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替換了琴聲（組詩）

燈燈

人 稱

把第三人稱，換作第二人稱

大雪紛飛

千山鳥不飛

把第二人稱，換作第一人稱

換作哈薩克斯坦的乳牛

在零下三十度

每走一步，都像一種問責

每走一步

身上的冰霜就碎成一張人臉

哦，作為看客我們是一樣的

作為過客，我們也是一樣的

撫仙湖

彈琴的人調好暮晚最后

一根琴弦，金色，閃爍，孤決

含著我對人世的理解

我不會彈琴

甚至，不會傾聽

——我又會什么呢，突然的靜默是

湖面之上，山脈，飛鳥，蒼穹

湖面之上，光，樹影，云彩……

——琴聲替換了琴聲。波浪似音符

紛涌而至：

一邊來，一邊隱藏我所熟悉的艱辛

暮 晚

南瓜藤彎成問號，向蒼穹

一問再問

關于洪水的消息

洪水從上游過來

帶著母親才懂的泥沙，帶著母親

不忍直視的歲月

熟悉的家畜，木板，房屋，草木……

一直來到我們的談話中間

雨一直在的中間

鄱陽湖水位上漲，一起上漲的

還有我的中年

燕子在電線上，整理濕透的燕尾服

廚房深處

我的母親，不再說什么

換了一張笑臉出來

端出一道熱氣騰騰的菜。

黃 昏

貝殼如雪。千眼橋有一千只眼

看大雁飛成“人”，飛成

入世的“入”字

要更大的風才能配上

這數也數不清的寂寥，配上這寂寥后面

深深的執守

要更小的聲音，更小的聲音

如同沒有，如同無

才配得上

這孤獨，這世上，遼闊的孤獨

要腳步輕輕

仿佛我從未來過

仿佛我

從未在場：大雁飛成“人”，飛成“入”

最后飛成“一”

我從黃昏的光線中，接過饋贈

接過原諒

世事溫存。陡峭。

要飛——

就飛成“人”字吧，就從貝殼中取出雪

和雪的深意

——要飛，就像真正的飛翔一樣

我和你，你們一樣

帶著黃昏，閃閃發光的事物：又走了一段。

婆婆納

萬物俱寂時，仍有細小的哭泣聲

柳枝綠

綠到無邪，綠到有更細小的聲音

不可分辨的聲音

來自通泉草，它通向墳頭

也通向心靈，二者之間

是婆婆納

——天地間最大的戲臺

最小的戲臺

第一人稱和第二人稱，以及它們的復數

不思量

在春天的化妝間

一個抬頭，一個描眉

春雷之中，歷史相似，歷史隱去

更寂靜的時辰，是婆婆納又一次重來

戲臺上，你唱，我唱

——大江東去

浪花喧嘩，壓過細小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