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組詩

李亞莉

炒 茶

術語：炒青、殺青

就是通過溫柔的暴力阻止它氧化

試圖把春天濃縮，留住

這道工緒是技術活，像寫詩

溫度、節奏的把控

需要一顆有控制欲的大腦

需要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一個經過時間滌蕩的人

會練就鷹眼犬鼻

拿捏好火候，把握住力度

把百花凋謝的芬芳埋進體內

從草木中取出靈魂

把春天解救、復活

品 茶

是推敲，是咀嚼

是從苦中砸出甜，從澀里呷出香

像檢測一行詩里的動詞

把物放回原處，讓句子活起來

讓詩意生出茶韻

一生中總有那么一刻需要停頓

需要和自己對話，與時光對飲

茶

作為草木，它是幸運的

被采下、殺青、揉捻、烘干

被珍藏，置于精致器皿

甚至被包裝，貼上等標簽

組成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作為一杯水，它是可悲的

經歷過冷水和沸水，沉浮如夢

越沖越淡，最后喝茶的人走了

空蕩蕩的桌子，只剩兩只杯子

對望

異鄉茶坊

這是紅茶、綠茶，黑茶、白茶

這是青茶，黃茶

異鄉街頭，一間茶坊

店主正在介紹她的茶

清脆的嗓音仿若茶葉上那一滴鳥鳴

由此我了解到，來自故鄉的信陽毛尖

是近年來銷量較好的綠茶

只是她并不知道，我的表姐也是茶農

骨質增生如一根根茶尖，刺在腰間

在茶室

這是龍井、銀針

這是普洱、白牡丹……

服務生把不同的杯子指認給我

一間精致的茶室，我們聊茶

聊到愛情

好的婚姻就像品茶

好女人就是杯中茶葉

而我們始終未提起離開后杯底的殘渣

多像店主

——一個被拋棄的女人

這間茶室，多像一只杯子