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劉十九》與“醉吟先生”白居易

高星冉

摘要：《問劉十九》這首詩是白居易晚年居住于洛陽，在傍晚思念友人時所作的五言絕句。白居易是中唐時期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他的閑適詩有著淡泊悠然的特點。本文旨在分析《問劉十九》此詩并探究白居易部分飲酒詩中的意象。

關鍵詞：白居易 問劉十九 閑適詩 飲酒詩

一、《問劉十九》中的藝術天地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問劉十九》是白居易所作的一首五言絕句，歷來為人所稱贊。從詩歌語言運用上來看，新釀的酒上浮著綠色泡沫;屋中的紅泥小爐火光跳動。此處色彩映襯，烘托了溫馨的氛圍，天色漸晚，暮雪將至，我親愛的朋友啊，能否與我共飲一杯酒呢？全詩最妙一處應在“無”字，以口語化的問句結尾，更彰顯情感的真摯誠懇，全詩簡練輕快，層層渲染，情感流暢自然，回味無窮。《詩境淺說續編》中評：“尋常之事，人人意中所有，而筆不能達者，得生花江管寫之，便成絕唱，此等詩是也。末句之“無”字，妙作問語，千載下如聞聲口也。” 拉辛在《拉奧孔》中提到的“最具包孕性的頃刻”也適用于這首詩，詩人寫招飲詩，不提友人是否如約而至，不提如何飲酒，而是以一句“能飲一杯無”給讀者留下了豐富的想象空間。朱光潛先生在《詩論》中提到“情趣每不能流露于詩，因為詩的情趣并不是生糙自然的情趣，它必定經過一番冷靜的觀照和熔化洗煉的功夫，它須受過阿波羅的洗禮。一般人和詩人都感受情趣，但是有一個重要分別。一般人感受情趣時便為情趣所羈縻，當其憂喜，若不自勝，憂喜既過，便不復在想象中留一種余波返照。詩人感受情趣之后，卻能跳到旁邊來，很冷靜地把它當作意象來觀照玩索。英國詩人華茲華斯嘗自道經驗說：“詩起于經過在沉靜中回味來的情緒。”感受情趣而能在沉靜中回味，就是詩人的特殊本領。一般人的情緒有如雨后行潦，夾雜污泥朽木奔瀉，來勢浩蕩，去無蹤影。詩人的情緒好比冬潭積水，渣滓沉淀凈盡，清瑩澄澈，天光云影，燦然耀目。” 正是作者的匠心使這首二十字的小詩在讀者的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讀完這首詩，不由得讓人想起白居易的另一首小詩《招東鄰》“小榼二升酒，新簟六尺床。能來夜話否，池畔欲秋涼。” 兩首詩同為富含生活氣息的五言絕句，同為招飲詩，同屬白居易的閑適詩，語言自然，情感真摯，流露出濃濃的意趣。《唐人絕句精華》中有：“讀此二詩（按指《問劉十九》與《招東鄰》），知白居易之好客，有酒則呼友同飲。”兩詩雖有相似之處，但細細比較，《問劉十九》要更勝一籌。在色彩和環境的渲染上，《問劉十九》中“綠蟻”、“紅泥小火爐”更給人色彩上的感染力，更能讓人在腦海中構建一副雪夜飲酒圖，情感更溫馨明快。在語句的運用上，“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問句較之“能來夜話否，池畔欲秋涼。”更讓人回味無窮，更留有無窮的想象空間。

二、《問劉十九》中友人為誰？

《問劉十九》中所邀請的好友劉十九究竟是何許人也？歷來主要有三種說法：一為劉禹銅：與白居易同時代的詩人、白居易的好友劉禹錫，因其在同輩族人中排行二十八，所以又叫劉二十八。劉十九是劉禹錫的堂兄劉禹銅，為洛陽的富商，與白居易常有往來。另一種說法是劉軻，原籍彭城，徙居韶州曲江，曾隱居廬山學佛，元和十三年進士，洺州刺史。還有一種觀點認為是白居易的洛陽好友，嵩陽處士。在《劉十九同宿（時淮寇初破）》中記錄：“唯共嵩陽劉處士，圍棋賭酒到天明。”此三種說法為歷來主要的三種觀點，各有依據，為我們探究這首詩提供了更詳盡的資料與思路。

三、“醉吟先生”白居易

白居易好飲酒，愛釀酒，以“醉吟先生”自稱。在白居易的詩作中，寫到酒的就有幾百首，在這些飲酒詩中，有《詠家釀十韻》“捧似明水從空化，飲似陽和滿腹春。色洞玉壺無表里，光搖金盞有精神。”對酒的喜愛癡迷;有《飲后戲示弟子》中“憂在半酣時，樽空座客起。”失意的落寞苦酒，有《對酒示行簡》中的“今旦一尊酒，歡暢何怡怡”歡暢怡怡 ，有《同李十一醉憶元九》中“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的舉杯共飲......

那么白居易的酒量如何呢？據白居易留下的詩歌，我們可以看到，白居易雖常飲酒，但酒量并不大，小酌的時候居多。《效陶潛體十六首》中提到：“未盡一壺酒，已成三獨醉。”《招東鄰》中記載：“小榼二升酒，新簟六尺床。”，在《食飽》一詩中寫道：“淺酌一杯酒，緩彈數弄琴。”從白居易留下的帶有喝酒時使用的容器，和留有飲酒量的詩歌中可見：白居易飲酒不求醉，更多是為了一種意趣，一種微醺的感受。

據筆者不完全統計，在白居易《白氏長慶集》的詩作中，與酒同時出現的意象，主要有：花、風、樹、白發、月、水等等。意象是詩歌中一個重要的組成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的所思所想，是作者心境的呈現。

在這些意象中，有象征對時光逝去感慨以及壯志難酬的白發;有借物抒己志，抒發對高尚人格的追求的蓮花、竹、松;有體現高雅的生活情趣、自在、灑脫、悠然閑適的生活的茶、琴、風、月;有抒發離愁、落寞、凄涼，內心的苦悶的落花、殘花、涼風、枯枝;有感慨人的渺小，求仙問道的舟、海;有向往隱居生活，仿效陶潛的菊花、柳樹、鐘南山......“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這些意象為我們進一步探究白居易的人生態度留下了寶貴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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