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希望她不斷打賞

房佳佳

小琴從未覺得走向領導辦公室的路如此艱難。她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恐慌和不安。最終她還是決定勇敢坦白：“對不起，王總，我從公司賬戶中轉走了一些錢，辜負了您的信任，在此希望請求您的諒解。”

起初，老總王靜不太敢相信。小琴來公司已有4年，任職出納，工作上一直踏實嚴謹，還獲得過年度“先進工作者”稱號。面對小琴突如其來的坦白，王靜沉默半晌，便帶著小琴到財務部了解具體情況。反復核對賬單后，王靜確認了小琴的確私自挪用公款480多萬元。

幾小時后，小琴父母來到公司，并主動陪同小琴自首。他們同樣非常詫異：女兒不追求奢靡生活，沒有不良嗜好，36歲未婚，從來沒有找他們要過錢，怎么會去動用公款？這筆錢又花到哪里去了？

直播間里的“邂逅”

2020年2月，新冠肺炎疫情之時，絕大部分單位都讓員工居家辦公，小琴所在的公司也不例外。受疫情影響，公司業務有所放緩，小琴每天都能很快完成工作。為了打發閑暇時間，小琴下載了抖音，觀看不同人群的日常生活。

起初，小琴只是刷刷視頻，一次偶然機會，她進入了直播間，發現這里更有意思，有才藝直播，有游戲直播，有戶外直播，也有人純嘮嗑的。和電視節目不同的是，直播間里的內容更加豐富和生活化，實時互動也讓小琴更有參與感。對于有才華的高顏值主播，小琴忍不住駐足停留。就這樣，她結識了主播阿水。

阿水現居杭州，是個濃眉大眼、膚白腿長的小鮮肉，直播主要以才藝表演以及做些小游戲為主。小琴對阿水迅速產生了好感。從那之后，進入阿水直播間，與他互動成為了小琴的日常。

直播間里，阿水經常與其他主播連線PK（抖音直播的一種玩法。兩個主播連麥互動，雙方粉絲通過點贊、刷禮物等方式來支持主播）。為了不讓阿水受到懲罰，小琴便開始給阿水刷禮物。半個月后，小琴的瘋狂打賞和示好使她升級為阿水直播房間的VIP粉絲，成功地引起了阿水的注意。作為粉絲福利，小琴拿到了阿水的私人微信，同時表達了自己的愛意。面對小琴的表白，阿水表示，自己是一個慢熱的人，希望與小琴互相了解一段時間再說。之后，小琴除了在直播間里給阿水充值打榜，還在阿水下播后常與他聊天，對其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儼然一副女朋友的樣子。

一個月后，當小琴看到自己儲蓄卡的余額從六位數到幾近清零，她開始意識到自己行為有些“沖動”，便向阿水表示自己最近手頭緊，沒法給他打賞了。阿水聽聞有些失落，因為他馬上就要迎來個人直播的滿月慶活動。為此，他告訴小琴，自己特別希望活動當天她能在場為他捧場撐腰。

“那我是你的女朋友嗎？”小琴試圖從阿水的答案中找到支撐自己繼續為他花錢的理由。“是的。”阿水肯定的回答讓小琴徹底淪陷，她決定重返直播間，為阿水繼續充值打榜。自那以后，兩人開始了“地下戀情”，在直播間的互動越來越頻繁和親密。

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小琴一直自稱是某公司老板，實則不斷透支個人信用卡，為阿水刷禮物，尤其是在“520”、周年慶等活動，小琴更是鼎力支持阿水，為他送上價值6600元的“至尊禮炮”，豪氣十足。雖然兩人沒有“官宣”，但粉絲們都會稱呼小琴為“嫂子”，阿水對此也沒否認，這讓小琴的虛榮心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為愛情瘋狂打賞

7月16日，小琴發現自己的積蓄已經用光，信用卡也已透支，她又一次陷入窘境。感性的一面告訴她，兩人已是男女朋友關系，支持他的事業是她應該做的事情。但理性的一面告訴她要量力而行，“如果阿水真的喜歡她，他會理解的”，她心想道。思量再三，小琴決定以公司經營不善為理由，向阿水表示自己沒法繼續為他花錢打榜了，希望阿水能夠諒解。

看到消息后，阿水不是很高興。他告訴小琴，如果小琴不再為他打榜，那么其他粉絲會認為是阿水的問題，而這會影響到他的流量和口碑。面對阿水的苦苦懇求，小琴再次心軟了。

“可是從哪里弄那么多錢呢？”焦頭爛額之時，小琴內心生起一個不正當的念頭。因為居家辦公，小琴在領導的授權下，把公司賬戶的U盾帶回了家，以便報銷、發放工資和對外付款使用。“要不先借用點公款，等拿到年終獎再補上，應該沒事。”抱著僥幸心理，小琴利用公司U盾，從公司賬戶上分兩次取走了5萬元，并在對賬單中刪除了這筆交易記錄。

七夕節當天，小琴收到了阿水送來的9朵玫瑰和一張賀卡，上面寫著“以后，我叫八九你叫十，八九不離十”。小琴非常開心，覺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兩人的關系也逐漸升級。后來，在一次聊天中，阿水透露出自己不介意小琴的年齡，家里人也不會管自己的戀愛問題，這讓小琴有了進一步的想法。在小琴的提議下，兩人約定國慶節見面。

就這樣，在之后的兩個月里，小琴仍然繼續多次挪用公款為阿水充值打榜。

9月18日，小琴粗算一下“借用”公款的數額，發現事態不妙，挪用公款的數額已高達400多萬元，遠遠超出了她的償還能力。頓時，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幾番掙扎過后，她決定向領導坦白，尋求諒解。

直播打賞要量力而行

檢察機關審查認為，小琴利用擔任公司出納，管理公司對公賬戶的職務便利，通過網銀轉賬、不報送審批、篡改公司對賬單等方式，先后將公司賬戶中480余萬元分163次轉入個人賬戶，用于抖音打賞主播揮霍，涉嫌職務侵占罪。

今年7月8日，檢察機關就本案提起公訴。鑒于小琴是自動投案，如實供述所犯罪行，其父母也積極幫其退賠贓款，小琴也得到其供職公司的諒解，檢察院建議法院對小琴酌情從輕處罰。

7月27日，法院全部采納檢察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和量刑建議，以職務侵占罪判處小琴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

想起阿水私底下的甜言蜜語、來自粉絲的羨慕和祝福，還有自己不惜違法充值打賞的糊涂行為，小琴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無法確定這段感情是靠錢維持的假象，還是真實地存在過，但小琴的行為已經給她今后的職業道路留下一個污點，而退休的父母更是為她抵押房產，四處借款，無法安享晚年。

網絡直播的打榜機制像一個旋渦，容易讓人深陷其中。這樣的教訓屢見不鮮，需要我們時刻警惕。承辦該案的檢察官表示，高額非理性的消費不只發生在心智不全的未成年人身上，成年人也會有頭腦發熱，沖動消費的時候。對于直播打賞行為，大家需要理性對待，謹慎評估個人的消費能力與償還能力，量力而行，切勿做出違法犯罪的事。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