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路軍去哪兒了
——《福建事變》摘編（三）

文 王夫玉

醞釀起事

1932 年10 月下旬，陳銘樞偕好友歐陽予倩等乘德國郵輪經港赴歐游考。陳銘樞被稱為十九路軍“歷史領袖”，有其歷史淵源：在北伐軍克復武漢后，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10師擴編為第十一軍，師長陳銘樞升任軍長兼武漢衛戍司令，蔣光鼐副之，徐銘鴻任政治部主任。1929 年編遣會議將十一軍編為一師一旅，陳銘樞去職，蔣光鼐任第3 師師長，蔡廷鍇升任第2獨立旅旅長。同年8月，第2獨立旅擴編為60 師，蔡廷鍇升任師長，蔣光鼐之第3 師亦改番號為第61 師，同隸陳濟棠第八路軍直轄。翌年8 月，蔣介石以60 師、61師為基礎，將之擴編成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路軍，蔣光鼐任總指揮，蔡廷鍇任軍長，參與中原軍閥大混戰。

陳銘樞出國后，先去了蘇聯，受到蘇聯政府禮待，其間研究了蘇聯政治制度，懂得了一些勞動人民當家作主的道理。在其后的歐洲考察期間，受到歐洲當時反法西斯的人民陣線運動的啟發，也設想回國后聯合第三黨、國民黨內反蔣派系和神州國光社一批知識分子，組織反對獨裁的人民陣線，企圖推翻蔣介石的統治。1933 年5 月6 日，游歷歐洲半年有余的陳銘樞回國，是日抵達香港，蔡廷鍇、鄒魯、香翰屏等前往迎接。陳銘樞表示：十九路軍負民族的使命，繼續抗日，分所當然。

1933年上半年，為了發動對中共革命根據地蘇區的第五次“圍剿”，蔣介石做了充分準備，親自坐鎮南昌，實行“三分軍事，七分政治”方針。6 月間，紅三軍團主力在彭德懷的指揮下，連續重創十九路軍78 師區壽年部、61師沈漢光部。現實也使蔡廷鍇等認識到

進攻紅軍是錯誤的，是中了蔣介石的計謀。于是，他與蔣光鼐密商：必須保存兵力，尋求與紅軍協商妥協。這些想法與剛從歐洲回國正在籌組反蔣力量的陳銘樞一拍即合，他們商議派陳公培從中聯絡。9 月23 日，陳公培代表十九路軍，在王臺與紅軍舉行會談，返回時攜帶彭德懷給蔣光鼐、蔡廷鍇的信件，請他們派代表到瑞金談判。嗣后，陳公培陪同十九路軍代表徐名鴻前往瑞金，同中共代表潘健行（漢年）談判，并于10 月26 日簽訂《反日反蔣的初步協定》，秘密達成抗日反蔣協定21 條，從而解除了福建方面的后顧之憂，加快了醞釀福建事變進程。

在徐名鴻等赴瑞金進行聯絡談判之時，蔣介石開始對蘇區實行第五次“圍剿”，頒發行動綱要和“圍剿”計劃。10 月中旬，在廬山指揮“圍剿”紅軍的蔣介石得悉陳銘樞到閩活動很恐慌，一面發電蔡廷鍇一再查詢陳銘樞去福建的具體活動，一面派飛機到福建欲接其上廬山會晤，蔡廷鍇洞察其奸，托病不去。幾天后，蔣又督促蔡另派親信會晤，蔡廷鍇即電令十九路軍駐南京辦事處主任黃和春為代表，同陸文瀾、宋子文一道去廬山見蔣介石，除了詢問有關情況外，蔣介石拿出50萬元支票交黃和春轉交蔡廷鍇，以穩住蔡廷鍇。蔡廷鍇得知后，電告黃和春將此款及南京全部物資運閩。21 日，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以返鄉掃墓為名，離京赴閩，謀勸阻蔡廷鍇、蔣光鼐等醞釀反蔣事變。

10 月下旬，李濟深、陳銘樞、蔣光鼐邀請黃琪翔、徐謙、張文、余心清、軟墨林等，在香港李濟深家中召開秘密會議，決定籌組人民革命政府，發動反蔣抗日。馮玉祥在10月上旬收到李濟深的邀電，立即委托軟墨林為全權代表赴港參加籌劃聯合倒蔣事宜。軟墨林到港后，見到李濟深、陳銘樞、徐謙等人，向他們轉達了馮玉祥“決心參加大干一場”的表態。在把察哈爾民眾抗日同盟軍失敗后的一般情勢作了一個簡略報告后，軟墨林分析了馮玉祥舊部情況：韓復榘有十萬余眾部隊，表示一旦事發，愿為前驅；宋哲元部有不下八九萬人，承諾一聲令下，堅決追隨，決無反顧；孫連仲、孫殿英、張華堂、馬占山等部，也認可反蔣抗日，均表示一致行動。

11 月初，蔡廷鍇分別在漳州、龍巖等地召開各師長會議，傳達香港會議精神，說明聯共反蔣抗日之策。會上，十九路軍中不少高級將領反對此時反蔣聯共，使蔡廷鍇內心十分焦急。11 月上旬，陳銘樞等在于山戚公祠“補山精舍”舉行秘密會議。9 日或10 日晨，黃琪翔與陳銘樞、蔣光鼐一起飛抵廈門。10日，陳銘樞、蔣光鼐、黃琪翔協同入漳州，與先一日歸來的蔡廷鍇會商于蔡宅。是日，陳銘樞、蔣光鼐、黃琪翔等趕到福州。這時，第三黨一百多位干部匯集福建，參加“人民政府”的籌建工作。11 日，陳銘樞、蔣光鼐等謁林森，林森勸他們打消發動反蔣事變，陳銘樞等未接受，翌日林森返回南京。13 日，蔡廷鍇、徐銘鴻等同機飛抵福州。其后，陳銘樞等派黃琪翔赴港迎接李濟深到閩作最后決定。

10 月以來，陳銘樞活動益繁，陳濟棠曾電蔣介石，請其適當安置陳銘樞、李濟深，以免引起異動，但未得到蔣的積極回應。稍后，蔣介石又接到戴笠的報告：“陳銘樞前來閩用意在與蔣蔡密商聯絡桂系倒蔣，以求西南切實聯合，反抗中央。”對此，蔣介石仍然沒有明確反應。11 月9 日、10 日，朱培德連電蔣介石，告以福建陳銘樞等“謀不軌”的消息，建議其速勸時在福州的國民政府主席林森“回京坐鎮”。此時，坐以觀變的蔣介石方才出手。11 日，蔣介石致電林森，望林“即日回京”，并代勸陳銘樞“回中央襄助一切”。12 日，蔣介石在日記中自我安慰：“陳銘樞入閩作亂，消息漸緊，但無妨耳。”15 日，得到福建將有事變的確實消息，蔣當夜“幾不成寐”；次日仍“對閩事，思慮入神，不覺疲乏”。16 日，蔣介石做最后的努力，拿出慣常的封官許愿招數，致電蔣光鼐：“許陳軍事總監或參謀總長，內政部長亦可。”但這樣的表態，未免失之太晚。

11 月15 日之前，李濟深的舊班底、主要幕僚徐景唐、張文、舒宗鎏、張醁村、尹時中等人，陳銘樞多年羅致的搞政治、文化的一批文人梅龔彬、何公敢、胡秋原、王禮錫、劉淑模、陳碧苼、程希孟、林崇墉、林植夫等，以其中具有社會民主黨色彩的神州國光社同人為骨干班底，第三黨人黃琪翔、彭澤湘、彭芳草、章伯鈞、麥朝樞、郭冠杰、劉伯垂、王亞樵、彭澤民等都到達了福州，參與起事。八一起義將領葉挺也應蔣光鼐之約來到了福州幫助策劃。在17、18 日，李濟深、徐謙、陳友仁及馮玉祥的代表余心清等也相繼來到福州。

11 月18 日，李濟深、徐謙、陳友仁等到達福州后，又在福州東郊鼓山喝水巖“迥龍閣”召開緊急會議，參加會議的有李濟深、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陳友仁、黃琪翔、徐謙、李章達及十九路軍各師師長、總參謀長等十余人。李濟深、陳銘樞主持緊急會議，會議擬討論、決定發動事變的日期及成立人民革命政府的相關重大事宜。會議開了一整天，主要是討論成立人民政府時間、修正政綱政策和改變國家名稱等問題。同時，還討論有關廢棄青天白日黨國旗與有關軍事、財政等問題。在會議上，討論發難日期所花費時間最長，陳銘樞和蔡廷鍇的意見不一致，爭辯較為激烈。后來，蔡廷鍇認為事已至此，為顧全團體，明知敗亡，只可同意提前發難。最后，會議繼續討論了一系列難以兌現的政綱。鼓山會議是福建事變醞釀過程中最后一次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決策會議，也是策劃福建事變領導核心內部意見分歧最大、爭論最激烈的一次會議。

11 月19 日，陳銘樞回復日前蔣介石勸電，斥責蔣介石仍堅持“剿共”懼日政策，決意反蔣，發動福建事變。應邀的南北各省代表亦先后到達福州，參與籌備召開中國全國人民臨時代表大會。此時，黃強就任漳夏警備司令職擔任警戒，福州也實行戒嚴，禁止無故搬運物品出境。李濟深、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陳友仁電廣西李宗仁、白崇禧，要求貫徹歷來主張，及時響應閩方發動的反蔣事變。同日，陳濟棠召集會議會商閩事，決定對閩局暫取靜觀其變的態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