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外二首）

劉棉朵

風從我側面吹來，帶來樹的味道

海的味道，事物本身的味道

有些事物被風悄悄移到別處

有些繼續呆在原地，開始松動脫落

頭頂上傳來一陣響動

我站住不動。對著那幽明、寬大的高處

長久地回憶，凝望

試圖將看到的與經驗里的某處重合

為物與物找到一些相似

但那里一片虛空

在天幕與山峰之間

在有形和無形之間

我試圖尋找一些合適的詞語

來描述，命名或指稱

那團不斷變換從時間深處升起的云霧

并賦予它形式或輪廓

我失敗了

那里一片虛空

一些不規則的無法推演考古的遺跡

它們存在，似乎只是向我們證明

有那么多的事物，被我們看到卻無法認識

似乎有什么正在萬物之中顯現

我想把我的局限推遠一些，讓自己更開闊

一些

但我只看到歲月流逝，一片虛空

空氣里匿藏了許多眼和嘴

我卻只看到了光在云團里穿過

讓一朵變暗，另一朵變亮

海底隧道

跟著一陣風進入

海底隧道

就像一條被限速的魚

小心翼翼地

游進大海的腹部

海底的墻上

涂著發光的油漆

燈光

在頭頂和兩側跳躍

道路隨著海浪

微微起伏

心也起伏，忽明忽暗

空氣涼爽、濕潤

似乎帶點咸味

沒有看見海水。我知道

四周已經被海水包圍

似乎我閉上眼

就可以變成一條魚

時光就可以倒流

隧道長長的

就像一個永不會醒來的夢

讓我夢想著

在隧道的另一頭

有一個全新的世界

每一個被隧道吐出來的人

就好像剛剛出生一樣

鳶尾花

微微顫栗，群星

從花叢之中升起

被露水打濕的空氣

在緩緩下沉

我俯身

這群藍色的精靈，閉眼

想象我是它們其中的一個

有一樣輕盈的翅膀和心

想象我捧著一捧藍色的鳶尾花

去見你

在這個春天

帶著它們的謎語、愛和美德

一剎那，埋葬在黑暗中的知覺

重新又復活。多么美

它們的藍，這樣特別

仿如誰的眼睛

和我對視，寧靜、深沉

期待著被理解

它們正在沿著星星緩緩地

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