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

孫道榮

子虛鎮有條烏有街，遠近聞名。

熱鬧的街面上，商鋪林立，人頭攢動。當然，烏有街絕不是因為店多人多而出名，而是因為，這條街上的手藝人，不管從事的是什么行當，都有一手絕活，無論什么難事，你到了烏有街都能妥妥地給你辦成嘍。重要的是，那活，一定干得干凈、漂亮、利索，不留后遺癥，包你滿意。

這天，有個人，捂著腮幫子，走進了烏有街。牙疼。

街口就有一家牙科診所，郎中姓趙。趙郎中扒開病人的嘴巴往里瞅了瞅，蛀牙，難怪你牙疼。病人問，有什么辦法能讓牙不疼？趙郎中說，小菜一碟，牙被蟲蛀了，補上唄。補上，牙就不疼了。那就補吧。

趙郎中用點兒什么膏，將蟲洞堵上了。別說，牙還真不那么疼了。趙郎中說，我補是給你補上了，但是，你一喝水，那膏就化了，你一吃飯，那膏就被沾了，你的牙還得疼。病人問，那可怎么辦？趙郎中說，簡單，給它上個套唄。那就上個套吧。趙郎中又拿了一個套子，給那顆牙套上。你看看，事情就這么圓滿地辦成了。病人問，多少錢？趙郎中說，補牙五元錢，牙套八十元，就收你八十元吧。病人揉揉腮幫子，順手擦了一把額頭冒出的汗，付了八十元。

送走了病人，趙郎中低頭一看，壞了，剛才補牙時，怎么不小心將白大褂的前襟，劃了個小口子，齜牙咧嘴的，很難看。隔壁就是裁縫店，趕緊去補一下吧。

趙郎中來到了裁縫鋪。錢裁縫瞇縫著眼，看了一眼那個小口子，慢條斯理地說，這個洞，得馬上補一補啊，俗話說，小洞不補，大洞受苦。這不廢話嗎，當然得補。錢裁縫說，找我就對了，我不但衣服做得漂亮，也是縫縫補補的高手，就你這個小洞吧，我不但給你補好，還必得讓它錦上添花，比你沒劃破時，還要好看。

錢裁縫讓趙郎中脫下白大褂，鋪在臺面上，拿來一把大剪刀，刀尖插進小洞口，“咔嚓咔嚓”剪起來，將那個小口子，剪成了一個大窟窿。趙郎中看得心疼，我就一小口子，你剪那么大干什么？錢裁縫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雖然你看到的只是一個小口子，但是，它周邊的布，也跟著被撕傷了，只是你看不見而已，再說，補個小洞既費事又難看。放心吧，我保證給你把這個小口子補好了。

挖好了大洞，錢裁縫找來一塊大布，往上一蓋，別說，大小剛剛好。錢裁縫在縫紉機上，“嚓嚓”地訂一圈，洞補好了。趙郎中重新穿上白大褂，胸前那個小口子是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又大又新的補丁，像古代的朝服一樣。問多少錢？錢裁縫答，打補丁是按面積算的，這么大一個補丁，我就收你二百元吧。趙郎中嘟囔，二百元都能買個新白大褂了。錢裁縫不高興了：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幫你拆，又幫你補，補得又這么完美，完全看不出當初的小口子了，我收你二百元，真是良心價了。

送走了趙郎中，錢裁縫忽然想起，自己家的后院墻掉了幾塊磚，露出了一個小洞，貓啊狗啊，鉆進鉆出，不安全，說不定哪天小偷也鉆進來了，得趕緊給補上。街上就有個泥瓦匠，去找他。來到了李瓦匠家，錢裁縫還沒張口，李瓦匠說，是來找我幫你補那個院墻的洞吧，早該補了，不然，哪天鉆進去個壞人，損失就大了。錢裁縫連連點頭。李瓦匠跟著錢裁縫來到他家后院，說，我是整條街上最好的泥瓦匠，就你這個小洞，我保證給你補得天衣無縫。說著，掄起大錘“嗵嗵嗵”，將墻洞上面及邊上的墻全砸了。錢裁縫驚愕不已，讓你補洞，你砸墻干什么？李瓦匠說，這個小洞，你補進去幾塊磚，不結實，我幫你把這面墻全砸了，重新砌一面墻，又結實，又統一，又美觀。你放心，我李瓦匠的手藝，那是頂呱呱的，沒有我做不了做不好的事情。

墻都砸了，沒轍，由他去吧，錢裁縫心想，只要能把那個小洞補好就成。兩天后，李瓦匠將錢裁縫家的院墻修好了。準確地說，是新墻砌好了。錢裁縫問多少錢？李瓦匠說，砌墻是按面積算的，一平方米三百元，總共十一個平方，抹掉零頭，你就給三千元吧?；钜炎鐾炅?，錢裁縫無奈，只得付了三千元。

拿著新掙的三千元，李瓦匠正思忖著上哪犒勞一下自己，忽然門牙一陣疼痛，想起來前天砸墻時，被一個嘣出來的石子磕了大門牙。李瓦匠想，還是先去補牙吧。

李瓦匠來到了趙郎中的牙科診所。趙郎中扒開李瓦匠的嘴巴，瞅了瞅，說，你找我就對了，包給你治好。說著，拿來一把大鉗子，不由分說，“咔嚓”一聲，拔了李瓦匠的門牙，又利索地給他當場鑲了一顆大金牙。問多少錢？趙郎中說，鄉里鄉親，拔牙就免費了，鑲牙一顆五千元。李瓦匠照了照鏡子，大金牙閃閃發光。

在子虛鎮烏有街上，能工巧匠很多，就沒有什么事情是辦不了、做不好的。

【原載《喜劇世界》】

●湖南常德 王 煒薦

插圖 / 心中的算盤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