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只做了兩件事

中國核工業集團有限公司

彭士祿（1925.11.18-2021.3.22），男，漢族，廣東省汕尾市海豐縣人，我國著名核動力專家，中國核動力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者之一。他一生做了兩件事，作為中國首任核潛艇總設計師研發設計了“深海利器”核潛艇，作為總指揮為中國建起了第一座大型商用核電站。這兩件事都掀起“核巨浪”，改變了中國核動力的發展格局。彭士祿逝世后，2021年5月26日，中宣部決定，追授彭士祿院士“時代楷模”稱號，褒揚他是“核動力事業的拓荒牛”，號召全社會向他學習。

在隆重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之際，中共中央宣傳部向全社會發布了彭士祿同志的先進事跡，追授他“時代楷模”稱號。彭士祿是黨的早期領導人、我國農民運動的先驅彭湃烈士之子，是我國核動力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者之一。2021年3月22日，彭士祿在京逝世，享年96歲。

鏗鏘腳步

父親彭湃犧牲的那一年，彭士祿只有4歲，為躲避國民黨“斬草除根”，他被輾轉送到20多戶老百姓家寄養。那時，他見到年紀大的就喊“爸爸媽媽”，見到年紀小的就喊“哥哥姐姐”。年幼的彭士祿先后被押送到潮安縣監獄、汕頭石炮臺監獄、廣州感化院，1935年被釋放后得以回到潮安，翌年再度被捕，后被營救出獄，跟隨祖母顛沛于香港和澳門……直至1940年，彭士祿才見到了一直關心著他的我黨負責人。

在蘇聯留學期間，一天，彭士祿應召來到中國駐蘇大使館，一位正在蘇聯訪問的負責人告訴他，美國和蘇聯都搞出了原子彈、氫彈，美國還有了核潛艇。我們中國要不受別人欺負，也得有這些東西。他認真地看著彭士祿，問：“中央決定選一批留學生改學原子能核動力專業，你愿意嗎？”彭士祿堅定地說：“祖國需要，我當然愿意。”從此，彭士祿與核動力事業結下了不解之緣。

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后，上級隨即決定研究核潛艇，但究竟要直接在潛艇上建反應堆;還是先在陸上做模式堆，等試驗成功再裝備潛艇呢？大家爭論不休。彭士祿主張陸上模式堆與艇上堆交叉并進，這樣可以節約大量時間。有人還是堅持一步到位，直接將反應堆裝在艇上。對此，彭士祿據理力爭：“中國沒建過核潛艇，我們只在國外發表的照片上見過它的樣子。如果沒有一個模式堆做實驗摸索，進行科學論證，心里會沒底的。陸上模式堆不是計算機模擬，而是真槍實彈，我們一定要做！”

最終上級采納了彭士祿的意見。1970年8月30日，中國第一座潛用核動力裝置陸上模式堆首次達到設計滿功率。彭士祿主持了潛艇核動力裝置的論證、設計、裝備、試驗以及運行的全過程，并參加、指揮了第一代核潛艇的調試和試航。

藝高膽大

20世紀70年代初期，核潛艇陸上模式堆研制在摸索中前行，很多問題存在爭論，彭士祿敢拿主意，大家便管他叫“彭大膽”“彭拍板”，對此，彭士祿哈哈大笑：“我膽子是大，但我是有根據的。”他的“根據”就是數據，而且堅信第一手數據。當時有人善意地提醒他，“拍板”太多，當心拍錯，他笑著說：“關鍵時候，不拍板怎么行？拍錯了我負責，要砍頭砍我，要坐牢我去。陸上模式堆搞出來，可以給我提一萬條意見！”

彭士祿還說：“我們沒有必要什么都把持在自己手里，得放手讓年輕人去干、去創新，錯了也不要一味責難，要引導和鼓勵，還得勇于承擔責任。”建設陸上模式堆實驗室時，大家都很年輕，知識經驗都不足，彭士祿鼓勵他們不要怕，邊學邊干，一定能做好。審查反應堆熱工實驗室的設計方案時，彭士祿說：“我先提三個問題，答得出來就往下干，答不出來就繼續完善。”聽完年輕人們的回答，他又說：“還可以，你們大膽干吧，出了成績是你們的，出了問題算我的。”

1972年夏天，彭士祿受邀參加中國未來核電站堆型選擇的討論會，當時一些人重點推薦了熔鹽堆，但彭士祿提出應采用國際上技術成熟的壓水堆，并充分利用我國建成的陸上模式堆技術經驗及工業配套設置。待他說完，整個會場掌聲如潮。最后，上級批準了彭士祿的方案，事實也證明了彭士祿所提方案的合理性。

1982年，國家決定在廣東引進國外技術設備，建造內地第一座大型商用核電站項目，并成立廣東核電建設指揮部，任命彭士祿擔任總指揮。彭士祿再次披掛上陣，一心撲在我國首個商用核電站上，為大亞灣核電站以及秦山核電站二期工程做出了突出貢獻。

秦山二期核電站籌建時，遇上西方發達國家制裁中國，談判無法繼續。彭士祿覺得光靠外國不是辦法，就給上級領導寫了一封信，提出“我們有技術，要‘以我為主，中外合作建設核電站”。后來上級就確定搞60萬千瓦，按這個思路來設計建設秦山二期核電站。彭士祿談起“以我為主”時十分激動，神色堅毅地說：“一定要把技術掌握在自己手里！”

恬淡自守

彭士祿在事業上光彩奪目，但他恬淡自守，把自己當作一顆螺絲釘，直到1991年撰寫中國導彈核潛艇的誕生歷程時，他的事跡才被人們知曉。國內外很多人稱贊他是“中國核潛艇之父”“中國核電站創建人”，對此，彭士祿堅決反對：“核潛艇工程是個龐大的系統工程，不是我個人的創造，是千萬科技工作者和工人、干部集體努力的結晶。大家說我是中國的核潛艇之父，能與美國核潛艇之父比肩，這對我來說是貪天之功，我不敢當，更不接受！”彭士祿歷數領導和同事們的名字與事跡，讓大家不要忘了他們，尤其是一個叫李宜傳的人，他在陸上模式堆之前就割了一個腎，但仍堅持帶病工作，還把被子搬到控制值班室，最后犧牲在了試航的核潛艇上。

1978年的一天，彭士祿正在工地上，有人說他獲得了全國科學大會獎，要他去開會，彭士祿一臉茫然。在榮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時，他同樣驚訝不已，至于什么時候調級、什么時候評職稱、什么時候漲工資，他一概不知，也從不打聽。他總說：“黨和國家給我的，比我付出的要多得多。”

彭士祿多年來一直患有胃病，然而，身為核潛艇總設計師、總工程師，他常常豁出性命埋頭工作。一次現場調試時，彭士祿突然病倒，劇烈的胃疼讓他的汗水濕透了全身。醫生診斷是急性胃穿孔，若不及時處理就有生命危險。組織立刻派專機將海軍總醫院醫師和麻醉師送到工地，手術在工地現場進行，切除了彭士祿四分之三的胃。手術時，醫生發現他的胃上竟有一個早已穿孔但已然自愈的疤痕。手術后，彭士祿被接回北京，但他僅住院一個月，便又開始了工作。

1979年，年事漸高的彭士祿依然早出晚歸，小孫女對此頗為不滿，為了哄她，彭士祿作為“甲方”跟她簽了“合同”：“甲方每日下午五點半以前到家，遲到一小時罰款10元。如一周內都準時回家，獎勵啤酒兩罐或一瓶。”

彭士祿說：“我這一輩子只做了兩件事：一是造核潛艇，二是建核電站。因此我獲得了一些獎項。這些成績與榮譽不僅屬于我個人，它更屬于核潛艇人，屬于核電人，屬于核事業人。”

發稿編輯：姚自豪

插圖：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