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荊

光宏

印象里，黃荊是老家門前一棵棵不起眼的小樹，綠葉繁茂，四季常青。

小時候，我們沒少折騰黃荊。孩子們之間的打鬧，沒少折了它的枝丫，也沒少讓它去親近小伙伴們的手臂、腿和屁股。每次闖禍后，大人總會隨手折下一根黃荊枝條，沖著我們狂魔亂舞，打得我們鬼哭狼嚎。這樣的黃荊，既是大人眼里的戒尺，也是孩子們眼里愛恨皆有的東西。古人沖冠一怒為紅顏，而我們為逃避懲罰，沒少毀掉門前的黃荊樹，待春風再起，它又萌發出新的枝葉，歷經數月，又赫然長成一棵棵粗壯的樹苗。

不過，黃荊的故事遠沒有結束，它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卻是以盆景的方式呈現的。玩盆景，我不專業，但特別喜歡。前些年，朋友給我一盆雀梅，也沒怎么教我把玩，結果拿回家，被我養在陽臺，任歲月流逝，雀梅瘋長，繁茂是有，但美麗不見。玩盆景，不見美麗怎么行？于是，我恣意修剪，長的變短，彎的剪去，幾回下來，雀梅還是沒長成我喜歡的樣子。愛人看我整天在陽臺瞎搗鼓，也沒見到什么滿意的景，笑我不是種花人，我也不生氣，因為喜歡是存留在骨子里的，與外界沒有任何關聯，該怎么玩就怎么玩。

或許雀梅也如我般執拗，從來都有自己的主張，不想被人隨便擺布。看著面前四不像的雀梅，想到了“不拋棄，不放棄”，但我不是許三多，做不到他那般執著，也沒有他那樣的堅忍，我想換東西玩了。

去年，我和朋友自駕去了家朋鄉，在山坡上挖回一棵映山紅老樁，放在花盆里，拿蛭石養護著，到今年的春天，根系雖然長得不理想，卻也發出了幾根鮮活的芽頭。幾個月過去，長出來的芽頭慢慢地變大，漸漸地有了我喜歡的俏模樣。

然而，我對盆景的喜歡遠不止這些，于是又添了棵金蛋子生樁，被我同樣養在蛭石里，用薄膜纏繞，像極了襁褓里的嬰兒。我問朋友，金蛋子這樣養護，多久會發芽。朋友說，少則50 天，多則90 天。這個時間，還在我忍耐的范圍內。我不急著去折騰它，靜心等候發芽的那一天。金蛋子旁邊的雀梅，不經意間，已然長出了一些新的芽點，我沒有再動它，只是每天早晚澆幾次水，至于后期能長什么樣，隨它去吧。有些規律，如果人為去破壞去改變，想要的美好就不會降臨。也許，順其自然，不僅是對生活的態度，對盆景花草亦應如此。

去年清明，風和日麗時，我和愛人回了趟老家。在老屋門前轉悠，也沒想起來看看那幾棵黃荊還在不在。如果在，不知道它們的根會不會像快手視頻中的那樣蒼勁綿柔？原本想給老家的舅舅打電話，讓他幫忙看看家門口有沒有黃荊，但最終還是沒有打，我想找機會自己去。家鄉的水甜不甜，只有親口喝了才知道;家鄉的人親不親，只有常回去看看才知曉。黃荊也一樣，一棵上好的盆景，也是要自己動手才能品出其間的風韻來。

現在，黃荊似家鄉，成了我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