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紅色手推車》體現的“思在物中”與中國詩學的“情景交融”相似性

摘要：《紅色手推車》是美國后現代主義詩歌鼻祖William Carlors Williams的代表作，其詩歌理念與所體現的“思在物中”與中國傳統詩學提倡的“情景交融”極具相似之處。本文結合《紅色手推車》所體現的詩歌理論與中國詩話學理論進行對比分析，以期對詩學有更全面地認識。

關鍵詞：紅色手推車;思在物中;情景交融

William Carlors Williams是二十世紀最負盛名的詩人之一，被稱為美國后現代主義詩歌的鼻祖。他的詩歌創作原則是“沒有觀念，除非在事物中”以及“丟棄傳統回歸生活，用簡潔明了的意象來表達思想”。他的《紅色手推車》描繪了一幅農家小院的樸實畫面，彰顯出一種清新明快的心境。這首詩很好地闡釋了他“思在物中”的詩學主張。而“思在物中”的詩學主張與中國傳統詩學主張的“情景交融”極具相似性，都是主張將寫景的文字作為一種寄托情感的載體，通過對景物的描寫勾勒中渲染出所要表達的情感及所要呈現的意境。使得詩文富有靈性，與此同時也帶給讀者更多想象空間和更為強烈的主觀感受。早在南宋，范晞文就在《對床夜語》中提出“景無情不發，情無景不分”這一詩歌創作原則。而后明清兩代則有王廷相、王夫之、王國維等人進一步闡釋了“情景交融”這一理論。在詩歌創作中物與思、景與情并不是割裂開來的而是無法分離的，詩歌創作中的情景關系處理則是將自然情感轉化為詩歌情感。

一.《紅色手推車》所體現的“思在物中”

威廉斯享有“紅色手推車詩人”之稱，其因是詩人寫下了《紅色手推車》這首當推為威廉斯最著名的短詩，充分體現了詩人的詩歌創作理論和獨到見解，他提出的“思想僅寓于事物中的詩歌”審美原則至今仍于當代詩人創作中盛行。因此，他在《紅色手推車》的首行寫下了“So much depends upon”，首行未點名主語，但卻妙旨無限。整首詩僅用了三種事物就勾勒出了一幅以手推車為中心的意象豐富的畫面。“手推車”、“雨水”、“白雞”這三種事物的字眼被獨立成行地放置于詩歌中的關鍵位置，勾勒出了一幅和諧清新的立體畫。這兩種色彩耀眼的景物交織在一起，樸實無華卻令人怦然心動，既給人以一種清新靜謐的意境感又飽含活力。他認為作為一名詩人寫詩的素材應源于生活，需要于日常生活中發尋具體事物獲得創作靈感。反之，擁有可啟發靈感的客觀物體又需要他來用詩歌表達出來。詩人創作的起點和終點都要依賴于現實生活和世界。

對于威廉斯而言，日常生活中剎那間的捕捉是引人注目、魅力無窮的。生活中的樸實體驗可以激發詩人豐富的想象力。詩人通過細膩的筆法和精煉的語言將日常生活中的景物寫生出來，由此傳遞日常生活美和靜謐清新的心境。詩人將手推車、雨水和白雞三個主旨意象采取了“并置”的結構，任一事物既不作為另一事物的載體，也不凌駕于其它事物上，它們之間看似沒有任何聯系，而詩人卻采取“陌生化”的手法，將這種日常生活中不起眼的手推車、雨水和白雞作為詩歌的主旨意象，糅合色彩與韻律，也沒有任何抒寫個人感情的文字，而是創造性地將三個意象并置勾勒出一幅農家小院的清新畫面，讓讀者通過詩歌中提供的新視角去重新認識生活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常事物。且這種意象的并置安排其實是暗示了這首小詩是對于生活中的某個事物狀態的瞬時捕捉，而對這個瞬間狀態的理解作者也沒有固定答案，曼妙之處在于它取決于讀者本人對這個瞬間狀態的感受，味之不盡。詩人把詩歌創作從理性的力量中抽離出來，使之成為直覺、情感或即時性的流露，將日常事物入詩并將它們“陌生化”，讓詩歌從人們仰視的象牙塔上走下來，從而更新讀者對詩歌藝術的認知解讀，喚醒讀者對生活感知的味蕾。這種意境頗似我國晚唐時期溫庭筠《商山早行》詩中的“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盡管全詩沒有出現一個“早”字，但是通過霜、茅店、雞聲、人跡、板橋、月這六種意象，細膩又精致地把初春山村黎明特有的景色勾勒出來。全詩情景交融，清新自然。而在《紅色手推車》中這種陌生化手法的運用充分闡釋了詩人“思在物中”的詩學主張，恰似中國詩學中的“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花，言有盡而意無窮”所呈現的意境。

二.中國詩學的“情景交融”

“情景交融”說是中國詩學中重要的詩學理論。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提出的睹物興情、情以物興、物以情觀、思理為妙以及目既往還、心亦吐納等觀念。唐代司空圖寫到：“意象欲出，造化已奇”。明代王廷相說：“詩貴意象透瑩，不喜事實粘著，古謂水中之月，鏡中之影，難以實求也”。景與情契合而生意象，意象都是由情和景兩個元素構成的。王夫之指出：“不能作景語，又何能作情語耶？古人絕唱多景語，如‘高臺多悲風’，‘蝴蝶飛南國’，‘池塘生春草’，‘亭皋木葉下’，‘芙蓉露下落’，皆是也，而情寓其中矣。以寫景之心理言情，則身心獨喻之微，輕安拈出”。從這段論述中可以看出王夫之認為只有以寫景之心理言情，詩人細膩的感受才能藝術地表達出來。脫離對景物的勾勒描寫，而僅僅是孤立直白的情是無法產生意境。王廷相也說過：“情直致而難動物”。蔣兆蘭則說：“若舍景言情，正恐粗淺直白，了無蘊藉，索然意盡耳”。葉燮在對比詩與畫的不同后也說：“畫者形也，形依情則深;詩者情也，情附形則顯”。在這些前人論述的基礎上，王國維總結說：“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

以上諸人所述，旨在說明舍景言情難生詩情，寫景是情感對象化的關鍵因素。所以，呈現在讀者眼前的詩文中的景致都是附著融合了作者的思想情感，這便是“思在物中”、“情景交融”的產物。這一點正如清人吳喬所說：“夫詩以情為主，景為賓。景物無自生，性情所化。”沈雄亦有此說：“情以景幽，單情則露;景以情妍，獨景則滯”。所以說，詩歌的意象、意境的創造以及詩情的蘊藉動人，都有賴于情景交融。

三.總結

《紅色手推車》中通過對平凡的日常事物如手推車、雨水、白雞的簡單勾勒，呈現出一幅清新的農家小院場景，傳遞出作者明快靜謐的心境，給人以一種視覺上的審美體驗及無限遐思的空間。這首詩也正是彰顯作者所主張的“思在物中”的代表作品，威廉斯并不是單單地在堆砌一日常景物，而是將個人情感寄寓在所描繪的景物中，并傳遞給讀者從而引發更具層次的審美感受和更為豐富的情感體驗。這與中國詩學所主張的“情景交融”頗為相似，都不是單獨在描景，而是將景作為情的載體，也不是將景與情割裂，而是通過或細膩或夸張的手法勾勒獨特的景物來彰顯情感引發共鳴。

作者簡介

韓殊婧（1995年7月--），女，漢族，籍貫：江西撫州，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