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力量

■山東省滕州市第一中學/李木子

“你使點兒勁啊，我還在讓著你呢。”

小時候與父親掰手腕，父親總會這樣嘲笑我，盡管心里很不服氣，但我也只能弱弱地回應一句：“我也在讓著你呢。”

那時候他高大、偉岸，當同學們還在放學時因找不到家長哭泣時，他早已將我高高地抱起，我一下子成了全世界最高的人。回家的路上，我可以趴在父親肩上做一個甜甜的夢，夢里的我不停地說：“好想快點長大。”

幾年過去了，又與父親面對面地坐著，在那個熟悉的桌子上用盡所有氣力，我還是輸了。父親帶著得意的目光，眼睛瞇成了一條線，露出發黑的牙齒：“呵，比以前有勁了！”但我的回復依然是：“我讓著你呢。”

上小學后，我像打了激素似的長得飛快，他也像少了激素似的飛快變矮。他抱不動我了，但每次見我都會伸開手臂，妄想讓我到他懷里。“我都多大了，你見誰還讓父母抱啊！”我為自己這句話感到自豪，只要聲音再響點兒，就能讓一直高高在上的他退避三舍。

面對著深不可測的青春，我渴望證明自己，更渴望力量。我們來到了當初的擂臺，這次依然不例外，我又輸了。他的眼神愈加得意，眉毛早已揚到發際線。“馬上就要長大了。”他說這句話時氣喘吁吁的，還偷偷摸摸地在桌下按摩著雙手。“我還在讓著你。”我不甘地說。

即使已經上了初中，他還是堅持來接我。我俯視著人群，看不到他，他卻抬頭就看到有一頭濃密頭發的我。他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攬上我的肩膀。他變了很多，原來的他總是問東問西，比母親還嘮叨，如今卻顯得異常深沉。

在這個父親節，男人之間的較量又打響了。我們架好了姿勢，我卻一點都不緊張——我早就習慣了輸家的心態。

父親不停地調整手臂位置，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落點，還沒開始，他的額頭就布滿汗珠，手心張開又握住。如此重復了好幾次，站在旁邊的母親不耐煩地說“開始”，父親卻異常地說：“我還沒準備好，等一下。”

比賽開始了，但過程并不激烈——我甚至不用像以前那樣閉上眼睛，用盡全力。父親卻閉著眼睛，臉上青筋跳起，他咬著牙，帶著滿臉的紅色、綠色，用大臂上那一大塊肱二頭肌苦苦掙扎。

我贏了，輕松地贏了。

“我長大了！我終于長大了！”

父親笑了：“爸爸沒勁了，你贏了。”說完，他埋下頭看手機，我突然發現他的頭頂竟然有那么多銀發絲。

爸爸，雖然我長大了，但我還想在你的肩上，繼續做著有關“長大”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