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花香

祁建

老話說“熟透的大棗——自來紅”，而北京最著名的產(chǎn)棗之地就是長辛店。長辛店大棗的種植至今已經(jīng)有數(shù)百年之久。長辛店大棗果皮深紅色，光滑平整，皮薄汁多核小，果肉細嫩，酸甜適中，口感好，營養(yǎng)豐富。在《北京名果》一書中位列鮮食棗第一位。

我和長辛店的棗花“緣分匪淺”。去年來長辛店李家峪，正趕上棗花飄香的季節(jié)。米黃色的棗花開得很密，一朵接著一朵，在枝條上一字排開……我仔細端詳花瓣，很獨特。它沒有美麗的外表，也沒有鉆鼻的香，花蕾也小得可憐，青青的，而又瘦黃，好像米粒般大小。但那種若即若離的淡雅清香……讓我記憶很深。那天棗農(nóng)李大哥也說：“不要光吃棗，也不要就吃棗花蜜，而應(yīng)多品味棗花，能品味棗花香的人，定是幸福人。”

一句話吸引了我，李大哥其實是棗農(nóng)里的知識分子。平實的他問大伙兒：“你們了解棗花嗎？”大伙兒都是搖頭。

棗花總是無聲無息地開放，悄悄地，生怕驚動了大家。宋代王溥有一首詩：“棗花雖小能盛實，桑葉雖柔解吐絲。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詩中就說，棗花比牡丹更值得尊敬，表面美麗的東西實際未必有什么價值，徒于表面而不務(wù)實，人也如此，“空談?wù)`國”。人應(yīng)是務(wù)實的，棗花正有這樣的意義。

說來慚愧，我來長辛店摘過好幾回棗，幾乎年年來，之前卻未仔細端詳過棗花，也沒聽到別人詳細議論棗花……李大哥說的“麥子黃，棗花香”的諺語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棗花要落的時候，正是收麥的大忙時節(jié)。這時如遇大風(fēng)吹來，一陣密集的棗花就會從天而降，砸在頭發(fā)上，砸在衣服上，砸在腳下的浮土上，密密麻麻。蘇軾在一首詞中說，“簌簌衣巾落棗花”，這個“簌簌”用得實在很形象。

我與李大哥交談，他用平實的話語講著他怎么學(xué)的種棗、怎么整地、怎么施肥、怎么剪枝、怎么銷售……猛然覺得，那棗花迎著朝陽，仿佛就開在他額上的滄桑里，或者開在他臉上的皺紋上，開在他勤勞手巧的手心……站在浩瀚的田野里，我望著濃濃的棗花，感覺它是最美的花朵……

為了再看棗花，今年春天“尾巴”的時候，我一早就瞄準了長辛店。舉目遠望，百畝棗林一望無際。棗花花期很短，沒有幾天便結(jié)出一個個尖尖的小青棗，棗花竭盡全力地孕育果實。

在棗林中，我看不到一朵獨立的花，只有那幽香陣陣飄來，還是那淡淡的清香。俯下身，棗花猶如剛剛長成的少女，不施粉黛也自然動人。當(dāng)很多花兒都爭相鬧春的時候，棗樹的枝頭還是光禿禿的，沒有一絲生機。等那些花兒都累了，走入春天的深處之后，棗花才默默地綻放。

苦難與不幸只是生命航程中必不可少的風(fēng)景。當(dāng)你的努力被現(xiàn)實擊碎，當(dāng)你的心靈逐漸由充滿激情走向麻木的時候，你感受到的可能只是深深的苦悶與失望。然而在棗花看來，只是生活對自己的一次拷問。摒棄浮躁的心態(tài)，沉入生活的底層，返璞歸真，實實在在地做人，勤勤懇懇地做事……只有尋到了棗花的精神，不自夸、不招搖，一心“結(jié)果”，最后悄悄隱起自身，這樣實際的“幕后者”，才是社會真正需要的人。

我仿佛看到秋天來了，棗花變成熟透了的紅棗，像一顆顆紅瑪瑙藏在樹葉間。伸手摘一個，送到嘴里，又脆又甜。咬一口，便露出黃綠色的果肉，拉出了細細的、透明的糖絲……讓人越吃越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