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麗萍(東南大學)
近年來,我國逐步轉變了產業政策的重心,在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實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然而,學術界對于產業政策“是否有效”這一關鍵問題存在爭議。一方面,林毅夫(2011)從新選擇經濟學角度出發,倡導政府應發揮“有形之手”的職能,利用有效產業政策的出臺和“兩軌六步法”的并舉將產業的發展引入至“正軌”,進而削弱市場失靈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一方面,張維迎(2016)以其新自由主義經濟觀點,批判產業政策是陳舊的計劃經濟,提議應充分發揮市場“無形之手”的職能,認為選擇性產業政策必定會失敗。學者們的分歧聚焦于選擇性產業政策,而忽略了功能性產業政策。同時,近些年政府對“質量”問題愈發重視,強調高質量發展,其中出口產品質量是高質量發展的一個重要方面。將選擇性產業政策、功能性產業政策、出口產品質量三者聯系起來進行分析的文獻存在空白。
選擇性產業政策的政策效果的研究,結論并不一致。一方面,部分學者研究認為選擇性產業政策有其積極的一面。曹平和王桂軍(2018)通過對2001-2010年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分析,研究認為選擇性產業政策通過財政補貼、稅收優惠和市場準入機制等途徑,從而顯著提高企業的創新能力。一方面,部分學者研究發現選擇性產業政策有其消極的一面。楊繼東和羅路寶(2018)利用2007-2014年工業土地出讓微觀數據分析得出重點產業政策容易導致資源空間配置的扭曲,并且發生扭曲的重要原因是地區競爭。
功能性產業政策是以市場為主導,政府以創造良好的制度環境、積極彌補“市場失靈”為主要角色,市場與政府之間互補協同的政策(王江濤、李曉燕,2018)。一方面結構性產業政策有其自身的弊端,黃先海和陳勇(2003)研究認為功能性產業政策具有非貿易扭曲性質,產業政策以“前期支持”(主要指科技投入、基礎設施建設、人才培育等)來激發企業創新。一方面功能性產業政策有其自身的優勢,王國平(2017)研究建議我國應擴大功能性產業政策比例,對不同行業、產業部門進行橫向鼓勵,從而實現提升整體創新和競爭能力。
研究發現影響出口產品質量的因素眾多,具體有:貿易便利化程度、危機沖擊、中間品供給、收入差距、產能過剩、研發水平和物質資本存量、信貸約束、融資約束、勞動力集聚、政府補貼、FDI等。部分因素對出口產品質量表現為促進影響,部分表現為抑制影響,也有的表現為雙重影響。
本文參考Khandelwal等(2013)和Fan等(2015)的質量度量模式。具體估算公式如下:

φp、φct分別代表商品和國家—時間水平的固定效應。上式由OLS估算,殘值取。該殘差是在扣除價格因素后,衡量同一商品類別的銷售差異。
在消費者的購買決策只基于產品質量和價格的前提下,這種差異只能來自產品質量。因此,可作為衡量產品質量的指標。
根據回歸結果表1的全樣本數據的實證結果可以看出,前的該系數為正,在1%的水平上具有很高的顯著性。這表明,考慮到其他因素不變,出口產品單價對銷售信息是產生顯著正向影響的。因此有理由相信殘差項是度量出口產品質量的有效指標。

表1 出口產品質量測算的實證檢驗結果
本文所使用2000-2007年間的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以及中國海關企業進出口貿易數據庫的合并數據庫。并參考田巍等(2013)匹配合并思路,得到了大量的有效樣本。
(1)選擇性產業政策。本文在對“十五”計劃和“十一五”計劃認真研究與分析之后,將“振興”“鼓勵”等相關的行業視為受選擇性產業政策扶持的行業。設定選擇性產業政策虛擬變量SelPolicyit。
(2)功能性產業政策。本文擬采用國家資本金對行業發展的影響替代功能性產業政策的政策效應,國家資本金是指有權代表國家投資的政府部門或者機構以國有資產投入企業形成的資本金,由于國家資本金具有“普惠性”,所以有理由認為兩者之間存在某種替代關系。設定功能性產業政策變量FuncPolicyit。
(3)出口產品質量。參考本文第三部分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測度,設定出口產品質量變量Qualityit。
(4)控制變量。本文控制了一系列影響出口產品質量的特征變量,其中包括:應付工資總額Wageit,考慮到不同變量水平值的差異,在實際估計過程中,工資總額Wageit取了自然對數;企業規模Sizeit,取自然對數表示;企業創新能力Innovit,用新產品產業占工業總產值的比重表示,并取自然對數。并且,本文還對年度固定效應(Year)進行了控制。
建立模型量化分析不同類型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影響,以推斷何種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帶來更為積極的影響。基準回歸方程設定如下:

其中,下標i、t分別表示行業和時間,Qualityit為出口產品質量升級指標,SelPolicyit為選擇性產業政策衡量指標,FuncPolicyit為功能性產業政策衡量指標;Cit表示控制變量,主要包括工資總額Wageit、企業員工人數Sizeit、企業創新能力Innovit。α1、α2、β1、β2、φ1、φ2是待估參數,εit是隨機擾動項。
其中(1)式探究選擇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影響效應,(2)式探究功能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影響效應。
1.總樣本回歸
表2 1-3列報告模擬了(1)的回歸結果。第(1)列是選擇性產業政策是否影響整個樣本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回歸結果,結果表明選擇性產業政策并未顯著提高被扶持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本文接著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進行了分組回歸,估計結果如第(2)、(3)列所示,結果表明選擇性產業政策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都具有明顯的抑制作用。但兩組估計值中系數β1,國有企業的系數值明顯小于民營企業,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可能在于,國有企業是由國家和政府控股,因此政府直接干預對其發展是不可避免的,盡管政策導向對其發展方向有很好的指導意義,但長期的過度管理容易滋生腐敗與產能過剩,由此選擇性產業政策可能較利于民營企業發展。但總而言之,選擇性產業政策確實顯著地降低了企業出口產品質量。

表2 產業政策與出口產品質量的回歸結果
表2 4-6列報告模擬了(2)的回歸結果。第(4)列是功能性產業政策是否影響整個樣本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的回歸結果,結果表明功能性產業政策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本文接著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進行了分組回歸,估計結果如第(5)、(6)列所示,結果表明功能性產業政策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都具有明顯的激勵作用。但兩組估計值中系數β2,國有企業的系數值明顯大于民營企業,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可能在于,由于政府長期的過度管理,國有企業已經形成腐敗與產能過剩,因此對于功能性產業政策敏感度更高,因此導致出口產品質量升級高于民營企業。但總而言之,功能性產業政策確實顯著提高了企業出口產品質量。
2.穩健性檢驗
分析回歸結果,SelPolicy的系數β1明顯低于FunPolicy的系數β2(-0.19<0.00),且 均 在1%的水平上高度顯著,表明功能性產業政策效應顯著優于選擇性產業政策。進一步,探究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對功能性產業政策的敏感程度, SelPolicy的系數β1明顯低于FunPolicy的系數β2(-1.74<0.00),且均在1%的水平上高度顯著,表明針對國有企業,功能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激勵作用要顯著優于選擇性產業政策。再探究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對選擇性產業政策的敏感程度,SelPolicy的系數β1明顯低于FunPolicy的系數β2(-0.12<0.00),表明針對民營企業,功能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激勵作用要顯著優于選擇性產業政策。替換核心被解釋變量后的估計結果仍然與基準結果較為接近,因此支持了本文結果的穩健性。
本文基于2000-2008年中國海關數據庫和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的合并數據庫,對我國出口產品質量進行了測度,同時分析了不同類型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研究發現,選擇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具有負向影響,功能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具有正向影響,該結論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通過OLS回歸表明,選擇性產業政策無論是對于國有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還是對于民營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均為負向影響,功能性產業政策無論對于國有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還是民營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均為正向影響。
從長遠看,必須有效引導產業政策由選擇性產業政策向功能性產業政策過渡。在新工業革命和新常態經濟背景下,迫切需要把產業政策的重心轉移到“為促進技術創新、產業發展和提高競爭力創造良好的市場體系和市場環境”上來。在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時期,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決定性作用,完善市場體系,增強企業競爭力,是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公平競爭則是市場環境的關鍵。并且本文在理論分析與實證分析的結合分析下,得出功能性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效應要顯著優于選擇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效應。由此,有必要有效引導產業政策由選擇性產業政策向功能性產業政策過渡。
從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發展來看,有必要對產業政策的實施進行一定的調整。近年來強調國有企業改革的行為已經顯現出國有企業發展的各種弊端,其弊端部分歸咎于我國政府的過度管理。過度管理導致的腐敗、產能過剩有必要采取措施進行應對,因此適當將國有企業交由市場管理成為應對發展弊端的關鍵;同時,民營企業的發展需要更為適宜的發展環境,即需求功能性產業政策。并且本文在理論分析與實證分析的結合下,得出無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功能性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效應要顯著優于選擇性產業政策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效應。由此,從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發展來看,有必要對產業政策的實施進行一定的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