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薇
(湖南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湖南長沙 410000)
在藝術繁榮與科技飛速發展的時代,電影藝術作為一門綜合藝術,展現了其蓬勃發展的狀態。作為大眾消遣喜聞樂見的娛樂方式,喜劇電影處在市場至上的洪流中,具有商業化的態勢,在這其中包含了開心麻花系列。在當下中國的文化背景和環境之下,喜劇已經成了中國平民百姓和中國社會現實相對較為密切接近的一種溝通橋梁。
電影藝術用夸張或白描的表達方式塑造人物形象,表現或映射復雜而微妙的社會現實。開心麻花系列電影始終保持著高票房,從2015年《夏洛特煩惱》伊始,開心麻花以獨具一格的幽默開啟了喜劇電影的新紀元,這種話劇改編成電影的形式,受到了觀眾的追捧,到后來的《羞羞的鐵拳》《西虹市首富》,再到近些年的《一念天堂》《李茶的姑媽》,都依靠著沈騰、馬麗的加持,收獲了不容小覷的市場收益。但強化固有模式發展的同時,弱化了藝術自身的創造性,為觀眾營造出超越現實的荒誕虛擬空間,人性的反思流于表面,漸趨膚淺。本文主要依據阿多諾的大眾文化批判理論的三個方面對開心麻花電影進行反思。
在當今社會,大眾文化呈現出商品化的發展趨勢。復制時代的來臨,致使文化產品流入市場,逐漸成為銷售的商品,我國文化發展的命運和社會經濟發展密切相連,文化產品的生產、制造與銷售、流通,按照市場準則的方式進行運轉,成為在文化產業中贏得利潤最大化的一環。開心麻花從話劇走向電影,一定程度上瓦解了傳統的戲劇觀眾對于話劇的忠誠和堅守,轉而重新去探索更快捷的、更具奇觀化的視覺形式。開心麻花團隊已經積淀了許多優質的話劇IP,在2015年《夏洛特煩惱》初步試拍并大獲全勝后,接連推出《羞羞的鐵拳》《李茶的姑媽》等喜劇電影,同時伴隨著同名話劇全國范圍的巡演,電影票房收益的劇增順勢帶來了話劇收益的顯著增長,延長了話劇IP改編電影的生產價值鏈,形成IP運營的完整規模。
但不可否認的是,開心麻花電影化的過程中,也讓更多人開始了解話劇,在潛移默化中沖擊了話劇多元化的發展。從《夏洛特煩惱》表現對學校教育方式的批判,對拜金主義的諷刺,從《驢得水》展現人性的貪婪和自私,電影都試圖植根于現實,聚焦生活中的小人物,關注社會的熱點,迎合大眾的口味,而之后《羞羞的鐵拳》《西虹市首富》雖然延續這一IP帶給大眾關于人性的反思,但無疑在失去本心,觀眾看完影片之后無法留下真正思考的內容,《李茶的姑媽》批判金錢高于愛情的世俗觀點,改編后的電影所折射和的人性流于表面,漸趨膚淺。開心麻花團隊帶著歡聲笑語走進了觀眾的內心,走進了觀眾平日充斥壓力和挑戰的生活,成了當代年輕人的喜愛,也通過這種跨媒介IP生產的方式,將帶有喜劇因素的話劇改編成電影。身處冗雜的社會中的年輕人,需要借助電影藝術愉悅身心、放松壓力,開心麻花便在電影中加大廣告力度,從而達到票房和廣告的雙贏,利用電影這種文化藝術的載體,為藝術商品化的進程更添一筆。
標準化與商品化不可分割,法蘭克福學派強調,隨著機械復制時代的到來,人人都可以通過藝術的標準化生產接觸,藝術原本帶有的神秘性、獨一無二性在標準化的大生產中便被消解掉了,藝術不再是不可替代、不可重復的個體獨創,更多的是批量生產、流水線作業后的成果。開心麻花團隊的電影,遵從電影工業美學的原則,達到了三個標準化合一:模式標準化、演員標準化、制片標準化。
通過對比發現,開心麻花電影模式十分固定單一——“喜劇風格+動人情懷+啟迪人生+精彩故事”,通過“喜劇+燃情”或是“情懷+諷刺”的大方向基調,闡釋人性的思考,沿用大眾熟悉的方式展開。
演員的標準化包括了用人的齊一化和角色的臉譜化。在每一部開心麻花系列電影中,沈騰從《夏洛特煩惱》的夏洛,《一念天堂》的沈默,再到《西虹市首富》的王多魚,他們本性不壞,值得原諒等相似的特征吸引了大批觀眾。但難免引起鑒賞者的審美疲勞,在人物塑造上浮現同質化的特點,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也局限了演員的自身發展,將馬麗、沈騰都貼上了“喜劇人”的標簽,不益于之后的轉型道路。影片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大都為在逆境中掙扎的小人物,卻是大英雄。他們試圖改變現實,希望擺脫一切,但經歷一系列荒誕的事件后認清現實,直面人生,奮起反抗。這樣與現實沖突對立的人物形象固然推動了情節發展,但臉譜化的形象注定了標準化的劇情套路,久而久之,觀眾會對此產生厭惡感,扼殺了藝術本身擁有的生產創造力和獨特的藝術個性。
開心麻花電影品牌的成功建構,已經積累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喜劇市場經驗,且發展受到廣大觀眾的高度檢驗。團隊之前拒絕了電影業界幾位著名導演的拍攝和制片執導請求,堅持使用大量的開心麻花拍 攝團隊內部人員,創意、統籌、導演各個環節上仍為同一團隊,制片標準化的弊端顯露出來,宋陽、張遲昱,二人雖然都是《羞羞的鐵拳》的導演和主要編劇,但是對于執導喜劇電影,他們只能算作是新人。沒有新鮮血液的加入,就缺少了一份創新。電影工業的規范化固然是優點,但在大眾文化的思潮下弱化了電影的藝術性,弱化了感性的私人體驗。
在文化工業時代,多元的娛樂活動會使人們逐漸喪失思想深度,從而逃避現實,沉迷于享受,最終達到操控大眾的目的。藝術品的消費者失去了自主性和選擇權,被動地接受速食主義藝術形式,追求短視頻放棄長視頻,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主享樂,加深了對文化工業依賴程度。開心麻花系列電影運用了回到夢境、性別互換、穿越時空的方式,增強戲劇沖突,使觀眾仿佛置身理想世界,不必思考現實中的工作壓力,電影便可以依靠導演的思路來控制觀眾的認知和意識。
從《羞羞的鐵拳》里馬小和艾迪生互為冤家身體互換,揭露假拳界的秘密;《李茶的姑媽》里,普通小職員假扮有錢姑媽的身份差異引來的烏龍,這些給觀眾勾勒出理想幸福的畫面,使受眾在大熒幕里得到虛擬性滿足,沉溺于導演營造的理想化氛圍,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消費者的主觀能動性、創造性,留下的僅僅是情緒上的愉悅放松。然而觀影后的人們想象形成的東西大多具有虛幻性,被有預謀、無計劃地被操控,大眾流行文化影響了人的思想和感情,讓社會大眾能夠在享樂中“主動”地接受這種想法的操控。
陳舊死板的敘事故事線帶來的是人文價值觀的落后,《李茶的姑媽》核心主題是“愛情高于金錢”,在金錢誘惑的背景下人們丑態百出制造出笑點,《西虹市首富》中,女演員扮演的角色穿著暴露的服裝,觀感十分不適。電影藝術承擔著教育和審美的社會功能,如果一味地臣服于低級趣味,充斥著低俗主義引導下的人物形象,必將使人物扁平化。喜劇電影的出發點是創造笑聲,如果僅僅追求的是膚淺表面的娛樂效果,傳遞出的人文意蘊便會大打折扣。對于影片制作人來說,市場和受眾的審美趨勢都需要重視和關照,也是必須的引領。正視大眾文化消極的一面,為文化工業時代貪圖享樂的人類敲響警鐘,使人們在面對大眾影視作品的誘惑時保持清醒的思考。在人本理念的經驗指導下,注重深度挖掘剖析現實的人文主義意蘊,促進國產喜劇電影產業鏈的完善發展。
開心麻花喜劇電影的手法亟須創新,影片熱衷于白日夢、角色互換等橋段,套路稍顯陳舊。從電影的藝術角度來說,視聽語言弱化,舞臺風格化較為突出。電影的導演仍為開心麻花團隊的內部人員,拒絕了外來的大導協助,造成一些不太考究的鏡頭語言設計,電影化的匱乏顯現出來。這提示未來話劇IP在進行銀幕轉化時,要突破三一律的時空限制,電影可以通過鏡頭和剪輯打破原有的敘事結構,話劇只能允許演員在舞臺上一氣呵成。話劇版的《夏洛特煩惱》受限于舞臺和時空,只能按照“現實——夢境——現實”的單一時間線展開,在電影中則可以賦予更復雜的敘事結構,讓觀眾在真實與虛幻中徘徊,在過去與現實中穿梭。《李茶的姑媽》設想求婚成功的三種情況時,出現了三幕完整話劇的呈現,整體上舞臺話劇的風格突出,無法脫離舞臺的外殼,使得觀眾容易“出戲”。此外,還可以為團隊聘請更加專業的導演或制片團隊,術業有專攻,加入新鮮血液同時,提升了話劇電影化的藝術品質,理清故事邏輯的脈絡,藝術能力的交織與碰撞,必將帶來審美的提高。
在文化工業時代的沖撞下,喜劇電影仍有較大的發展改進空間。在市場利益驅逐下,文化的認識功能、教育價值觀功能、審美價值觀等功能已經受到限制,而這種文化更是強化它對于人們的感官刺激以及娛樂等功能。藝術商品的生產必將伴隨著商品化、標準化、控制意識形態的特征,但如何不被這些特征禁錮住創作者思維,是每一個藝術創作者應該思考的問題。堅持主流意識價值觀的引導,加大藝術創新的扶持力度,面對稍顯浮躁的商業利益,創作者要不忘初心,堅持本心,將“好笑”和“藝術”相融,讓喜劇電影不再是低俗下流的代名詞,觀眾觀看喜劇電影后,依然能保持著對人性、對現實的反思。黑色幽默的氛圍是喜劇中必不可少的因素,探索多元素的交叉融合和藝術水準的提升是未來喜劇電影產業邁向國際化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