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籟

◎幽幽池兒

秋風來襲

干爽。輕盈。這歡喜，像大病初愈。

是風雨過后的春，坐胎，孕育，是自然繁殖的欲望使然。抑或是準備好了接受蟲咬、鳥食、鼠吃的百煉成鋼。

每一片綠葉，每一朵花上，都結滿指紋、腳印和閃爍的星星。

回望祖先的耕種之路，好像回望一條河流。激流，漩渦，魚化龍，恰如人生的三個階段。

暴雨和干旱，可以治療疏導和灌溉的硬傷。

果實如此飽滿。它愛你的皮屑，也愛你的血淚。

你也知，那大野蒼茫，不可辜負。

當秋風來襲，萬物成熟有序。時光厚待紅顏，也厚待老嫗。

不見那年

故鄉越遠，磨盤轉得越快。

凡是圓的事物，都有從外部向內收緊的鎖孔。那把鑰匙無鋸齒，只需在午夜口吐兩個字的暗語：鄉愁，那扇長進骨骼里的柴扉便應聲而開。

一雙馬不停蹄的小腳，是外婆喚醒黎明的響器。

飽滿的豆粒，一粒粒破碎，有豆香在火舌上翻滾。鹵水，豆腐盒，鵝卵石，素顏登臺。

呼喚你的味蕾，那綿密悠長的鄉音鄉情。

月光用力發散絲芒，像要抵達游子的夢鄉。

夢鄉里的人頭頂大雪，反芻豆漿。窗外的春夜，山高水長。

夢鄉外的人提筆疾馳。一路長亭、短亭，茫然四顧，收信人均已作古。

不見那年，有一扇門，憑我任性，由我進出。火紅的對聯是迎，福字是接。

門縫里溢出包容和愛，以及縈繞的煙火氣息。

漫漫春夜，如此我寄。

身心在處，皆是歸途。

某個事件

提著吊水桶趕路的人，你可以放下了。

艷陽高照的秋，給人收獲的愉悅。那滿地禮物，飽滿圓潤。是一粒種子徹底解放了天性，果實如此馥郁。你愛那香氣，像被太陽烘烤的棉絮。

幸福如此洶涌，決堤的淚腺，如果不被居安思危的棉線提著，就不知該怎樣平復。

老人們就著風調雨順的閑淡日子，說些陳年老話，偶現濤聲。

無數封雁信南遞，你的家園流光溢彩。大豆，玉米，高粱，水稻，河蟹，冒著香氣，流連唇齒之間。

大雪到來之前，秋葉紛紛躍下枝頭，迅猛，壯烈。總有一種死亡迅速抓住季節的痛點，填補泥土之上的空曠，踩著風的節奏，在需要正視的某個事件的內部——

開始積蓄力量。

果實像一枚枚圓圓的印章為秋天落款

魚書，雁信，怎能寫盡閃爍的漁火和兩岸裊娜的炊煙？

一條河流上的花草樹木各有各的兩極。而倒影是一種具象，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鋪陳天空的遼闊。

驗證、預言秋天正好。

果實像一枚枚圓圓的印章為秋天落款。

收割機驕傲自滿。蟹田米保存河蟹的吻痕。如今米袋豐饒，錢袋富余。

斷崖式的降溫捶打著筋骨的耐受力。

河流不斷踩著變涼的大地顛簸。

我和他同時伸出手……

那個虛幻從夢里跳脫出來，波動的倒影定格在冰的鏡面上。

天 籟

黃鸝，喜鵲，布谷……飛在叢林的聲帶上。

這一刻，愉悅，接近溪流的清澈，展示它們的聲線，輕，凈，情。

踏高枝，在這云山之間，我們和聲吧！

鮮花，綠葉，飛瀑，這天堂，這長期豢養于我們神經系統的細枝末節。

它們是純粹的，純粹得如同嬰孩的明眸。

也許遭遇驚懼。

那些荊棘，細線，瑣碎，讖語，或恫嚇……那些風塵，緊隨其后，在適應疼痛和麻木之前。

我慶幸，它們抵達了云朵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