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以及火（組詩）

張 平

窯，以及火

取至深山木柴，隱蔽著火

火隱蔽著路線

火隱蔽著窯

窯吐火，像吐血

一口一口地吐

捂著胸的不是窯

也不是火

隱蔽的生活，來至低語的人

采礦在深山

修坯的手在燈下

在黑暗里，刀子不斷刮蹭

刀子在途中

翻出新花樣

最后火，最后窯

打開不是春天

是一個人的眼神

海魂衫

有時擁有一塊小圖案

波浪在另一邊推動希望

希望發芽，希望本身就是比種子小的火焰

在遠處，這小的火焰如太陽

做太陽的赤子

大地的事物蒼茫

有時吹著口哨一條小徑興奮

奔跑的樣子多像海鷗

大海不過是很寬的格子

飛過的那些格子

飽滿且含糊

好像文字，好像鹽

有時脫下懸在葦稈

并沒有大海的背景

只有小溪的低調

赤裸之風與赤裸的肌肉一樣困倦

小獸小獸，六月來得很遲

發出的鳥聲

憶起那么多

豌豆花下

木架微妙，構置一個小天地

我想表達

微小靠攏，像燈的微小

燈有時是一根蔓條延伸

一會兒彩霞滿天

這樣的心情翻開村莊

一點也不寂寞

有點奢侈

彩色滿天

我翻開了內心的折頁

陽光很久沒有經過地帶

再次相遇

再次以海為鄰

我喊了那個人的名字

下弦月

這時候醒來的人

不在時光里

他跨越了夢來到人世

來到獨處的廂房

步出窗外

漫步清冷的無人道路

這時候需要船就有劃槳的聲響

這時候 一點光照徹了空行的句子

那樣空靈，記住了或者遺忘都剛好

對，那是另一半

與自己悄然融合

沙粒結晶

大海起飛，魚長出更多的翅膀

田野歌謠

流云沒有什么新鮮事

露水與太陽 一樣平凡

秋天與春天的墨線一樣平凡

扛著鋤頭的比鋤頭平凡

沒有異樣的曠野，蠕動昆蟲眼神

一樣落在瓜葉

瓜葉開花黎明一樣平凡

迎接的鳥按下舊唱針

調子一樣平凡

禾苗長得筷子一樣高一樣平凡

風吹開金燦燦的夢一樣平凡

鐮刀牙齒鋒利一樣平凡

土塊翻新一樣平凡

指頭落在的那一頁

神已翻過，神一樣平凡

吸過紙煙日頭過三竿

我們出神地望著遠方

遠方一樣平凡

起動的潮水不知涌向哪邊

牛群

不是一頭牛，孤單影像

帶來風的轉場

但，一群牛更孤獨

蒼天下沒有奔跑

緩慢，甚至凝固的云朵

散不去，仔細靜聽

什么碎裂的聲響

哦，那是來自體內的

那是反芻咽下的詞語

詞語翻滾

不顯露山，不顯露水

那是之前有過的碰撞

那是角與星的對視

一顆星掉下來了

也是一頭牛的命運嗎

仰望是空的

這樣的動作

土地藏不出孤單

但，一群牛深深扎進

蹄印的火焰挨近

更近了，更近了

我們看到遠行的一行腳印

像是我們的

遠方留下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