新時代加快建設數字政府提供了行動指南。根據地方一級政府官網的文件資料,目前,廣東、浙江等9個地區出臺了完整版“數字政府”建設總體規劃,在規劃中明確規定了一段時期內地方政府推進數字政府建設的發展思路、改革方向與任務要求。針對政務服務事項標準化、優化營商環境、數據共建共享、公民數字技能以及民生服務水平提升,廣東、浙江等地作出了較為具體的改革計劃;而針對當前數字政府建設中存在的“三低三高三難”(管理水平低、規劃水平低、開發水平低;建設成本高、管理成本高、安全隱患高;系統整合難、數據共享難、業務協同難)問題,山東、河南、寧夏與安徽等地制定了專門的建設規劃辦法。湖北、廣西等地在規劃中明確指出了數字政府能力建設階段、融合發展與智慧創新階段的具體目標。各地區數字政府建設規劃辦法如表3所示。

表3 :數字政府建設行動指南(地方層級)
設立數據治理機構與政務服務小程序是地方政府數字化轉型的實踐創新。截至目前,我國已有20個地區設立了數據治理機構(見表4),主要分為大數據管理局、大數據管理中心與政務服務管理局三類。各地區政務服務官網公開資料顯示,貴州、北京、廣西等區數據治理機構隸屬于地方政府,浙江、上海、河南等省市數據治理機構隸屬于地方政府辦公廳,廣東、重慶等地數據治理機構隸屬于省(市)經信委,還有少部分地區隸屬于地方政府發改委、網信辦等。與此同時,在當前數字政府建設大背景之下,仍有部分地區未設立獨立的數據治理機構,僅僅在政府相關部門的職能中予以補充或說明,機構建設尚處于探索和試點階段。盡管上述三類數據治理機構的隸屬關系有所不同,但這些數據治理機構事實上構成了新的政府組成部門、政府部門管理機構以及政府直屬部門,為推進地方政府數字化轉型提供了技術平臺和設施保障。

表4 :我國地方政府政務數據機構建設情況
“數字政府即平臺”正成為全球數字政府建設的主流趨勢,平臺在數字化轉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當前,全國統一的政務服務平臺已經全面覆蓋,各省市區陸續推出了具有地方特色的數字政府政務服務小程序平臺(見表5)。據各地區政府服務官網公開信息,全國31個地方政府均已開通政務服務小程序,主要包括公積金、社保、醫保、公共法律、教育等民生領域的基本服務查詢和辦理。調查統計發現,廣東“粵省事”、上海“隨申辦”、浙江“浙里辦”等數字政務服務平臺的應用成效頗為顯著,“掌上辦理”機制日益成熟,而西藏、新疆、青海等地仍以政務服務“掌上查詢”為主,數字化轉型的功能尚未完全開啟,用戶參與度、小程序便利度等依然是數字化轉型的關鍵阻滯因素。從形式而言,盡管各地區數字政府政務服務小程序平臺已全面開放,但在目標定位、內容覆蓋、功能設置、運行機制及用戶參與等方面依然存在不少問題,也構成了未來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的重點方向之一。從內容而言,各地政務服務小程序屬于數字政府在多場景應用中的形態、供給和過程的綜合體,既是一種基于數字技術的政務服務平臺,也是一種現代化的治理機制或模式,例如,廣東省以“粵省事”為核心的“粵系列”移動小程序政務服務平臺已上線400多項民生服務,實名注冊用戶已突破5000萬,民生服務基本實現“讓數據多跑路,讓企業、群眾辦事少出門”的運行模式。從本質上而言,政務服務小程序即是平臺驅動數字政府的探索實踐,通過平臺內部數據能力、業務能力、交互能力和協同能力,實現能力與數據資源的相互轉化,促進地方政府“互聯網+政務服務”的信息共享機制,降低政府運行成本,簡化政府辦事流程,構建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

表5 :我國數字政府政務服務小程序建設情況
數字政府以構建“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為目標,在簡化行政程序、優化行政環境與降低行政成本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升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和體驗感。2019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建立政務服務“好差評”制度提高政務服務水平的意見》與2020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推進政務服務“跨省通辦”的指導意見》為深化我國“放管服”改革、推動數字政務服務質量以及提升社會滿意度等方面提供了政策行動指南。近年來,地方政府一方面通過主體、對象、模式、渠道和結果等五個維度陸續構建了“好差評”評價體系;另一方面,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地方政府以“跨省通辦”為主要抓手,通過優化網絡政務服務通辦模式,強化數字技術通辦支撐,加快國家一體化政務服務平臺建設。截至目前,我國已有9個地區出臺了“好差評”制度工作方案,18個地區實施了“跨省通辦”工作方案(見表6)。

表6 :我國各地方政府“好差評”與“跨省通辦”工作方案實施情況
樣板機制是中國特色公共管理的內容之一。數字政府建設樣板的目標定位、價值意蘊、運行模式與應用成效對加快構建數字中國頗具現實意義。2021年3月,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實現更多政務服務事項網上辦、掌上辦、一次辦;企業和群眾經常辦理的事項,今年要基本實現‘跨省通辦’”[10]。這在一定程度上為地方政府開展“互聯網+政務服務”提供了政策契機,同時,也是推動數字政府建設的客觀條件。以“跨省通辦”為典型的數字政府建設,旨在實現政府數據有序開放、共建共享的運行目標,是當前和未來數字政府建設的實踐樣板。相比較傳統政府,數字政府建設在思路、能力、現代化等諸多領域實現了“首創”效應,其模式探索與實踐應用更具典型性和參考性。結合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的實際,近三年來,數字政府建設在政務服務運行模式和政策規范等方面給出了不同應用情境的樣板案例(見表7)。
1.數字政府運行模式創新。數字政府意味著政府服務供給和運行模式創新,國內各地區在探索“數字政府即平臺”的實踐中,以信息化、技術化和網絡化等數字形式作為驅動力服務于政府行政管理的全過程,在資源整合、數字政務和優化服務領域構建線上線下一體化的創新性運行模式。結合表7來看,廣東、浙江、北京、貴州等地方政府在探索數字政務服務領域開啟了諸多“首創”效應,例如,平臺經濟數字化監管系統、運營中心向市民開放、“無紙化”財政、政務服務“工匠窗口”以及“大一窗”服務模式等,形成了基于開放政府、在線政府以及服務型政府的全國性樣本機制。

表7 :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的典型探索與實踐
2.數字政府政策法規。政策法規作為數字政府建設頂層設計的基礎保障,為促進數字政府規范、有序運行提供了行動框架。以目前我國各地區數字政府探索實踐的現狀而言,“政策先于實踐,實踐先于法規”的特征相對比較明顯。數字化轉型背景下,各地區數字政府政策規范的“首創”效應,為解決我國地方政府數字化轉型的方向性和規范性問題提供了借鑒思路。表6中各地區在指導意見與行動方案中明確了數字政府建設的具體方向,同時,也在數據隱私、數據安全以及技術倫理等實際問題中嵌入法治條件,包括數字立法、暫行條例以及建設標準等形式。例如,浙江城市大腦立法與行動方案、上海區塊鏈建設標準以及廣東數據暫行條例等,這類“首創”性政策規范從本質上來看是數字化轉型的基礎要素,而事實上也構成了推動數字政府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內在機制。
“數字政府建設既是我國公共服務型政府建設的重要內容,又是公共服務型政府建設的重要手段。”[11](p16-27)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了“建設數字中國”的總目標,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了“推進數字政府建設”的具體目標,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進一步強調了“加強數字社會、數字政府建設,提升公共服務、社會治理等數字化智能化水平”的時代價值。隨著數字政府建設的深入推進,傳統層面的政府結構、治理模式與服務方式將實現穩步轉型,以目前我國各地數字政府建設的現實情境與遠景目標而言,未來數字政府建設主要聚焦于三個維度:數字政府基礎平臺與戰略規劃、技術支撐與治理協同以及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
強化基礎平臺建設與戰略規劃是數字政府建設的根本保障。數字政府及其治理形態包含著治理理念、治理主體、治理客體、治理內容、治理范圍、治理技術以及治理評價等基礎性要素,同時,也包括組織機構體系、政務服務體系和政策規范體系,是一項系統性和綜合性工程,因此,必須從基礎平臺建設與戰略規劃的角度進行部署。
成立和完善數據管理機構和政務服務平臺。數字政府建設以實現數據共享為目標,以數據治理為手段,目前,理論界與實務界對數據治理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重要性已達成共識。根據我國各地區數據管理機構的網絡調查,一方面,部分地區尚未成立數據管理機構(見上述表4),對于數據開放和共享治理依然處于探索階段,同時,部分地區對數據治理機構的開發性和應用性不足,主要歸結于機構隸屬關系或職能同構的問題。二是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已建立全國政務服務平臺,邁出了數字政務服務的關鍵性一步,將實體政府的部分職能轉移至網絡平臺。而如何實現由“查詢”服務轉向“查詢兼辦理”服務以及全國普遍實現網絡政務的目標,則是今后數字政府建立的關切重點和發展理路。整體來看,一是要明確頂層設計職責。地方政府數據管理和服務機構在制定數據戰略規劃和政策規范,推動數據信息應用和數據庫開放以及數據治理標準等層面要明確機構職責,厘清職能定位。二是數據資源有序開放與共享。數字政府建設以數據治理來提升政務服務現代化能力和水平,數據機構的顯著功能則是開展數據采集、存儲、歸類、開發利用和數據共享,例如廣東、貴州、浙江和上海等地數據管理機構已明確了數據資源整合與數據開放共享的流程設計。三是推動數字政務服務一體化平臺便利化和可操作性。“一站式”辦理模式要實現政務服務省(市)、縣、鄉全覆蓋,滿足不同區域內民眾的基本需求,同時,也要提升經濟欠發達地區民眾的網絡應用技能和網絡素養,構建人民滿意的網上政府。
戰略規劃與法律規范。適時出臺相關戰略規劃和法律法規是保障數字政府可持續建設的關鍵。數字政府的核心在于政府職能的數字化轉型,從具體形式而言,包括“互聯網+政務服務”、營商環境、數據機構治理以及體系評價方面的數字化轉型過程。總覽我國各地數字政府建設實際,在戰略規劃層面,關于政務服務、平臺建設、行動方案、發展規劃以及指導意見等政策正在陸續出臺,而關于營商環境與評價體系方面的戰略規劃相對較少,事實上也構成了未來數字政府建設的關鍵議題。在法律規范層面,我國數字政府建設實踐探索相對超前,而法律規范相對滯后,“當前關于數字政府建設的法律規定僅以行政法規、部門規章或地方性法規為主,有關數字政府的基礎性立法尚存在空白,數字政府法律框架體系也未完全建立”[12](p38-46)。現有的一些法規、條例則難以滿足當前數字政府建設的實際需要。因此,一方面,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層面要推進數字政府政務大數據立法,如數字保護法等,通過法律規范對數據進行分類和治理,加大數據犯罪的懲處力度,同時要對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新技術進行立法,出臺并完善相關法律的使用范圍、標準、實施細則等;另一方面,有條件地參鑒新加坡、丹麥、美國及愛沙尼亞等國際社會在數字政府法律規范方面較為典型的實踐經驗。
數字政府建設以技術支撐為先決條件,大數據、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5G技術、區塊鏈以及其他新技術將被用于數字政府治理中,諸多以公共管理和公共服務為中心的民生問題將通過數字平臺實現,跨省通辦將成為未來政務服務的常態化模式。以數據應用體系、數據資源體系和數據設施體系為中心的數字技術工具是推動政府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基礎[13],可為政府治理進行全方位的“技術賦能”,“從技術上改進治理方式、治理手段和治理機制”[14](p5-14),最終在實踐探索中呈現更多的治理樣本。技術支撐通過數據和技術驅動模式使政府更加智慧化,而“數字政府深度變革的方向也是智慧化”[15](p37-45)。技術支撐與政府改革在內容上構成了邏輯自洽的關系。數字政府建設中的技術支撐旨在構建數據共享模型和流程再造模型,“通過全方位、全天候、全過程地感知并匯聚社會運行過程中各種數據和信息”[16](p234-240),簡化政府運行程序,提高行政效率,以多主體參與、扁平化和去中心化為顯著特征,例如“區塊鏈的去中心化屬性,某種程度上是對傳統模式的解構,應用區塊鏈技術推動數字政府建設”[17],將會在基礎服務平臺、政務服務模式和智能化治理工具等方面實現更多“首創”目標。
數字政府以整體性治理協同目標構建發展新格局。首先,數字政府建設通過技術驅動的方式打破政府“條—塊”結構產生的信息壁壘和信息煙囪,推動數據跨區域、跨部門、跨層級進行共享和應用。橫向層面,推動實現數字政府共建共享的區域治理協同以及內部協同向外部協同的轉型,實現跨部門之間政務數據資源共享與耦合目標,包括工商、民政、公安、司法、國安、稅務、交通等部門。縱向層面,著力聚焦數據化、信息化和技術化的特征,減少職責同構所產生的弊端或問題,打通上下級部門或機構之間的數據信息流通和共享渠道,優化跨層級的數據資源收集、整合與管理,系統性建構上下層級部門之間的信息共享的基礎平臺。其次,數字政府建設需發揮好政企協同的功能。政企協同的治理模式已成為發達省份數字政府建設的經驗共識,如廣東省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在技術上支持與第三方云平臺對接,實現資源整合、數據融合、業務貫通,徹底改變以往部門系統分割、業務隔離、資源分散的局面”[18](p55-58)。最后,數字政府建設要注重政府、市場與社會的治理協同。在網絡政務服務平臺設計、大數據管理局(中心)以及數據庫建設等方面尋求與地方高校、科研院所和智庫的協同合作,充分利用高校和智庫專家在數字政府建設中的系統性思維、知識和技術。同時,在技術平臺運行、數據處理以及大數據管理等方面引導市場主體積極參與,引入市場化的管理和競爭機制。
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問題是數字政府建設的重要挑戰,也是理論與實踐層面不可忽視的關鍵議題。數字政府建設涉及一系列技術、數據、信息等方面關乎國家安全和公民隱私的問題,在數據采集、數據分析與數據解釋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涉及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問題,例如掌上政務服務辦理、系統登錄以及人機驗證等過程中的人臉識別、指紋識別、身份識別等。這些問題在一定程度上構成了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影響因素,因此,在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要同理念、政策、法規、工具、技術和運行等統籌并進。一是要明確數字政府建設的原則。盡管數字政府倡導數據共建共享和開放政府的理念,但并非是要所有數據對外開放和共享,而應堅持“不公開為例外”的原則,明確數據安全與個人隱私的邊界,堅持因地制宜的數據共享原則。二是及時出臺基于數據安全、數字技術的法律法規,如《數據安全治理白皮書》《數據安全法》《個人信息安全評估辦法》等;在數字化政務服務平臺、大數據中心官網、政務小程序平臺等設置隱私聲明,對公民個人隱私信息、國家安全敏感信息以及原始性數據等進行優化處理,將相關法律規范有效貫穿數字政府運行的全過程,堅持對各類參與主體行為實施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的原則。同時,可吸收國外數字政府關于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方面的典型經驗,例如,美國《隱私法》、法國《數據安全法案》、新加坡《個人資料保護法》、瑞典《個人數據法》以及英國《自由保護法案》等。三是成立專業性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管理機構。按照決策層、管理層、執行層和監督層的設計原則,對數據安全與個人隱私進行精細化分類管理,設置事前、事中與事后的監管機制和問責機制,提高政府監管的水平和方式;加大對數據犯罪、數據篡改、隱私泄露、倒賣數據信息及侵權等違法行為的嚴厲打擊,把依法治理落實到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的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