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耕還濕，北大倉變回北大“荒”

銀聽

從黑龍江省佳木斯市區驅車向東北方向行進，越過富錦市市區之后，很快進入了一望無垠的三江平原墾區。放眼望去，一塊塊農田相連，一直綿延到地平線的盡頭。行駛在哈同高速上，綠色填滿了視線。道路兩旁高大且茂盛的樹木，為高速路投下一大片樹蔭，連樹木背后的農田都被樹影遮住。汽車在巨型樹蔭下快速行駛，兩側樹木整齊地排向視線盡頭。

在以重工業和農墾名揚天下的黑龍江地區，這樣的場景，似乎顛覆了長期以來人們心中對這塊土地的既有印象。

9月28日，當地向導告訴《法人》記者，滿眼綠光的景象在以往過度開墾的年代幾乎見不到，近年來隨著對未開墾地帶的停止墾荒，以及農場管理部門采取的一系列保護生態的措施，才得以使這片原本就是天然濕地的北方澤國“重見天日”。

天然濕地命途多舛

在北大荒成為北大倉前，“荒”之一字背后所指的，就是一望無際的濕地。

三江平原是北大荒開墾的主體區域，由烏蘇里江、黑龍江和松花江3條江水沖擊而成，烏蘇里江及其支流所形成的興凱湖在其東南，被用來為著名奶業品牌命名的完達山橫貫其中，幾乎將其攔腰折斷，分成南北兩部分。這里的平均海拔54米，只有萬分之一的坡降，是全球罕見的平坦地勢。除了肥沃的黑土地，三江平原的另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便是沼澤濕地。

隨著墾區越擴越大，濕地面積逐年遞減，脆弱的生態平衡被打破了。

有關統計顯示，在最為嚴峻的時刻，濕地面積較上世紀50年代萎縮了近80%，湖泊對水資源的自然調蓄功能已經基本消失，濕地對區域水源、氣候的調節和保障作用也大大下降。1990年，黑河地區發生特大洪災，超過5300公頃的耕地毀于一旦，無法耕種，幾十個村成為一片澤國;2002年，松嫩平原又發生了罕見的旱災，整個平原幾乎都無法正常播種。

除遭遇旱澇災害之外，黑土層面積的減少和土層變薄是更加可怕的后果。墾荒之初，三江平原一帶的黑土層深達50厘米至100厘米。但近年考察顯示，大部分黑土區的土層厚度在20厘米以下，甚至有的地塊已經消失。

“農場管糧食生產，也管生態保護”

臨近世紀之交，農場管理者，也就是彼時的黑龍江農墾總局，現今的北大荒集團，正式將生態保護提到日程上。1998年，由長林島、燕窩島、撓力河3處省級自然保護區和七星河市級自然保護區合并而成的撓力河自然保護區成立，2002年升級成為國家級保護區。撓力河保護區總面積16萬余公頃，主要形態是濕地，屬于北大荒集團旗下的紅興隆和建三江兩個分公司管轄。由于它的存在，使得三江平原的東南部，為一片片金黃色農田身旁增添了一抹濃濃的綠色。

9月28日，記者在建三江墾區見到了北大荒集團建三江分公司七星農場林業科副科長宋海民，他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帶領撓力河保護區管護隊，在每年5月初到8月中旬在濕地內晝夜巡邏。“直接領導我們的上級，是七星農場分管林業的副場長。”宋海民說。

從此，保護生態環境成為了農場管理者的分內之事，七星農場的職責不僅是抓好糧食生產，也要抓好生態保護。

宋海民告訴記者，撓力河保護區是退耕還濕的代表性產物，保護區內的濕地八成以上是由耕地退回來的。宋海民帶記者登上了建于2016年的瞭望塔，記者看到一望無垠的農田景象換成了濕地，此前農田留下的痕跡依然可以尋到。在不遠處通向完達山脈的方向，一條條舊日的田埂和道路依然隱約可見。

眼前水草豐美的濕地，在退耕還濕的過程中經歷了太多艱難。宋海民介紹，除了每年5到8月，他帶領保護小組吃住在濕地，禁止一切開墾、捕魚、放牧、打獵等破壞濕地的行為外，每年4月至7月，七星農場還組織林業、公安、土地資源、水利、環保管理區等部門，成立3個臨時看護組進駐濕地，確保萬無一失。

撓力河保護區由內到外分為核心區、緩沖區和實驗區3個部分。2009年，七星農場在緩沖區外圍修筑堤壩，封閉了一切進入緩沖區的道路，外部車輛和人員都無法進入后，又逢較大的雨水，濕地的功能漸漸顯現。

“退耕還濕是在農戶收割完最后一茬糧食之后，從第二年春天開始不再播種，讓地就此‘荒’下去，用大自然自身的力量將墾區變回濕地，因為這里在開墾之前本來就是天然濕地。”宋海民感嘆道，大自然的力量真是強大，沒幾年的工夫，眼前的景象就從金黃色的稻田變成了綠油油的沼澤。“生態保護的成效，最直觀的標準就是野生動物‘用腳投票’。十幾年來，濕地植被逐漸恢復，水資源變得如往常一般豐盈，野生魚類生存條件改善很多，遷徙的野鳥飛回來了，多年不見的野生動物也再度現身。”宋海民說。

兩江交匯處的邊境綠洲

從建三江墾區繼續向東北方向行進，不遠就到達了三江平原的東北邊緣，邊境小城撫遠。小城臨烏蘇里江和黑龍江而設，黑龍江和烏蘇里江在撫遠東北方向交匯。

就在這塊三江平原的邊緣之地，有一座三角洲，它由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沖積而成，位于兩江主航道的西南側，人稱“撫遠三角洲”。它被更多人知曉的另外一個名字是：黑瞎子島。

根據中俄雙方于2004年簽署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于中俄國界東段的補充協定》，黑瞎子島西側約171平方公里的陸地及其所屬水域劃歸中國。

黑瞎子島是三江平原東北邊緣的一處重要濕地，對三江平原來說，至關重要。

記者了解到，在邊界劃定之后，黑瞎子島由撫遠市主管，近年來完成疏通水系40道，新建調蓄區156公頃，完成綠化種植42萬株，恢復生態面積2300畝。2015年，黑瞎子島自然保護區成立，總面積12417公頃;2016年，在島西側開發黑瞎子島國家濕地公園的項目獲批，成為國家旅游局認證的AAA級旅游景區;2017年，保護區升級為國家級。

國家濕地公園建在黑瞎子島保護區外圍的實驗區中，在緩沖區和核心區不允許建設任何旅游項目，而這兩個區域才是生態保護區的核心地帶。

在黑瞎子島建設和管理委員會環保林業國土資源局局長翟中喜的陪同下，記者登上了位于核心區內的一處嘹望塔。在人跡罕至的沼澤與蘆葦一側，黑龍江緩緩流過，另一側遠山之下是烏蘇里江。

翟中喜介紹，2004年之后，中國對這塊濕地加大了保護力度。這里有一些珍貴的稀有動物，如丹頂鶴、黑鶴、黑熊、白鸛等。此外，在環繞的黑龍江及其支流和河灘湖泊中，還生活著大馬哈魚、鱘鰉魚等多種魚類。

在撫遠市魚博館，記者目睹了鱘鰉魚的真容。鱘鰉魚是史氏鱘與達氏鰉兩種魚類的統稱，是生活在黑龍江、烏蘇里江和松花江下游的稀有魚類，因為存量稀少，又有“水中大熊貓”之稱。1998年，聯合國華盛頓公約將其列為瀕危物種。保護好黑瞎子島的濕地資源，對我國三江平原和北大荒地區的物種多樣性而言，僅在鱘鰉魚一例上，便可見其重要性。

（責編

白馗 美編

劉曉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