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雕母穿口“非錢局人不能鑿”的緣由

摘 要：文章根據清代錢幣收藏家鮑康描述的雕母穿口“非錢局人不能鑿”，分析了雕母穿口的作用以及形態，指出穿口是雕母的合格標志，并通過錢局的這一規定推斷了雕母穿口曾經出現過不同形態。

關鍵詞：雕母;穿口;金口;合格標志;穿口形態

0 前言

古代翻砂鑄造的古錢幣中的圓形錢幣大都有穿口，穿口的開鑿是制作雕母的一道重要工序。通過分析雕母穿口“非錢局人不能鑿”的原因，可以進一步了解明代及清早期黃銅雕母的穿口特征。

鮑康所著的《大錢圖錄》中記載：“每改元鑄新錢時，先選至潔之象牙刻作樣錢呈‘錢法堂侍郎鑒定，然后以精銅鑿成祖錢（惟老啟盛齋頂戴鋪精此技，印范不掛沙），其穿口（局呼金口）非錢局人不能鑿，再用祖錢翻砂鑄母錢。以后開鑄，則悉用母錢印范，頒發各省者亦謂之母錢，外省呈進者為樣錢”，介紹了雕母的用途不是翻鑄僅僅可以識別錢文的流通幣，而是翻鑄可以繼續印范的錢幣模型—鑄母幣，也就是說雕母翻鑄出的鑄母幣應該有雕母的很多特點。例如，翻鑄出的鑄母幣在印范時也不掛沙;鑄母幣的立體錢文有足夠大的凹凸差距，確保印范時可以在砂型中印制出錢體立體型腔，以便可以澆鑄銅液翻鑄字跡清晰的流通幣;雕母穿口的規整度也直接影響鑄母幣以及流通幣的穿口形態。但是，鮑康在《大錢圖錄》中描述，雕母的穿口并不是錢幣模型制作方開鑿完成的，而是規定了“雕母穿口非錢局人不能鑿”，也就是說雕母的穿口要由錢局人開鑿，錢局以外的人不能隨便開鑿。其實，錢局完全可以規定錢幣模型制作方在開穿時達到錢局的規定穿口形態要求。可是為什么要規定雕母的穿口只能由錢局人開鑿呢？我們通過了解雕母穿口的開鑿方法及穿口的作用來分析雕母穿口由錢局開鑿的必要性。

1 錢局制定雕母穿口要由錢局人開鑿的背景分析

1.1 雕母穿口形態需要規范統一的必要性分析

錢幣模型的穿口可以通過兩種方法開鑿：錢幣模型穿口的單面開鑿穿通法和錢幣模型穿口的雙面開鑿穿通法。

1.1.1 錢幣模型穿口的單面開鑿穿通法的優點和弊端分析

①錢幣模型穿口的單面開鑿穿通法的優點是穿口可以從單面一次性穿通完成，穿口內壁可以形成平整面。

②錢幣模型穿口的單面開鑿穿通法的弊端是無法看到錢幣模型開鑿端另一面的規定開口位置以及無法測量判斷應開鑿的精確方向，導致另一面的實際開口無法正好對應在規定開口位置上，會出現錢幣模型穿口正反兩面開口不對稱的情況，甚至會造成開鑿端另一面穿口的開口形狀不能呈正方形。

1.1.2 錢幣模型穿口的雙面開鑿穿通法的優點和弊端分析

①錢幣模型穿口的雙面開鑿穿通法的優點是可以根據錢幣模型正反兩面規定開口位置開鑿穿口，使正反兩面實際開口可以正好對應在規定開口位置上，確保穿口正反兩面開口規整對稱。

②錢幣模型穿口的雙面開鑿穿通法的弊端是需要從錢幣模型兩端各開鑿錢幣模型厚度的一半，無法看到錢幣模型開鑿端另一面的精確開鑿路線和無法測量判斷應開鑿的精確方向，導致兩面開鑿的結合處無法正好對應在一起，穿口內壁開鑿結合處會出現錯位等非平整面現象。

1.1.3 錢幣模型的不同開穿方法可能導致的穿口形態分析

①錢幣模型穿口的單面開鑿穿通法開鑿的穿口可能會出現穿口兩端開口不對稱、穿口開鑿的另一端開口變形（非正方形）等情況。

②錢幣模型穿口的雙面開鑿穿通法開鑿的穿口內壁可能會出現魚脊背（中間凸起）形、倒魚脊背（中間凹陷）形或階梯（錯位）形等形狀。

1.1.4 錢幣模型制作參與方數量分析

根據鮑康《大錢圖錄》記載：“惟老啟盛齋頂戴鋪精此技，印范不掛沙”，說明在印范不掛沙技術領域方面老啟盛齋頂戴鋪的技術首屈一指，也說明制作雕母方并非一家。

而由不同制作方各自開鑿錢幣模型穿口就可能會出現不同形態的穿口。所以，雕母的穿口有規范統一的必要。

1.2 雕母審定需要設立合格標記的必要性分析

由于雕母的制作直接影響流通幣的形態、尺寸等，所以審定雕母是非常嚴格的。涉及眾多內容、多方領域，包括錢幣模型的印范不掛沙功能、錢文風貌、錢文光滑立體規整度、錢體大小、錢體厚度、錢體圓度、內外郭寬度等，這些方面都需要全面審驗、層層把關。

1.2.1 雕母文字雕刻及錢體統一規范等的審驗分析

雕母雕刻質量直接影響錢范的質量乃至翻鑄母錢的質量。而雕母的雕刻又不同于圖章等一般雕刻，圖章等一般雕刻注重的是文字表面輪廓，只要雕刻出文字表面輪廓就可以拓印出文字圖形，對于雕刻后凹下去的部分沒有嚴格規定。圖章等一般雕刻注重的是文字表面的平面輪廓，而印制錢范與普通文字拓印不同，印制錢范不光需要文字表面的平面輪廓，還需要其正反兩面的文字等凸出面嵌入砂型中形成立體空腔才能澆灌流銅、翻鑄母錢。也就是說，雕母雕刻不光注重文字表面的平面輪廓還注重文字形狀的規整立體輪廓，而且雕母的用途是翻鑄母錢（即錢幣模型），要確保翻鑄出的母錢還可以繼續印范。所以，只有雕母的立體文字的凹凸差距足夠大（字口底面和地章等凹面要足夠深）;因字口部分的容積小，還要將字口內部的空間雕刻得盡量大（字口內壁雕刻得盡量峻峭，才能確保字口里容納足夠多的砂粒形成有字口輪廓的規整立體型腔，才能確保翻鑄出的母錢文字的字口容積也足夠大，能形成規整立體形，才能確保翻鑄的母錢還可以繼續印制出規整立體型腔的錢范）;確保將切面上的刀痕盡量消除掉（確保雕母切面足夠光滑，在印范時不掛沙）。所以，雕母的雕刻相較一般雕刻要求更多、也更難。我們知道一般文字的銅雕刻本身就很難，很容易出現敗筆等情況，要把有規整、光滑、立體形狀的文字雕刻在銅板上難度更大。雕母制作中的瑕疵、敗筆等越多，對砂箱中的錢范修改處就越多，所以，錢局對錢幣模型錢文雕刻的審驗范圍也遠大于一般圖章等文字雕刻，雕母的雕刻審驗范圍涉及錢文的整體精美度、錢文平面輪廓是否達到文字原貌、錢幣中是否有敗筆現象、文字規整立體程度是否達到印范要求、刀痕是否去除到基本不掛沙程度等，審驗內容也涉及書法、文字凹凸差距、刀痕去除程度等不同領域。而且錢幣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于每一個朝代的明信片，其錢體大小、錢體厚度、錢體圓度、內外郭寬度等每一項內容都需要嚴格審驗把關，好在這些內容的審定是通過肉眼觀察或簡單測量基本可以確定的。

1.2.2 雕母印范不掛沙功能的審驗分析

雕母印范時掛沙的話會破壞錢范立體文字的光滑規整度，影響翻鑄母錢乃至影響整體錢幣制作。所以，雕母印范不掛沙功能的審驗也非常重要。我們知道光滑物體可以避免掛沙，但據鮑康描述“惟老啟盛齋頂戴鋪精此技，印范不掛沙”，說明印范不掛沙技術很難，不僅僅是去除刀痕這么簡單的技術。因為印范時并不僅僅因為雕母表面出現刀痕導致雕母表面粗糙才會掛沙，而在錢幣模型表面與砂箱中沙面接觸時遇到外力（很多物體的粘連是需要施加外力的，說明外力會增加物體粘連的概率，所受的外力越大粘連的概率就越大）擠壓，也會出現掛沙現象。而錢幣模型表面與砂箱中的沙面不是簡單接觸，印范時需要使錢幣表面的凸出面完全嵌入砂型中才能形成規整立體的型腔。且錢幣模型的字口凹槽、筆畫之間的間隙凹槽等空間特別小，砂箱中的砂粒又是固體，不會輕易填充滿字口、筆畫之間的間隙等凹槽里形成完整型腔，需要在印范過程中用舂砂錘舂擊錢幣模型或砂型，使砂箱中與錢幣模型字口凹槽、筆畫之間的間隙凹槽等對應的砂粒在舂擊錢幣模型或砂型產生的強大外力擠壓下才能填充到錢幣模型字口、筆畫之間的間隙等凹槽里，從而使錢幣模型中的所有立體筆畫都能規整、清晰地印制到錢范中。

然而，用舂砂錘舂擊錢幣模型或砂型時錢幣模型表面和砂箱中與其對應的沙面受強大外力擠壓下會出現粘連現象，并在拔模時出現掛沙問題，尤其錢幣模型正反凸出面在印范時更容易掛沙。因為印范時錢幣模型正反凸出面先受到強大外力被擠壓嵌入砂型后，地章、字口和筆畫之間間隙等凹槽底面才能接觸到對應沙面，所以印范時錢幣模型正反凸出面受外力最大、最容易出現粘連掛沙現象，也就是說出現印范掛沙的原因還與外力擠壓錢幣模型和沙面有關，錢幣模型和與其對應的沙面受外力擠壓越大越容易粘連并越容易出現掛沙現象。然而，外力的大小決定砂粒是否可以完全填充滿錢幣模型地章、字口和筆畫之間間隙等空隙，所以無法減輕，說明解決印范掛沙問題主要會放在提高錢幣模型表面光滑度上。也就是說，解決錢幣模型印范掛沙問題的實質就是提高錢幣模型表面光滑度問題，錢幣模型表面越光滑則越不易掛沙。所以，制作雕母時需要通過選材、錢體的制作方法、去除刀痕等多種方法共同作用下盡最大可能提高錢體表面光滑度。據鮑康描述，雕母是“精銅鑿成”。“精銅”是雕母的材質，是為制作雕母而根據金屬合金性能專門配置冶煉的一種銅材。這種銅材（一般會選用黃銅，因為黃銅的表面光滑度在已知銅材中最好。其表面可以達到金屬鏡面。金屬鏡面是指金屬光滑度的最高境界，表面可以倒映物體影像，如黃銅鏡）表面光滑度好?！拌彙笔堑衲稿X體的制作方法，這里的“鑿”是捶打的意思，是將雕母錢體在常溫下直接捶打而成，也就是說“鑿”是指鍛造加工方法中的冷鍛加工法，而冷鍛加工方法的最大特點是表面光滑度好?？梢岳斫鉃椋衲甘峭ㄟ^冷鍛加工法提高了雕母銅材的表面光滑度，即鮑康描述的雕母是通過選用“精銅”和冷鍛加工方法提高了錢體表面的光滑度，解決了印范時表面掛沙的問題。

可是，銅材的合金配方比例及冶煉程度、冷鍛加工時捶打到位程度等都會影響印范時的掛沙程度，而這些問題的審驗又無法通過肉眼觀察或簡單測量來確定，必須通過專業性實際操作才能檢驗是否真正具備印范不掛沙的功能。這樣就導致雕母的印范不掛沙功能合格與否，一般人肉眼觀察或通過簡單操作是無法確定的。

1.2.3 錢局審定合格雕母的移交方式分析

錢局審驗部門把通過不同領域內容、不同方法審驗合格的雕母確定后要移交到錢幣制作部門。而這樣一個通過多項審驗還包括用特殊方法審驗的雕母，通過普通方式移交是會出現問題的。因為雕母的有些功能是無法用肉眼觀察或通過簡單測量確定，一般人無法識別，會有即使被調包也很難發現等隱患。錢幣鑄造事關國家，一旦出現問題責任重大，只有在合格雕母上做一個已審驗合格的、肉眼可以識別的標記，才能確保印范時使用的錢幣模型確實是審驗部門審定合格的雕母。所以，為了確保雕母的各項指標合格以及印范時使用的錢幣模型確實是審驗部門審定合格的雕母，在雕母錢體上有標注永久記號的必要。然而錢局對錢幣模型錢體或錢文上不能標注永久不變的記號，因為這樣會改變錢體原樣，但是把錢幣模型的開穿由錢局來開的話，既不會破壞錢體原樣又能留下審驗部門標注的永久不變的記號。

所以，錢局有必要制定雕母穿口要由錢局人開鑿，并將錢局開鑿的穿口確定為雕母合格的標記。

2 錢局規定雕母穿口只由錢局人開鑿的意義分析

①雕母穿口由錢局人統一開鑿可以解決雕母穿口形態需要統一的問題。雕母穿口由錢局人統一開鑿，可以根據雕母穿口的兩種開鑿法的利弊，制定統一的開鑿方法并統一穿口的形態。

②雕母穿口由錢局人開鑿可以解決在合格雕母錢體上標做無法更改的記號問題。由于雕母錢體需要標做合格的記號，而除了穿口部分，雕母錢體的其他部分不易進行改動。所以錢局選擇把穿口部分作為合格標記的決定，可以解決雕母錢體上標注永久不變記號的問題。

③雕母穿口由錢局人開鑿可以保護錢局各審驗部門的權益。如果雕母錢體上不標注永久不變的標記，會存在被私鑄錢幣的不法分子用假雕母調換走真雕母私鑄錢幣的隱患。一旦出現問題，錢局審驗部門必然會受到牽連，所以只有在雕母錢體上標注永久不變的記號才能確保用作印范鑄錢的錢幣模型的確是審驗部門審定合格的雕母，保護錢局審驗部門的權益。

3 錢局設立雕母穿口只由錢局人開鑿規定的分析

據鮑康《大錢圖錄》記載，雕母穿口非錢局人不能鑿。誰會制定這樣的規定或誰可以制定這樣的規定呢？只有錢局會制定這樣的規定。錢局會制定這個規定的原因是錢局根據雕母穿口形態需要規范統一和雕母錢體上需要標注記號的實際，結合雕母穿口只由錢局統一開鑿的意義，確定了雕母穿口的“開鑿”是雕母合格的標志，且制定了只有在確定合格雕母后由錢局人開鑿穿口的規定。而錢局對錢幣模型的各項指標的審驗是由不同領域的審驗部門審驗合格后轉到下一個審驗部門審驗，直至各項指標全部合格才能開穿。開穿是審定雕母的最后一道工序，而這最后一道工序卻非常重要，顯得尤為金貴。因為投標的錢幣模型只要經錢局開穿就意味著該錢幣模型的各項指標已達到可以印范鑄幣的要求，可以作為雕母大量翻鑄錢幣、制造財富，中標的店鋪也必定會因制作的錢幣模型被選定為雕母而得到豐厚報酬。所以錢局人又將雕母穿口稱作“金口”，這也恰恰說明在錢局規定雕母“穿口”非錢局人不能鑿的規定以前，雕母的穿口不一定是錢局人開鑿的，雕母穿口也曾經出現過不同的形態。

4 結論

綜上所述，雕母穿口之所以非錢局人不能鑿是因為“開穿”是雕母審定合格的標志，只有錢局審定的錢幣模型被確定為雕母后，才能由錢局人進行開穿操作并作為合格標記，只要錢局人開穿就意味著錢幣模型經過多層審驗并已合格，可以確定為雕母且可以用來翻鑄錢幣。所以雕母的開穿權是受到限定和保護的，非錢局人是不能隨便開鑿的。這恰恰說明了在錢局制定這個規則以前雕母穿口曾出現過不同的形態，而金口未開的“雕母”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雕母，或許僅僅只是被錢局淘汰的不適合印范鑄幣的錢幣模型而已。

參考文獻

[1]鮑康.大錢圖錄[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

【作者簡介】巴達拉，男，內蒙古巴彥淖爾人，大專，烏拉特中旗人才服務中心教師，中學高級教師，研究方向：中國古錢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