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新 陳宏慈
湖北中醫藥大學中醫臨床學院,湖北武漢 430065
胃食管反流病(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GERD),根據癥狀中醫將其歸為“吐酸、吞酸”,臨床分為糜爛性食管炎、非糜爛性GERD、Barrett 食管三類[1]。GERD 患病率正逐年增加[2],有研究[3]認為GERD與抑郁癥有顯著關聯,提示肝氣郁結與GERD 病因密切。有網絡分析顯示,肝胃不和在GERD 證型中占比最高[4]。臨床上采用質子泵抑制劑療法,有增加社區獲得性肺炎的風險,不宜長期使用[5]。因其難根治性及與情緒的密切關聯,GERD 極易復發,因此中醫“疏肝和胃”法更適合其慢性難治性特征。本研究旨在分析現代中醫治療肝胃不和型GERD 的用藥規律,探討中醫藥治療該病的用藥思路及理論依據。
在中國知網、萬方、維普、中國生物醫學文獻數據庫中,將“胃食管反流”“吐酸”“肝胃不和”等作為主題詞搜索,時間為2010 年1 月至2020 年12 月。
參照中國中西醫結合學會消化系統疾病專業委員會制訂的《胃食管反流病中西醫結合診療共識意見(2017 年)》[6]肝胃不和證的診斷標準。
①數據來自臨床病例;②符合GERD“肝胃不和”證診斷標準;③符合隨機對照分組;④差異有統計學意義,文獻結論明確有療效。
①數據來自經驗方,未經臨床對照分析;②包含其他治療手段,如針灸、中成藥等;③重復的中藥組方。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7]2020 版對中藥藥名進行規范,如“烏賊骨”統一為“海螵蛸”,“大貝”統一為“浙貝母”等。
將整理后的方劑錄入“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 3.0”,運用數據管理和分析模塊,對納入的108 首中藥復方進行中藥“四氣”“五味”“歸經”“功效類別”“藥物頻次”“關聯規則”“聚類分析”的統計分析。
從檢索庫中共檢索出939 篇文獻,收集方劑227 條,剔除相同組方后,最終納入方劑108 條。
2.1.1 藥物“四氣”分析 治療GERD 中藥“四氣”以“寒”(366 次,37.20%)、“溫”(362 次,36.79%)居多,使用頻次984 次。見圖1。

圖1 四氣統計雷達圖
2.1.2 藥物“五味”分析 治療GERD 藥物以“苦”味(654 次,37.05%)和“辛”味(568 次,32.18%)居多,使用頻次共1765 次。見圖2。

圖2 五味統計雷達圖
2.1.3 藥物歸經分析 治療GERD 藥物主要歸“脾”(767 次,25.07%)、“肺”(560 次,18.67%)、“胃”(504 次,16.47%)、“肝”(425 次,13.89%),使用頻次共3060 次。見圖3。

圖3 歸經統計雷達圖
2.1.4 藥物功效分析 治療GERD 藥物主要為“理氣藥”(234 次,24.15%)及“補虛藥”(232 次,23.92%),使用頻次共969 次。見圖4。

圖4 功效頻次統計
2.2.1 藥物頻率分析 108 首治療GERD 組方共使用中藥122 味,頻次共計1195 次,柴胡頻數最高(85 次);頻數≥20 次的中藥共18 味。見表1。

表1 高頻藥物頻數、頻率
2.2.2 高頻藥物組合分析 將整理后的方劑錄入中醫傳承輔助平臺進行組方規律挖掘,在“關聯分析”中,將支持度設為30(約整體數據的27%),再按其頻次進行降次排序,得到柴胡-白芍、白芍-半夏、柴胡-甘草等20 個組合,共由8 味中藥組成,即柴胡、白芍、半夏、甘草、枳殼、陳皮、香附、黃連。常用藥對有“柴胡,白芍”“白芍,半夏”等,常用的3 味藥組合有“甘草,白芍,枳殼”“柴胡,白芍,枳殼”。見表2。

表2 高頻藥物組合
2.2.3 關聯分析 在“關聯分析”中,將置信度設為0.75,在“規則分析”中對上述藥物組合進行分析得到相關規則系數17 條,其中“甘草->柴胡”“白芍,陳皮->柴胡”關聯系數較高。見表3。

表3 支持度≥30 條件下藥物組合頻次
2.3.1 核心組合分析 將k(聚類個數)設為“3”,進行無監督熵聚類,可得到3 個具體核心類方組成。見表4。

表4 新核心組方及頻數
2.3.2 常用中藥網絡展示 基于“方劑聚類分析圖”,得出1 個新核心方的網絡展示。復雜網絡分析顯示新核心方“柴胡、甘草、白芍、半夏、枳殼、香附、陳皮、枳實、黃連、海螵蛸”是以“柴胡疏肝散”為核心方進行加減。胃氣上逆,加旋覆花降逆止嘔;脾虛,加白術、茯苓、黨參健脾益氣;痞滿,加厚樸消痞除滿;胃脹嚴重,加延胡索理氣止痛;煩躁易怒,加郁金疏泄肝火;胃寒,加吳茱萸散寒止嘔。見圖5。

圖5 肝胃不和型胃食管反流病的常用藥網絡展示
肝胃不和型GERD 病因多為情志內傷、飲食無節,或外感邪氣,“惱怒憂郁,傷肝膽之氣,乘胃克脾,遂成酸水浸淫之患矣”[8];“胃中泛酸,嘈雜有灼熱感,多因肝氣犯胃”[9];肝失疏泄,從而胃失和降,濁氣上逆,發為本病[10];“然總是木氣所致,若非木氣,即寒、即熱、即怫郁,亦不酸,以酸為木氣也”[11]。都指出病因雖多,但究其根本仍為“本虛標實”,因脾胃虛弱,致外感內傷可乘虛而入,或肝氣犯胃,致該病往往寒熱錯雜,因寒致熱,因虛致實。
通過平臺分析得出的結果與上述觀點基本一致:常用藥藥性以“寒、溫”居多,且偏“苦、辛”,大多歸“肺、脾、肝”經,多以理氣藥和補虛藥為主,“柴胡、枳殼、陳皮、黃連、白術、茯苓”等多為疏肝行氣、健脾燥濕之藥。由于脾胃虛弱,土壅木郁,致肝氣郁結,肝胃不和;又可因外感邪氣、寒熱客胃、飲食不節,出現寒濕或濕熱蘊于中焦,引發胃脹、反酸、噯氣等癥狀。“苦”降逆下氣,“辛”能散能行,皆使壅滯的肝胃之氣運行通暢,由于虛實夾雜,應做到“行”與“補”的平衡,理氣同時也注意虛為本質,重視對脾胃的調養,補脾益氣。
通過平臺聚類分析得出3 個新方,方1 中柴胡疏肝解郁,香附理氣止痛,白芍柔肝止痛,二藥共助柴胡解肝經之郁,陳皮、枳殼理氣行滯,甘草調和諸藥。全方疏肝行氣,兼行氣止痛之效[12]。脾為氣機樞紐,脾主升,肝主降,升降失常,則清氣不升,濁氣不降,故見中焦痞滿、寒熱錯雜、反酸噯氣。方2 針對寒熱夾雜證,用半夏辛溫除痞降逆、黃連性苦寒泄熱開痞,二藥搭配意“辛開苦降”;枳實寬中行滯,大棗、茯苓益氣健脾,全方寒熱互用、苦辛并進、補瀉兼施[13],來調節因虛致實的GERD。GERD 患者的血清胃泌素、胃動素、P 物質水平低于健康人群,而血清血管活性腸肽水平明顯高于健康人群[14]。“半夏”可提高胃泌素、胃動素、P 物質水平,降低血管活性腸肽水平,從而提高食管下括約肌壓力,減少胃酸反流[15]。方3 中海螵蛸制酸止痛,有抑制胃酸分泌和抑制胃內容物反流的作用[16];黃芩清降胃火,且對幽門螺桿菌體外抗菌活性的作用顯著[17],與吳茱萸相配可用于肝胃郁熱不和所致嘔吐吞酸、噯氣口干等癥[18]。
由于食道抗反流屏障功能下降,引起食管黏膜炎癥及胃、十二指腸功能失常,胃內容物和壓力增加,致胃擴張造成反流[19],所以抑制胃酸分泌及提高食道下端括約肌功能、增加胃的正向蠕動是治療GERD 的關鍵[20]。柴胡中的皂苷可刺激腸道平滑肌,抑制胃酸分泌;白芍有抗抑郁、調節胃腸道作用[21],且對酸引起的扭體反應有明顯鎮痛作用;半夏主要成分中的茴香腦、檸檬醛、1-辛烯等可抑制神經中樞而鎮吐,并可通過調節5-羥色胺的表達而緩解抑郁相關癥狀[22];枳殼主要含黃酮類,可推動胃運動及胃排空[23];香附主要成分為揮發油,有抑制腸管收縮作用[24];黃連的主要成分小檗堿,可抗胃潰瘍及胃酸的分泌[25];陳皮含揮發油、黃酮等,實驗證實陳皮有抑制家兔十二指腸的自發活動;海螵蛸中的碳酸鈣能中和胃酸,促進潰瘍面愈合[26]。現代醫學研究提示,柴胡疏肝散加味治療GERD肝胃不和證具有增加胃腸蠕動、促進胃排空及抗抑郁作用[27]。因此這3 個新的核心處方可作為臨床醫師的參考方向。
本研究運用數據挖掘技術對肝胃不和型GERD用藥規律進行探討,提示疏肝和胃、補益脾胃為根本治法。基于用藥屬性分析,了解到臨床針對此類疾病使用藥物的四氣五味、功效歸經。基于關聯規則分析,可得出高頻藥物及常用藥組合;基于無監督的熵聚類算法可看出藥物核心組合,將其提煉后可用于臨床。不足之處是數據挖掘得出的結論不能看出藥物的制法和品種,由于每個人體質不盡相同,臨床上需根據具體情況進行方藥調整。因此,不可拘泥于此結論,還需根據具體病情加以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