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昕
當下,直播和短視頻儼然成為手機一族最為“可口”的精神食糧,茶余飯后、上下班途中,人人捧著手機,沉浸在網絡世界里。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6月,中國已有6.38億網絡直播用戶,占網民整體規模的63.1%;此外,《2020年中國網絡表演(直播)行業發展報告》的數字顯示,截至2020年年末,中國大陸地區進行直播的主播賬號數量已超1.3億個。
不論是直播還是短視頻,音樂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之一。據了解,絕大多數短視頻中使用的背景音樂,以及大量音樂主播在直播時播放或演唱的他人歌曲,都未經音樂權利人授權。
今年6月1日生效的新著作權法,新增的一些內容將有利于音樂人維權。
音樂人:我們一直“被欺負”
7月,音樂版權商業發行機構Vfine Music將短視頻機構papitube訴至北京互聯網法院,控告其非法使用了日本獨立音樂廠牌Lullatone所錄制的音樂作品。北京互聯網法院于8月30日對這起“短視頻商用音樂侵權第一案”作出一審判決,被告方北京春雨聽雷被判處賠償經濟損失及合理支出共計7000元。
而這只是短視頻和直播領域對音樂侵權使用的冰山一角。
從最早的盜版卡式磁帶、盜版CD,到進入網絡時代之后的百度MP3音樂下載,再到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蝦米音樂、QQ音樂、網易云音樂等“流媒體”(可在線播放,無需提前下載到本地的一類媒體形式),都曾大肆使用未經授權的音樂作品。
2015年,國家版權局發布《關于責令網絡音樂服務商停止未經授權傳播音樂作品的通知>,要求在2015年7月31日前,各網絡音樂服務商必須將未經授權傳播的音樂作品全部下線;逾期違規,國家版權局將依法從嚴查處。
此后,所有在線音樂服務商紛紛撤下未經授權的音樂作品,在線音樂領域開始了正版化之路,使用侵權音樂的現象大大減少。
然而,好景不長,繼流媒體之后,直播和短視頻行業成為對音樂侵權使用的又一個重災區。
“在音樂領域,絕大多數使用者沒有‘先獲權,再使用’的習慣,從早期PC端,到移動互聯網端,再到短視頻和直播行業,莫不如此。”9月17日,太合音樂集團高級副總裁劉鑫接受《法人》記者采訪時表示,音樂版權在中國的保護力度遠遠不夠,“大家都習慣了先使用,后付費。等版權方找上門來再說。音樂人的命運,似乎就是追著別人去要錢。”
值得注意的是,在2015年版權令之后,在線音樂行業走向正版化,一些主流音樂廠牌,通過授權每年可以靠“賣曲庫”賺到幾百萬元至上千萬元的收入。但是,這種“一攬子協議”同時也備受質疑。
“‘一攬子協議’的不合理之處在于,音樂作品被使用的記錄和數據,完全掌握在使用者手中且不對外開放,音樂權利人對作品被使用的真實次數和方式完全不知情。”劉鑫認為,只有讓音樂權利人掌握作品被使用的確切次數,才更有利于形成合理的版權價格。
當短視頻和直播盛行,這個問題變得更加復雜。
直播間內的主播無論是翻唱還是播放他人的歌曲,使用方式都非常隨意。主播通常青睞最近比較流行的歌曲,有些歌只唱其中幾句,或者只播放高潮部分,這時“一攬子計劃”的弊端就更加明顯,它無法統計音樂作品被使用的真實次數和具體方式,版權方認為“賣便宜了”,而使用方則“嫌貴”。
“信息不透明,導致音樂人維權更加辛苦。”劉鑫對記者說,在流媒體時代還能簽一個“一攬子協議”,但在直播和短視頻中,未經授權的音樂被主播播放和翻唱,音樂權利人卻幾乎沒有任何版權收益。“到底被唱了多少次?被播放了多少次?哪些主播在唱?我們無從知曉。”
新著作權法更接地氣
首先,新著作權法將“電影作品或者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即“類電作品”的表述修改為“視聽作品”,擴大了以往“類電作品”這一概念的保護范圍。在已經出現的新業態中,短視頻和直播毫無疑問屬于“視聽作品”,音樂類直播間的直播內容更在其范圍內。
其次,在舉證責任上,新著作權法將舉證責任部分地移至被告方。按照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理應由原告方舉證,但考慮到中國著作權保護的現實情況,被侵權的作品究竟被以何種方式使用,使用的頻次具體是多少,不是音樂權利人有能力完全統計到的;于是,新著作權法規定在權利人已盡必要舉證責任后,將提供主要由侵權人掌握的賬簿資料等舉證責任轉移至侵權人。新著作權法還規定,在調查侵權數額的證據時,如果侵權人不提供或者提供虛假的信息,法院可以參考權利人的主張和提供的證據確定賠償數額。
當然,這一條款被觸及也是有前提的。9月17日,北京市東權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趙琳告訴記者,舉證責任轉移條款被觸發的前提是,法院的確可以清晰地認定,原告方真的已經盡一切可能提供了權利人能夠提供的一切證據。
值得注意的是,未用于商業目的的作品傳播,可依據新著作權法獲得豁免權。新著作權法規定了在一些情況下使用作品,可以不經著作權人許可,不向其支付報酬,但應當指明作者姓名或者名稱、作品名稱,并且不得影響該作品的正常使用,也不得不合理地損害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比如“免費表演已經發表的作品,該表演未向公眾收取費用,也未向表演者支付報酬,且不以營利為目的”。趙琳說,顯而易見,以“打賞”和“點贊”求生存的各位音樂主播,既有獲得打賞的直接商業目的,也有獲取流量后再尋求變現的間接商業目的,明顯不屬于被豁免的范圍。
市場呼喚授權工具
“1億多人在直播”,主播是龐大又分散的群體,靠每個主播“單打獨斗”,一家家地去獲取授權,是不現實的。此外,主流音樂廠牌已經習慣了按照“一攬子協議”一次性出售動輒就含有上千首曲目的曲庫,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主播能買得起、也沒有任何一個主播會用得上這么大的曲庫。
當使用者高度分散時,比較適用的管理方式是集體管理。例如KTV產業,除了主流KTV連鎖品牌,大大小小的其他KTV,不可能分別獨自從唱片公司獲得授權,中國音像著作權集體管理協會(以下簡稱“音集協”)的作用便凸顯出來。凡是愿意加入音集協集體管理的版權方和使用方,可以在集體管理制度下獲得授權,或者授權給使用者,音集協定期向KTV收取版權費用,也會支付許可費給版權方。
而在短視頻與直播行業,平臺的集中度也比較高,居于頭部的主流直播平臺無非是抖音、快手、虎牙、斗魚等。在獲取音樂版權的問題上,直播平臺責任重大。在主播分散度高,對音樂使用方式相對隨意的情況下,“一攬子協議”不再適用。市場需要能夠監控主播對音樂的實際使用情況,并且可以根據使用頻次進行結算的工具。
記者了解到,騰訊音樂近日推出一款名為“音速達”的授權工具,建立在直播平臺與音樂權利人之間,可以根據主播的實際需求和使用情況進行授權和結算。“音速達”產品總監黃裕佳曾公開表示,目前的版權行業缺少了關鍵的一環,就是將權利人和使用者之間打通的授權機制。“大部分主播正版意識相對薄弱,想要購買正版音樂的主播又發現單一的版權渠道很難滿足多元化的音樂需求,而且傳統的版權采購模式不靈活,成本負擔很重。”
“音速達”的最終形態還沒有確定。劉鑫對記者表示,“音速達”是一款很應時的應用工具,具體的授權和結算規則需要音樂權利人深度參與制定。“比如,一首作品的錄音版權和翻唱版權,該分別按照什么標準結算?DJ版本和錄音室版本被播放了,該如何收費?被主播翻唱了又該如何收費?另外,是否能監測到每個主播對音樂的真實使用情況?”這些細節都需要進一步商議。
虎牙總法律顧問柯磊則對記者表示,目前“音速達”還沒有被引入虎牙的體系中,“一些具體功能上的設置還不太符合虎牙的需求,但我們正在推進,預計半年內就可以落地”。
(責編
惠寧寧 美編
趙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