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 越

文

吳玉在店里忙得滿頭大汗，今天客人多，包子不夠賣，他得親自上陣賣貨，替換下他媳婦去后面包包子。

店里的電視上插播一條新聞，尋找死者家屬，東二路十字路口發生一起車禍，一個騎著電動車的男子，被一輛大貨車壓在車轱轆下，血流淌在馬路上，現場畫面十分慘烈。

看著電視上的畫面，吳玉的雙眼呆住了，這個遭遇車禍的男子，怎么這么像自己的好哥兒們王羽峻呢？

吳玉立即撥打王羽峻的手機，可電話撥過去，始終無人接聽。

吳玉一遍一遍撥打著，攥著微微發熱的手機，聽著嘟——嘟——的提示音，他越來越覺得，這聲音像生了銹的鋸齒，在來回切割他的肉，他焦躁的思維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糟了！

隨后，吳玉再沒心思在店里忙了，他和媳婦秀英打個招呼，戴上口罩，出門開上車直奔交通局。

路上，吳玉的心跟坐過山車似的，他一路都在祈禱：王羽峻，你可千萬不能死！

吳玉如此擔心王羽峻的生死，除了與王羽峻的感情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倆之間的賬還沒有平。

到了交通局，吳玉得知，遭遇車禍的男子，確實是他好哥兒們王羽峻。王羽峻闖紅燈被直行的大貨車撞上，當場死亡。

出了交通局，吳玉點燃一根煙，使勁深吸幾口，眼淚流了出來。

吳玉想起和王羽峻相識這幾年的一些事情來。

吳玉五年前帶著老婆秀英和兒子來到臨江市，剛來時用手推車推著賣包子，吳玉媳婦秀英手藝好，包的包子個大皮薄滋味足，很快就打開銷路。半年后，夫妻租了個小店，現包現賣，王羽峻送外賣，每天早晚都來吳玉的店里買包子吃。

兩人脾性相投，年齡相仿，聊了幾句都覺得特投緣，最主要兩個人都是從后斗鄉出來的，只不過王羽峻的家在東八溝，一個地圖上永遠找不到的偏僻山村。

王羽峻告訴吳玉，他老媽去世了，家中只有一個老父親。老父親可憐，耳聾，早年在采石場干活，還讓石頭給砸殘了一條腿。

兩人慢慢從買家賣家的關系處成了哥兒們。王羽峻閑時買些熟食，來吳玉這里，哥倆喝酒，說知心話。

王羽峻快三十歲還單身一人，吳玉媳婦兒秀英幫著張羅介紹對象。

王羽峻馬上擺手，說自己出來掙幾年錢，還要回東八溝去，照顧年紀大的父親。另外。他心里有個心上人，也在東八溝……

三年后，吳玉用積攢下的錢，買了個大的門市店，雇了三個員工包包子。

有一天，王羽峻對吳玉說，他已經攢了些錢，年底他要回家去心上人的姑娘家里提親，給父親買老人助聽器。

說這話時，王羽峻一臉幸福的模樣。

后來，是吳玉母親的一個電話，打碎了王羽峻的所有計劃。吳玉母親電話告訴吳玉，他父親腦出血住院手術，需要三十萬。

吳玉夫妻倆拿出所有的存款，還差十五萬。王羽峻知道了這件事，好哥兒們不能袖手旁觀，他趕到醫院從兜里拿出一張二十萬元的卡，交給了吳玉。

吳玉看著王羽峻，激動地哭了。他要給王羽峻寫欠條，被王羽峻制止了。王羽峻說，我還信不過你嗎，快去交款，先給老爺子手術。

吳玉的父親成功做了手術。這件事之后，吳玉從內心把王羽峻當成了自己的親兄弟。

手機響了，吳玉的思緒從漫長的回憶中醒過神來。電話是媳婦兒秀英打來的，吳玉很憂傷地把王羽峻的死訊告訴了媳婦兒秀英。

吳玉和媳婦兒秀英，料理了王羽峻的后事。之后，又給王羽峻燒了“頭七”，再之后，王羽峻借給吳玉那二十萬，開始在吳玉的心里上下翻騰。

吳玉很清楚，這二十萬是一筆良心賬，只有他知道，王羽峻也不可能把這事告訴他耳聾的老父親。

一晃兒，又一個星期過去了。

這幾天吳玉總會夢見王羽峻，夢里王羽峻親熱地叫他大哥。

吳玉不再猶豫，把自己的門市店賣了三十多萬，存了一個二十萬元的卡，又去買來老人助聽器，擇了一個晴日，開著車和媳婦兒秀英一起，去了王羽峻的老家東八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