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親是孿生（外二首）

田詠梅

春天路過江南，站立在

晚八點的指尖

母親的電波，如漸行漸遠的

臍帶，律動而綿長

全是腹語。引渡懵懂有神

或慵懶無骨的巨嬰

趕赴一場人間的儀式

關于陰陽

“感恩！您的生日

為我而生、陪我而活的

——日子”

許久，那頭像是咽下小年

又咳出梅花

好似當初遭遇難產

被搶救三千六百秒后

我的第一聲啼哭。漱著血淚

陰和陽的間隙，牛兒

混沌在羊水里

反芻了母親的前世

四個輪回

我把自己發表在大地之上

從此，以骨頭為柴

頭顱為鍋，灌以心血

信使打開秘密

煨著無處安放的文字

殘喘如煙

荒廢了許多時日

遺忘又魂牽夢縈

為一束光，或者

一個泡影的愛情

恍若縹緲

抽走最后的游絲

坍塌成灰

鉛色的文字

如愿發表在大地之上

老家是沉睡湖底的乳牙

老家僅有的兩次記憶

都與三叔，及其

沒有姐妹和女兒有關

他把我捧上脖頸

牽著村莊的臍帶

游入夜的子宮

嬉戲，喧鬧，不眠不休

助產出年的長子

“梅子，梅子——”

夢囈搶食早起的米花糕半只鞋掌親在他臉上一把姜糖笑落在床前像抖動的喉結再次見到的時候他一直躲在布單里生誰的悶氣不接我，不理我，也不給我糖“不玩就不玩”自尊的乳牙搖而不墜倔強地拽緊那絲猩紅的甜很多年后才知道，愛干凈的他夜投刺骨的湖底被洗得發白像我那顆乳牙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