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隋朝繼承的國家大統依舊是以中原地區為主體的中央之國,周邊政權全部以蠻夷部族相稱。隋煬帝有對世界及外邦探尋的好奇心,但以當時的目力、心力、物力,無論陸路與航海,亦不能出中國千里之外。這,便是他心目中的世界。
隋朝時期,曾有過幾樁外事疑案,頗能反映出當時的外交面貌以及中國人對世界的認知。
謎案一:神秘的赤土國
隋煬帝有著“詩與遠方”的浪漫特質,他曾說:“天下皆謂朕承籍緒余而有四海,設令朕與士大夫高選,亦當為天子矣。”意思是,別看我是因身份繼承的皇位,就是與文人士大夫比試文采,我還是你們的天子!有文學稟賦的人難免對未知事物充滿好奇。隋煬帝即位后,便招募天下“能通絕域者”到天涯海角去看看。這時,一個叫常駿的勇士前來應征。隋煬帝非常高興,命常駿帶著財物去尋找赤土國,并把財物賞給赤土國國王。當時,人們對赤土國的認知是:“南海中遠國也。”
大業三年(公元607年),常駿出發了(又有一說是公元608年出發的)。在南海上行駛了100多天后,他終于抵達赤土國境,卻沒想到赤土國是一個非常富庶發達的國家。國王聽說有北方大國的使者光臨,派了30只大船前來迎接。常駿等人上岸后又走了1個多月,方才到達赤土國國都。
這次出訪非常成功,赤土國國王不僅熱情招待了常駿,還請常駿帶王子那邪迦回訪。大業六年(公元610年),隋煬帝在今河南靈寶市接見了赤土國王子,賞賜了王子及隨行官員。
常駿在赤土國期間,還去了周邊國家訪問,拓展了外交版圖。據《隋書·南蠻傳·赤土》記載,赤土國是一個位于南洋、方圓數千里的大國。
后人對這個國家的位置有三種推測:一是今天的蘇門答臘島。因為從記載看,常駿走了1個月才能抵達其國都,絕非一般島嶼;二是今天的馬來半島。因為,自古以來這里就是交通咽喉地帶,而赤土國富庶發達,遠非偏壤;三是柬埔寨。這個主張也與常駿上岸后行走月余有關。
赤土國到底是今天地圖上的哪片土地,還有待考證。不過,在南海三沙市附近有一處暗沙,被命名為常駿暗沙,這是后人向常駿致敬。
謎案二:隋煬帝征服的流求國在哪
大業三年(公元607年)似乎是隋煬帝對海洋好奇心勃發的一年,除了赤土國,他還要求向東南的海洋探索。當年3月,他派遣羽騎尉朱寬出海“求訪異俗”。朱寬到達流求,但與當地人語言不通。次年,朱寬又奉命招撫,流求不從,他便抓了一人,把他的衣甲扒下帶回朝。
大業六年(公元610年),隋煬帝派朱寬再入流求國招撫。但流求國國王表示不能從屬大隋,這激怒了隋煬帝。于是,他派遣賁郎將陳稜與朝請大夫張鎮周發兵萬余人自義安入海,攻擊流求國。他們從義安郡(今廣東潮汕地區)渡海,航行了1個多月到達。最后,隋朝的軍隊在流求國大開殺戒,殺了流求國王,迫使流求國臣服于隋朝,按年納貢。陳稜還帶回了1萬余流求俘虜,隋煬帝把他們賞賜給百官為家奴。
有人推測,隋朝征服的流求國可能是琉球群島上琉球古國的前身。據記載,朱寬第一次發現流求時,見到茫茫大海中一片珍珠般的島嶼浮在海面中,“若虬龍浮在水面”,遂取名流虬。唐朝編纂《隋書》時,因“虬”意為小龍,為避帝王龍諱,將該地更名為流求。明朝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又將該地美名為琉球,意為琉璃玉和珍珠球。
不過,這樣一場萬人大仗,征服的國家究竟是不是琉球古國,至今依然成迷。
謎案三:“不慎”丟失的國書
大業三年(公元607年)春天,日本攝政大臣圣德太子派遣隋使小野妹子帶領一個學習文化制度及佛教的代表團抵達洛陽。當時正是日本的飛鳥時代,推古女天皇是當時被稱為“倭國”的最高統治者。本來,倭國使者來朝是一件好事,但小野妹子帶來的天皇國書卻惹惱了隋煬帝。國書開頭以“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意思是:“太陽升起處天子問候太陽落下處天子,您可安好?”隋煬帝聽后立馬變臉,吩咐道:“蠻夷書有無禮者,勿復以聞。”意思是:“以后這些不懂禮儀的蠻夷寫的信,聽都不要讓我聽!”在隋煬帝眼里,倭國就是“海東糞土臣”,如果不是當時未能解決高句麗戰爭,想必不會對這個島國有多少客氣。不過,小野妹子為人靈活機智,解釋說他們使用的漢字或許詞不達意,請隋煬帝不要誤會。
小野妹子在洛陽參觀學習了半年多后,隋朝派裴世清等陪其回倭國。他們攜帶著隋煬帝給推古女天皇的國書,國書里有“皇帝問倭皇”的句子,可謂相當不客氣。然而,回國途中,國書丟了。小野妹子面見天皇時說路遇百濟強盜,國書被搶。后來,倭國再次派他出訪隋朝,一方面是將裴世清等隋使送回;另一方面,圣德太子希望學到先進的中國文明,所以這次代表團增加了不少留學生及學問僧。遣隋使團在洛陽又學習了一年,隨后回國。
后人分析,所謂隋煬帝國書丟失,很可能是小野妹子說服裴世清共謀的一樁假案。由于這封國書的言辭實在太多訓斥之語,小野妹子無法向朝廷交代。與其讓這樣的國書引發不必要的國家爭端,不如把它丟了。
隋煬帝心中的世界
自古以來,由于地理條件獨特——一面海洋、三面大漠、高原及山巒,中國與更遠的國家交流存在地理障礙。所以,中國這個概念并非先人認為的天地中心,而是在四圍之內的中間國土。西周早期周成王時期的青銅器何尊銘文中提到,武王克商后,曾告于上天:“余其宅茲中或,自之乂(音yì,意為治理)民。”意思是“我已經據有中國,統治這些百姓了。”“或”是地域,用城墻圍起來——“口”,就成為“國”了。這是“中國”概念出現的最早記載,但武王所稱的“中國”僅指以洛陽盆地為中心的中原地區。
隋朝統治的依舊是以中原地區為主體的中央之國,統治者以為這亦是夏商周秦漢晉以來的天然正統之邦,而周邊政權則統統以蠻夷部族相稱。
隋煬帝心中的遠方有多遠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知道,他有對世界及外邦探尋的好奇心,不過以當時的目力、心力、物力,無論陸路與航海,亦不能出中國千里之外。這,便是他心目中的世界。
(青銅器薦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