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的顆粒（組詩）

義海

因為我是在風中

這是秋天

所有的云都看見我

像一面透明的旗幟

在風中飄揚

像一面被風撕破的透明的旗幟

風，反復穿透我

穿透我的過去和現在

花已累

河水已經消瘦

風吹

我飄揚

這是秋天

白云遠行

葉子搬家

泥土關門

我卻要飄揚

因為我是在風中

文學史家

從早晨到深夜

他都在城堡里

翻閱那些古卷

城堡是硬的

歷史是軟的

歷史是冷的

傳奇是熱的

杯子里裝著的是葡萄的血

反射著公元前的光

城堡的窗戶很小

這讓人們只看到敵人

看不見遠方

有角度的陽光

只能讓我們看到悲劇的局部

有冤魂才有司各特

如果那鬼是女的

歷史也可以纏綿起來

吊橋放下

太陽升起

有車從勃艮第來

載著一個嫵媚的陰性名詞

他不斷地還原著當年的場景

仿佛連陰性名詞身上的香水味

也已經聞出

城堡很高

即使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也有花朵盛開

于是，他才發現

不是星星太亮

是天空太黑

他白色的眉毛

成為白色蜘蛛網的一部分

他讀著那些古卷

以及古卷里的塵土

塵土總會在燈光里彌漫開來

像飄在風中的一幅中世紀地圖

諾日朗

有誰能理解水的疼痛？

又有誰看到過水的骨折？

還有誰

能像水那樣

把自己的前身和來世

從高處扔下？

山做不到的水做到

云逃走的時候

水站了起來

把自己撕碎

撕碎

撕碎

再撕碎

靈魂才能歸于平靜

是高高的石頭把水變成了酒

是山把水中的火反復點燃

水，沒有腳

所以它最能

奔跑

……神已經遠行

只留下水

讓它自己尋找出路

我希望時間能留下來

我希望時間能留下來

我好想請ta吃頓飯

陪我散步

沿著我來時的路重走一遍

我希望時間做我的朋友

我給ta寫信

在信封上貼上露水做的郵票

我希望ta能在秋天收到我的來信

拆開信封

里面還有玫瑰的香氣

春天總是斷斷續續

欲望總是結結巴巴

我希望時間就坐在我的旁邊

坐在這公園的凳子上

我好想伸出手

用我的指尖碰碰ta的指尖

但心里總是害怕

我希望時間能對我說點什么

但ta沒有嘴

要么ta有很多嘴

但ta不肯說話

只是讓風把葉子從樹上摘下來

時間有時站在我的面前

像個沒有臉的巨人

有時站在我的身后

我轉身就能看到ta的背影

可是，我畫不出ta的背影

我希望時間能留下來

只要ta留下來

我可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