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德慧
(陽泉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山西陽泉045200)
隨著科技的進步發展,現階段社會已進入信息化時代,從信息化角度來對視覺傳達設計進行分析,可知漢字的文字設計在現代文字信息中擔任著重要角色;而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分析,現代文字設計與中國書法視覺語言形式創造所蘊含的設計價值和書法在歷史上的關系有著直接聯系,書法為現代文字設計提供的參考意義及經驗集中體現在現代文字設計對書法意義的理解中。相較于西方現代文字設計所強調的“理性實用”觀念,中國書法章法較為注重文字設計中“情”與“神”的傳達。值得注意的是,文字設計中的“理性實用”和“詩性”并不沖突。書法中所蘊含的“和而不同”哲學道理對我國文字設計有一定的啟發作用,我國的文字設計中處處體現著“和諧”的設計觀念。將書法章法融入現代文字的設計之中,不僅是文字設計師對歷史文化的傳承延續,更是對我國傳統文化的深入探索。
文本形式與文本內容之間的關系即為文字設計的基礎,文本形式應當根據內容來表達,反之,設計將會淪為視覺形式的表象,繼而淪為形式主義。
我國南朝文學理論家劉勰的文學理論專著《文心雕龍》中提及:“文字乃言語之體貌,而文章之宅宇。……是以搜句,忌于顛倒,裁章貴于順序,斯固情趣之旨歸,文筆之同致也”,他認為文字不僅與語言有密切的關系,并且與文章也有一定的關聯。文字通常都具有一定順序性及邏輯性,不會顛倒混亂地置于所書寫的文章里,[1]這不僅是抒情的必要要求,也是敘事的剛需條件。將此觀念應用到文字書寫中,即為在構建書法審美意識的同時也構建了書法以及文章的整體章法意識,集中體現了文字運用所蘊含的內在規律性。相關研究人員認為,在藝術的發展歷史中,書法是一項較早將結構作為藝術評價標準的藝術形式,生命線條在書法的運轉中得以良好體現,在書法的運轉中,極其講究傳達神態、運筆的速度及力度、結構之間的疏密、氣運的流暢性以及所配置的筆畫,要求書寫之人綜合把握其結構。有一些書評家認為書法章法與曲調中蘊含的“起承轉合”類似,在組織順序時不應局限于封閉或是靜態的形式中,在安排敘事材料時,可根據左右、輕重、多少、緩急以及大小等來安排結構。書法書寫在章法形式中的敘事意識同樣會受到文學整體構思意識的影響。觀摩蘇軾的書法作品《梅花詩帖》(見圖一),其書法形體先從行書轉為草書,再轉為狂草,蘇軾在被貶途中創作的這一作品,集中反映了蘇軾彼時煩悶愁苦的心情。

圖一 蘇軾《梅花詩帖》
在作品創作過程中,創作者除了要對視覺效果進行綜合考慮之外,還要注重文字的語言以及其所蘊含的意義。一些擅長寫文章的人也會為了文章字形之美而對文字進行推敲,對創作者而言,文字的形狀以及文章的形式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這就是漢字在表述時所呈現出來的“內在規定性”。我國南北朝時期,用文詩學對書法進行品鑒之風極為盛行,由此從文學至書法的過程,可發現,書法章法對古代人們逐漸開始重視視覺組織發揮著一定的影響作用。漢字本身具有一定的“象形性”,文字的形狀本身蘊含著一定的信息。漢字的創立是人們將身邊的圖像用另一種方式表現出來的體現,例如甲骨文中的“馬”和“車”等文字都具有一定的形態再現痕跡。因此,書法章法也可認為是事物初構造的視覺組織以及視覺再現。在嘗試深入對書法審美理解的過程中,審美的要求逐漸在一些理論以及實踐中得以體現,中國古人對世界、個人以及世界與個人之間存在的契合精神的理解在中國書法中展現得淋漓盡致,人們充分利用毛筆以及文字,來將這種理解表現出來。[2]有相關研究人員認為,中華民族注重對整體性的把握,體現在當發現語言概括一項事物,欠缺對感情內容的表述這一問題時,隨即在語言意義的整體系統之外,創造了一種新的表達方式,這種表達方式能夠充分利用語言的視覺形式,即“形”來作為輔助,人們將內心活動與書法的視覺形式以及書法的書寫技巧相融,漸漸從中形成默契,在不斷的磨礪發展中,其關系得到有效的調整,最終形成中國書法這一極具獨特性的藝術。
在我國的傳統文化中,詩歌形式的載體就是書法。我國文學中,對于文字的文學意義理解具有一定的豐富性,大部分單字在不同語境中,含義也有一定的差別,如,宋代李清照的《武陵春》“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中的“愁”具有“重量”的隱喻,而宋代辛棄疾的《丑奴兒》“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中的“愁”被賦予了“味道”的隱喻。在書寫漢字的過程中,因為漢字字形具有一定的不確定性,書法家在書寫漢字的時候通常會按照自身的心情、喜愛以及自己對該文字的理解來進行書寫,在對漢字的筆畫以及偏旁進行組合的過程中,主觀性以及主動性較強,在書法的傳統規范要求中,注重強調每個漢字之間的區別性,在書寫時應當凸出其差異,我國著名書法家王羲之也曾言:“字字有別”。由于漢字的筆畫具有一定的復雜性,曾有人認為這是落后的體現,但是正是由于漢字所蘊含的這種復雜性,才使漢字在書寫時更具靈活性,也不會對書法的整體觀感以及閱讀體驗造成影響,西方在對文字進行設計的過程中,將文字的易觀看程度以及易閱讀程度稱之為“易讀性”以及“可讀性”,我國古代的碑刻、經書、版刻以及詔書等一系列形制下的書寫均屬于“易讀性”文字,草書則屬于“可讀性”書寫。
設計的審美意識以及審美活動在設計的實踐過程中得以集中體現。現代文字的藝術形式表達具有一定的靈活性以及多樣性,而中國書法中所蘊含的中庸之道為其創造了更多的可能性。
“書寫創作”和“概念形成”是書法章法以及書寫技巧的統一結合體。這樣的品鑒標準能夠有效避免發生“按人評書”的情況,項穆曾言:“人正則書正。”其理念并非無合理性,但是從書法的整個主體形式而言,在書法的形式上更應當注重形式質量本身。不管是設計或者是書法,設計“形式”的質量以及“形”的質量對視覺傳達的最終效果均具有一定的作用。以文字形式的觀點為分析角度,文字以意象隱喻為出發點,通過文字來展現自然的“形”和“勢”,在發展過程中曾逐漸向單純的表意符號發展,漸漸與書寫的實用性背道而馳,過渡到純粹形式的文字書寫。隨著時間的推移,書法漸漸被認為是書寫者文化形象的體現,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唐代著名書法家顏真卿擅長行書及楷書,而其所書寫楷書的書法章法風格特色則是雄偉高古。[3]顏真卿遵循祖訓,并且將其延續下來,結合當時的時事以及朝政情況,積極推行古文運動,注重形式與內容的有機結合。
書法家在書寫文字的過程中,極為重視技術的扎實。明末清初的著名書法家王鐸日日練字,不曾有一日落下,在長時間的思考以及訓練中,逐漸形成其書法章法的表演性、即時性以及直接性。偶然發生的即時性形式造就了書法章法的生動、靈活以及有機的生命形式。現階段,人類對技術的依賴性愈來愈強,但是,視覺文化的傳播方式依然還是以觀看為主。而文字設計作為視覺文化的一個構成部分,審美意識、審美判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書法則為人們的觀看體驗創造了路徑,在外國人士眼中,書法在視覺上給人的感覺也是極富個性以及情感的。談及書法形式,大部分人一般都會將其理解成書法中的筆觸痕跡,雖然這也是在設計中較為關鍵的元素,但是,其尚未具備成為書法章法形式的整體,同時,有相關研究人員認為,唯有整體性思維指向的視覺組織才能夠成為章法的意義。
漢字書法在發展過程中逐漸向藝術方面傾斜,這并非偶然,其中不僅具有形態本身的原因,在漢字中,“意”和“言”之間進行溝通的媒介為“象”,蘊含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原始思維的詩意特性。書法作為中國傳統藝術中的一項瑰寶,在發展過程中和繪畫、文學以及音樂等領域也保持著密切的聯系,書法章法中具有的整體性思維也從未消失。雖然現代設計和傳統書法所處的語境具有一定差異,對象以及所使用工具也大不相同,但是書法的具象思維以及詩性思維已經在人們的心中形成了沉淀記憶,創造視覺文化的人也不約而同的遵循著章法美學的相關品質要求。書法的品鑒意識為人們提供了進一步賞析書法之美、了解書法發展的路徑。在展望物質文化逐漸發展為精神文化的過程中,美學指向性為我們開拓了發展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