婑娜若安

◎龐娟

主張：詩歌就是我，脫離我，又回歸我，以幻象構建真實與虛構的語言空間。

被防護的良心

一滴水，一聲嘆息，垂落囂囂人世。

我們，森林，山川，完整詞語中的一捺。

嘔吐，咳嗽，如鐮刀，能否收割世界的淡定？

陽光與皮膚交換溫度，瘋狂抑郁的地方，嫉妒的眼神，飛馳。

含著眼淚的春天，孤獨，仁慈。它比之前，沉重了三分之二。

我，不敢發出綿薄的哭聲。我嫉妒人流擁擠，流入溪水，清洗未被世人發現的猖狂光線。

我全身上下，毫無一絲盔甲，海沙能認出我吧，張開雙臂慰藉我吧。

洗禮，像一句勸慰。深夜，舉一朵浪花為咽喉療傷。

我的疼痛，安定下來。

是呀，無論通過什么途徑阻止變化的渴望，天空都會恢復湛藍，柔軟如人類的童年。

轉過身去，瘢痕，純潔如初生。

水流飛起來，陰影不再憂郁，樹葉善意的語言誕生。我所喜愛的潔白，泡桐葉般再生。我所喜愛的山丘，攜帶再生的我，披雪，遠航。

腳步遠避歷史的廝捰。沙子，收集智慧；蟬的叫聲，像極了被防護的良心。

我濾去焦慮，純潔完美如初。

清除秘密的銹跡

你有秘密。你有一條秘密的繩子。勒緊脖頸。

很久以后，唯有神話，詮釋虛無的感覺。

……名詞，白雪般覆蓋街道，你想：已遺忘了難以揣度的暗語，一條蛇年年脫去外衣，這優雅的，不斷偽裝，不斷更新自己，修煉瞳孔，水凈沙明。

狀如珍珠。

你與你退回一串符號里，你們驚愕的眼神……退回遺忘的世相邊緣，退回高原與野草的萬籟俱寂里。

你將屬于你。

靜美。贊頌。

你們裝扮起來，你們都是光的孩子。

你們都是云中玫瑰色的火焰，誰又將你們扔進夜晚緩緩墜落？

理一下頭發吧！分散所有秘密，清除秘密的銹跡。

讓新的隱語完美生長。

一行。

你轉身，融入花開花謝。

你轉身，融入水滴之中。

每一處傷疤

空間，旋轉，循環，接納周遭臃腫的聲音。

停止，裸露真相。

你和我之間，牽牛花緊密擁抱，筑起堅固的墻。

假設時間會撒潑，那么多堅持，揣著熟悉的星辰，預報明天的溫度。真誠的愛就是相互溫暖的體溫。

晚霞刺眼，也刺傷完美的黃昏。

曼陀羅，氣味彌漫墻體和森林，她會珍惜自己的渴望。

饑餓的草，接納月光萬斛，撫慰你最初的笑。貧窮，像一條迷路的野貓，朝著真實挖掘危險的宮殿。

在縮小。

無畏退回初始深處，失去治愈的水聲，降低音調，允許風聲灌滿胸懷，允許子彈穿膛而過，允許月光背叛我的深情。

揚躒叢林，滿身荊棘，每一處傷疤邊緣，掛結鮮麗的果蓏。

有毒，且有治愈功效。

——“我的心依然在大聲跳動”。

渴望的事物

油菜花絕不輕易發言，寂靜仿若美德。

聆聽，行人腳步弄出聲響。

我們，無法忽略沉默的存在。

古藤攀援而上，我依舊聽到：凌霄花完美綻放后的悲傷。

田野黃土，全部嫁給柏樹，被拋棄的家槐已枯萎多年，布谷鳥，行走在不屬于您的河流中。

當您的聲音成為遺產，我們渴望：拋棄的事物成為繼承者，似一棵樹上的葉子，被風帶走，又被風送回。

我們彼此作伴，穿過空蕩屋舍，借著煤油燈照出的空隙，洞悉自身，喚醒麻木，復活時間。

很久以前，油茶花沉默——我們光著腳丫，悄無聲息，行走大地。

偶爾，我們也互相問候，討論：春天是否能奔跑，超越秋季。油菜花的影子經過我身邊，你理解我嗎？這里，詞語缺席好久。

而我的手上毫無痕跡，我的天空沒有移動，婑娜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